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鞍阳大享段四。贾珍珍见被自己瞧不起的人,段四看见却如此热情,疑惑地问:
    “四哥,你怎么还有这样的朋友?”
    “啊!我哥们邵勇!”
    段四紧走几步,喊邵勇过来,把贾珍珍拉过来,向邵勇介绍:
    “认识一下,贾珍珍!你可千万别把她当女人,她可是我们鞍阳的赛珍珠!”
    “四哥,没你这么糟践人的!你好邵勇,我是四哥的妹妹,比亲妹妹还亲的妹妹。”
    这贾珍珍确实不同凡品,刚才还向段四告状,恨不得让邵勇等人在地球上消失,眨间眼,眉开眼笑,温柔可爱,像一只人见人怜的小白兔。正待邵勇与贾珍珍寒暄,金晓阳带人从大门急匆匆跑出来,拨开众人,抓住段四的手,谄媚道:
    “四哥,您能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快往里请!快往里请!”
    段四却没有动窝儿。他早猜出邵勇刚才遇到了什么麻烦,看向邵勇等人,对金晓阳笑道:
    “金老板,这些人是我朋友,能不能借宝地一用,我要好好招待一下。”
    晓阳这时才注意到邵勇等人,略一迟疑,不敢违拗段四,讪笑道:
    “没问题!酒店我都包下了。四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多人多双筷!”
    金晓阳没有说快请快请,而是说多人多双筷,这就大有深意了。段四听了也是皱皱眉头。虽说晓阳给了他面子,却对邵勇等人不甚尊重,可毕竟金晓阳做东,自己不好喧宾夺主,以势压人,可心里像吃了一只苍蝇那么别扭,同时也觉得对邵勇多少有些亏欠,暗责晓阳刁钻。
    撞席不入。邵勇深恶晓阳话中的味道儿。他金晓阳把自己当成什么人啦?要饭的,还是蹭饭的?瞬间权衡之下,邵勇笑容可掬,道:
    “感谢四哥的美意,就不劳金老板了,我们换一家酒店也无妨。四哥玩得开心,顺祝金老板生日快乐!”
    邵勇这声金老板,让晓阳不禁一哆嗦。虽说自己向来针对邵勇,可邵勇从不曾与自己认真计较,可如今,本来相识二十多年的两个人,不称兄道弟,不直呼姓名,却以老板相称,可见感情生疏到何等地步。晓阳只是一愣,眼珠转动间,转换了神情,笑道:
    “谢谢!那就主随客便!下次有机会,专门设宴赔罪啊!”
    晓阳话语落地,邵勇等人耳畔却依稀传来一声:
    “送客!”
    好不屈辱!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如果不与礼宾小姐纠缠,早早离开,就撞不见段四;撞不见段四,就碰不上金晓阳;碰不上金晓阳,自然也就不会如此难堪!自取其辱啊!自取其辱!
    邵勇头也没回,转身带着春杏等人离开红绿蓝。春杏见大家都有些扫兴,笑道:
    “这有什么?吃饭地儿多了,并非红绿蓝一家。红绿蓝要是黄了,我们大家还不吃饭了不成?”挽上邵勇的胳膊,“谁也不兴不高兴!今天是给我过生日,快点,都高高兴兴的!”
    被春杏这么一说,大家的表情轻松了,文明、家有和连双,又逗弄起来,飙起了疙瘩话,嘴皮子一个比一个溜。听得大家的心情,也像一池春水活泛起来。
    邵勇和春杏等人转去老君炉,车子刚刚驶出红绿蓝停车场,一辆黑色林肯悄然驶进红绿蓝。车停稳,车上下来一个少妇,削着短头,皮肤似雪,戴着太阳镜,耳下明月铛。浑身衣着时尚洋气,踏着高跟鞋。摘下镜子,不是别人,正是金晓阳的老婆李风玲。
    凤玲大摇大摆上了台阶,礼宾小姐客客气气上前,挡住凤玲去路,脸上挂着微笑:
    “这位女士,如果是金先生邀请来的客人,请出示您的请柬!”
