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李罡这厢,他连冼家小姐什么模样也没见著,便认命地接受她。他为自己的认同,感到可笑至极,也深觉荒谬不已。
    不过,他也大笑小玉的娘娘梦告吹了,这不大好?
    但他开始忧心有这么个完美的女子当娘子,会不会对方也是?再说,外边曾流传一阵子冼家小姐有缺陷,然朱二哥的娘子却是个绝美的女子。该不会这位二小姐才是传说中的女主角吧?
    他不敢想像,一个可帮夫且助国的娘子,如魏晋南北朝时某皇后长得一张阴阳脸不,他宁可不要。他开始怀念起小玉来了,他宁可要她当上太子妃,至少他见过她,而他也承认她是个美人。
    哇!后悔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父皇下了诏,是收不回的。当他垂头丧气回到伴云居,但见小玉人仍待在伴云居内,一股怅然油然而生。
    他差下人打了壶酒。“小玉,来,坐下陪我喝几杯。”
    玉萝浅笑。“怎么了?”
    他愁眉苦脸的。“你知道太子选妃的事吗?”
    她点头表示“知道。”
    他惊讶她的神通广大,几乎一步也未曾踏出伴云居的她,竟也知道这事,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她的冷静也令他讶然。
    “你失去机会了。”
    只见玉萝淡淡地说道:“天若要太子妃身份归我所有,它便是我的;若不,我也不强求。”
    看得挺开的嘛!不过,他却没她乐观,他说:“小玉,坦白告诉你吧,其实我就是太子。”
    她不以为然地说:“你若是太子,我便是太子妃,你别开玩笑了。”
    她全然不信他的话,只当他是受了打击、乱了神智,才会诓她他是太子。不过,也无所谓了,她冼玉萝已成了准太子妃了。这个事实想必令人无法接受,尤其是他——李公子。
    李罡后悔未及时拉拔她一手,至少经这数月相处,他对她也产生了浓厚的情苗。
    现在呢?晚了,一切全来不及了。眼见跟前这位美丽的女子唉!怪她的菩提大师失算了,怪他们无缘,怪怪来怪去还是得怪他的倔,坚持要阻挠她的太子妃梦。这下可好了,什么都成定局了,才后悔莫及。
    他懊恼地一杯接一杯,苦呀!酒苦心也苦。
    看他猛灌愁酒,玉萝劝道:“藉酒浇愁愁更愁,别喝了。”
    “你知道我苦什么吗?”
    的确,从刚刚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他饮酒的原因,她摇头回道:“我不知道。”
    他欲言又止地直喝闷酒。
    玉萝对他说:“你如果缺妻子,将来我或许可以作主许配个美人给你;你若缺银两,我也可以赐给你。但你若不说出你心底的渴望,我又怎么帮你呢?”
    缺妻子?她要帮我?李罡太中意这句话了,他问:“你说的话可算数?”
    “或许以前说的话无法算是,但从今开始,我说的话肯定算。”她太有把握自己身为太子妃后,身份及权力将有多大的提升。
    到时候,只要她在太子身边美言几句,那么,李公子要三妻四妾都行,怕什么?
    大丈夫何患无妻,不是吗?
    太有把握,有时也是坏事,他要求的,却真的教她为难了。
    他开口说道:“我什么都不缺,只缺你。”
    这这是什么要求呀?害她被一口烈酒呛著喉:“李公子,你——”
    “你答应的,对不对?”
    她扯出一抹苦笑。“我是说过算数,但,这事太为难了。”
    他唉的一声,再举酒杯欲饮之时。她不忍地说出:“我有婚约在身,你我怎么可以呢?”
    他不加思索果断地说道:“悔婚!”
    “不。”她怎么可以让梦寐以求的美梦付诸东流呢。不,这事得重新考虑。太子妃与李公子之妻,这差距太大了,要她舍弃太子妃之位,怎么想都划不来,这会换她左右为难了。
    可她下定决心,为了美好的将来,她只好对他说声:“对不起,恕难从命。”
    哎!他哭丧脸道:“天绝我也!”
    玉萝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独恋一枝花呢?”
    花呀!他喃喃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玉萝见状,也无能为力了,只有在一旁频劝。
    见他已呈半醉状态,唤来几位家仆,扶他回房,安置好他,才退出房。
    可她不知,在她合上门的刹那,他也淌下一颗泪。
    他深深体会到,原来,身为皇族太子,并不代表他可以拥有想要的东西,眼前的她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次日,鸟语啁啾声唤醒了枕上的人儿。玉萝心忖:也该是她离开的时候,毕竟她的身份已不同往昔,待在此地与他相处,日后将会成了他人的话柄。故留书给李罡——李公子,叨扰多日,小玉也该走了,谢谢你数月的照顾。
    小玉留书笔墨未干,她人已悄悄离开伴云居。
    *>*>*>离大婚之日已近,冼家备齐珍珠、宝物、绸四千疋、丝四千疋、黄金万两、粟谷三千石八百斛,嫁奁丰厚,风光送她入宫。
    大明宫北倚太液池风景区,内分含凉殿、紫兰殿、长阁及玄武殿等重要的建筑群。
    乍入宫中,光见那些雄伟的建筑,便教她目不暇给。
    一顶宫轿将她送入宫,进宫后,净身、食斋七日,方送入紫兰殿内。
    身为未来太子妃,礼仪方面必不可失,繁文褥节一一照著规矩,一声苦也喊不得。玉萝开始怀念与李罡在一块时的自由自在了。
    皇宫的生活,不如她想像中好。习书写字,莫不认真来,苦不堪言,宫内的宫妇对她的要求可苛严:笑时不可露齿,言谈不可?哗天呀!好累耶!