    “对不起,我不是金先生邀请的客人,没有请柬!”
    凤玲转了转手上的太阳镜,坦然道。另一位礼宾小姐从旁插言:
    “这位女士,金先生包下了整个酒店,所以今天我们不招待散客。”
    “我不是什么散客,请你们把路让开,让我进去!”
    凤玲有点不耐烦,语气变得冷硬。两个礼宾小姐见凤玲不通情理,也生气道:
    “这位女士,我们已经向你解释了,没有请柬不能进,请你配合!”
    “配合!我来这儿,还需要请柬吗?真是笑话!”
    凤玲怒目圆睁,冷笑。礼宾小姐也来了脾气,责备道:
    “这位大姐,我们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看着穿着打扮,倒像个有身份的人,可怎么听不懂人语呢?”
    礼宾小姐不满意,凤玲可以理解,可话说得有点难听。凤玲本就是个泼辣性子,哪吃得下这言语,小脸如同露珠,啪嗒,掉在地上,厉声道:
    “我是金晓阳孩子她妈,我们自己家办事情,你告诉我,我用不用拿请柬?”
    凤玲这么一吼,还真把两个礼宾小姐闹愣了。其中一个礼宾小姐,嗫嘘道:
    “对不—不起!金夫人,怪我们眼拙。我们没见过您,请您不要怪罪。按理儿,知道您的身份,我们应该请您进去,可金先生身边已经有一位夫人了,这……”
    “所以,我才要进去!正宫抓小三,这剧情够不够狗血?识相的,给我让开!”
    凤玲身子一晃,从两个礼宾小姐中间穿了过去。
    红绿蓝门口吵闹,惊动了负责接待客人的金晓刚。晓刚带着两兄弟,匆匆穿过大堂,与凤玲恰好走了个顶头碰。晓刚赶忙上前截住,笑道:
    “嫂子,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
    凤玲气哼哼地回答。晓刚全不把嫂子的态度放在心上,乐呵呵地继续道:
    “我大侄女怎么没跟着一块来?他爹过生日,也该一道庆贺庆贺!”
    “他马上就没爹了,还来讨人嫌?”
    晓刚冲跟来的一个兄弟使眼色。这个兄弟人挺机灵,悄声跑到楼上,给金晓阳通风报信。
    凤玲看着金晓刚,冷冷道:
    “晓刚,你摸良心说话,嫂子待你咋样?”
    “嫂子一向待我不错!”
    晓刚腼腆道。
    “哪好!带我去见你哥。我倒要问问他,他的良心要狗吃啦?还是黑了心,烂了肺?”
    凤玲命令晓刚。晓刚打着哈哈,劝道:
    “嫂子,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个节骨眼儿,你来闹,真的不合适!走,我带你找个房间休息下。咱叔嫂俩,点几个菜。我也代我哥,给嫂子赔个不是!”
    “晓刚,我看你今天是成心不让嫂子上去,对吧!那好,我就不上去!”仰起头,猛地大喊,“金晓阳,你个王八蛋,你老婆来啦!你不下来,躲在耗子洞里了吗?”
    声音在楼宇间回荡,震得晓刚头嗡嗡响。两个礼宾小姐和一众服务员,听了凤玲的怒骂都是一颤,生怕由此搅扰了本次活动,责怪到自己头上,一个个魂不守舍,面面相觑。
    金晓阳本未通知凤玲,没想到凤玲不请自来。看着身边的二菊,他一时也有些头疼。接到晓刚秘密通报,他就在盘算,怎么把凤玲安抚住,打发走。没等他拿定主意,凤玲的大嗓门却已飞上了二楼。一个闪念,划过他的脑际:
    “死活不能让凤玲和二菊见面!这俩女人碰在一起,不就像火星撞地球,非闹出人命不可!要是任凤玲闹腾下去,家丑外扬,自己在朋友面前,脸往哪放?”
    金晓阳硬着头皮,推门下楼。二菊不明所以,跟在身后。晓阳惊慌道:
    “我的姑奶奶,你好好在屋里待着,我去去就回!”
    “你不已经跟她离婚了吗?她还来这儿闹腾什么?你惯她,我不惯她!”
    二菊听了凤玲的嘶喊,落了晓阳的面子,心中十分不满。她与凤玲从小一块长大,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凤玲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横崩乱卷,不按理儿出牌。晓阳倒不是个省油的,可毕竟是男人,是前夫,被凤玲缠磨,弄不好,身上的肉,不知又要被割去几斤几两?过去,晓阳的财产跟自己无关,以后,自己和晓阳过日子,那拿晓阳的,不就和拿自己的一样吗?
    “小事一桩!不劳驾你啦!我去就行啦!”
    晓阳不想被揭穿,他和凤玲还没有离婚的事实,哄二菊待着别动。想能瞒一天算一天。可二菊来了执拗劲儿,根本不听晓阳劝。晓阳明知俩人不便见面,却不能把这层窗纸戳破,急得直抖手。
    二菊执意跟着晓阳从二楼下来。凤玲看着二菊和晓阳狼狈为奸,冷笑道:
    “你们俩明目张胆鬼混在一块,也不怕让人知道?让我跟着你们臭大街。你们不要脸,我凤玲还要!”
    不等金晓阳答话,二菊绕到晓阳身前,讪讪一笑:
    “凤玲,过去你和晓阳是夫妻,你说什么,我只能听着,可现在不是了!你还是放尊重些,最好管住你那张臭嘴!”
    凤玲没想到,二菊一个第三者,竟敢在自己这个正主面前,如此嚣张,心里恨意陡增。她横眉立目,恨不得咬碎一口贝齿,恨恨道:
    “我们两口子说话,你算哪根葱?显着你啦!”
    “过去你们是两口子,现在不是已经离了吗?离了,就不要拿五做六的。凤玲,你能不能也要点脸!”
    二菊理直气壮,毫无小三的猥琐与胆怯,与凤玲正面硬刚,让凤玲如何不气?
    “哼!哼!哼!”
    凤玲冷哼三声道:
    “二菊,你不是被金晓阳这个狗东西骗了吧!告诉你,对金晓阳这号人,我并不稀罕。”流泪,“要不是当年,他把俺灌醉,占了俺的身子,俺凤玲再贱,也不会嫁给他。”指着金晓阳,“你们都以为我凤玲贱,赖着他金晓阳,甚至不惜倒贴。可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指着金晓刚和后赶过来的人,“因为俺怀了他的孩子。孩子没有错,孩子也是一条命。俺不想打掉孩子,就得让孩子有个亲爹。”
    转头,指着金晓阳骂,“可你金晓阳是怎么待我的?俺生个丫头,你妈不待见俺,你替俺挣过口袋吗?你家里有老婆,在外面拈花惹柳,你不害臊吗?”
    听了凤玲的话,二菊如梦方醒,回身怒视金晓阳,抓着金晓阳的胳膊摇晃,斥问:
    “金晓阳,我需要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如凤玲所说,你们根本就没离婚?那你把我往哪搁?你说啊!告诉我!”
    金晓阳掰开二菊的胳膊,冲着凤玲骂:
    “你就是贱!就是个败家娘们!就是个祸事母子!你在家待着不好吗?非跑这来找不痛快。好!这下你满意了吧?!”
    凤玲瞧着晓阳和二菊的窘态,满脸嘲笑。她上前一步,冷声道:
    “孩子没有奶粉了,我替她来朝她爹拿奶粉钱,有错吗?大家看,她爹现在可是有钱人。过个生日,包下整座红绿蓝,分文不受,亲戚朋友,白吃白喝,怎么就差我们娘俩的零花钱吗?”
    “你要多少?”
    金晓阳恨声问。
    “把你手上的戒指给我吧!我拿到当铺,能当俩钱!”
    凤玲冷若冰霜,揶揄道。金晓阳气哼哼从手上拽下戒指,递给凤玲:
    “你现在可以走了吧!”
    “不可以!金晓阳,趁今儿人多,正好给我做个鉴证。你不要跟我离婚吗?你不是要跟二菊结婚吗?好!把你在鞍阳的房子给我,现在,我就可以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让你彻底解放!”
    凤玲眼睛里带着戏谑,看着金晓阳。被凤玲这么一闹,金晓阳自觉面上无光,恨不得马上打发了凤玲。当初晓阳找凤玲离婚,凤玲拐了晓阳的林肯轿车,却扔下句活动话,今天能把话说死,那还等什么?晓阳把目光移向二菊。二菊轻轻点点头。得到首肯,晓阳长眉一挑,朗声道:
    “好!就照你说得办!”
    酒店服务员拿来纸笔,晓阳迅速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让酒店打印两份。晓阳和凤玲各自签字,按上手印。
    凤玲把离婚协议折叠揣好,接过晓阳递过来的楼房钥匙,冲二菊轻笑道:
    “今天,我被扫地出门。后天,我不希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再重来一遍。祝你好运!”转身往外走,“哈哈哈……”
    一笑轻狂。轻狂中,又透着酸酸的凄楚与淡淡的感伤。
    距春杏单位不远,有一座院子,门口塑着一只磨盘大的铜火炉,中间的烟囱冒着青烟。众人看了都感到新奇。柱子和栓子打赌:
    “栓子,你说这火锅是热的还是凉的?”
    “你小子坏吧!你自己不敢摸,让俺摸,诓傻小子呢?”
    柱子的心思被栓子猜中,一语道破,并没有灰,而是憨憨笑道:
    “你就说,你敢不敢赌吧?”
    “怎么个赌法?”
    栓子反问柱子,意思是拿什么做赌注。没等柱子回话,四萍杵了栓子一把,劝道:
    “你傻啊!好奇害死狗。”
    栓子回头,追问四萍:
    “你说,好奇害死狗,是啥?”
    四萍憋着笑,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芒,道:
    “谁都知道的啊!怎么,你不知道啊?”
    不单是栓子,柱子也凑过来,问四萍:
    “快说说,这个俺们还真不知道?”
    “你俩想想,平时那些骂人的话。”
    四萍没有直言,而是卖了个关子。栓子挠着脑袋,也没猜出个子午卯酉。柱子也晃着脑袋,可想破了头,也是不着边际。俩人只好央四萍:
    “到底是啥话啊?”
    连双一拉四萍,道:
    “别告诉他俩,现在告诉他俩印象不深。实在想知道,改天请我俩大吃一顿。”
    栓子和栓子齐齐怼连双:
    “哥,没你这样的,请对象吃顿饭,还惦记让别人掏钱,太抠门儿了吧!”
    连双是知道答案的,他怕四萍说出来,影响柱子和栓子的情绪,饭吃不好。四萍看见连双冲她使眼色,明白了连双的意图,憋着,没说。
    这是一种现象:过去民间屠狗,主人会选一个树丫,把绳子搭过去,一头拴一个绳套,绳套是个活结。狗不知道主人要干什么,跟在主人屁股后面,摇着尾巴,跑来跳去。主人准备停当,拎着绳套活结,命令狗把头伸进去。狗乖乖地服从了。主人另一只手猛地一拉绳子,狗的身子就凌空而起,吊死了。
    这种现象说明,狗对主人过于信任,在主人想勒死它的时候,不仅不警惕,还充满了好奇,围着主人屁股转,没有选择逃跑。猪向来被认为很蠢笨,可在面临生死的时候,却比狗聪明多了。它们能感知危险,会惊恐,会不安,会哀叫。这一点狗不如猪。
    柱子始终放不下心中的好奇,进门问服务员:
    “外面大火锅的烟是真的吗?”
    “是真的啊!”看栓子将信将疑的表情,“嗨!那就是店里火锅的烟道!”
    服务员倒没隐瞒,却让栓子吐了吐舌头,内心生出感慨:这世上看不透的事,还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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