    大婚前夕,还得经皇后及贵人们审核。幸好,她真是福气之人,没太多为难,顺利过关。
    皇太子纳妃当日,太子妃乘坐重翟车,这是官方家属专乘礼车。“重翟车”车体以红色为主,车厢上有翟羽的装饰外,红色、紫色的各种丝帛为团盖,四柱有帐幕遮挡。同时四边垂下宽大的带子,车子由四匹马来驾驶。
    横辕上还有香炉,设有青灯、香匮、香罐等,都有龙螭之类的装饰。
    驾车的马也是赤红色的,马脸上装有铜顶面罩,头上插翟羽,胸有绿带结与胸铃,异常地漂亮。
    重翟车出皇宫绕行朱雀门街,良辰吉时再回掖庭宫。
    玉萝看见冼府大小,但当行经伴云居时,却见大门深锁,她的心好犹豫也好彷徨。但未来享不尽的荣华、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奢华的美好未来景象教她不得不——回掖庭宫,静待入夜的新婚花烛夜。
    心乱如麻,坐立不安,如坐针毡,她的心坦然不了。一来怕托付之人不可靠(外貌差);二来又怕不得宠。乱、乱、乱,一颗心直绞成团。
    李罡由麟德殿往掖庭宫来,推开寝殿大门,再入内殿,抵达内室,重重关卡。
    他心烦今夜的到来,但他无法抗拒,无力感重重。
    皇太子大婚,这可算是天大喜事,文武百官、缙绅大贾均受邀列席,冼老爷及夫人也出席女儿婚宴。
    载歌载舞,大奏雅乐,声传掖庭宫。
    玉萝手中的红绫手绢,不知绞动几回了。门哗啦推开,由远而来,直至内寝这道门,她的心儿漏半拍。晔啦!最后一道门打开来,怦怦怦!她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李罡本不嗜酒,但,现在他好后悔自己的清醒。
    在几位皇兄、皇弟簇拥之下,他进了内寝。
    踟蹰了好一会儿,他在茶几边坐了下来。
    良久,红丝绸盖头不掀也不行,枯坐也不是办法,鼓足勇气,掀开了盖头。刹那!不光是他,连玉萝也吓了一大跳。
    玉萝犹自心忖:他怎么会在这?担心地问他:“你不知闯入皇宫大内是死罪一条吗?”
    她再也无法安坐了。只不过是想着他,他的人却真的来了,好神喔!
    李罡只是忘了形地光开心,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上来;而她则一味心急,深怕他会受刑罚。她用力推他:“快,你快走吧!”
    “不,我不走。”这是我的地盘,叫我走,走去哪?
    他的固执己见,更叫她心慌。“你得走。”她双手更加使力地想推他出门。
    李罡问她:“你在担心什么?”
    玉萝担心的可多著呢!她怕他遭宫中来人瞧见,她怕他会惹来杀身之祸,她不想他死,尤其是在她的面前。“不,你真的得走。”
    “我说了,不用的。”
    嘿!二人你推我不,她急疯了,她的房里出现个男人,不光他,连她也得受连累的。心中默祈,他这颗顽石能点头,赶紧离开这。
    李罡太开心了,菩提大师果然灵验。开心之余,也忘了解释何以出现在这里。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叩门声,玉萝匆忙间“快,快躲到床下去!”
    “喔。”他仍来不及会意,人已被她塞进床底下。
    这可形成了凤压龙的情况,莫怪他日,罡太子会专宠她一人。原因就在于她早压他死死的。
    宫婢一一盛上十二道代表十二种吉祥话的甜蜜果、糕饼及交合酒。其中一年长宫婢问道:“太子妃,太子不是进来了吗?”
    太子?她这会才知其中的蹊跷,太子人来了,那?
    她镇定的回道:“太子人来了,他早来了。”心里忐忑极了,她将太子当莽夫看待,完了,这会糗大了。
    “既然太子已到,他人呢?”宫婢问。
    “人?”尴尬至极,她相信若她说太子人被塞进床下的话,几乎可以确定“太子妃”三个字将自此与她绝缘。她很小心应付:“太子人在那。”她手指某个方向。“他不便见人,你们还有事吗?”
    宫婢说道:“我们负责为太子及太子妃更衣,所以必须等太子出来,更完衣方可。”
    难喔!她们不走,太子怎么会出来呢?她笑道:“若只是简单的更衣,你们大可不必费心,由我来便可。”
    这事当然不可轻易说由谁便由谁,宫婢坚持,而她也坚持,索性“太子,由您做决定吧。”
    李罡也知轻重,下令道:“由太子妃来就行了。”
    咦?声音传来的方向好怪呀!不过毕竟他是太子,他的一句话,胜过任何的争辩。
    宫婢们这才退出寝宫。
    玉萝赶忙下跪迎接他。“太子——”
    李罡由床板底下钻出。呵!还好,这床底清理得十分干净,不然的话,他不成灰头土脸才怪。他拂去身上的灰尘。“底下真是一片漆黑呀。”
    他的责难令她心生畏意:“太子,我——”
    他又问:“那,我现在该走、还是该躲呢?”
    她摇摇头。“不需要了。”
    李罡双手搁入金盆中,洗去尘污,唤道:“起来吧。”
    待她起身,李罡向她招了招手。“来,坐下一起用。”
    “喔。”她依言,并走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不知他的身份还好,知道了反而有受骗上当的感觉。
    “太子,我。”
    他手中的甜果已塞住她的小嘴,随即又伸出手,方便她吐核。
    反覆好几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太子,不用了,我自己来便可。”
    他问她:“你本名冼玉紫?”
    她勉强点头,不想再做辩解。但他却不给她机会。又问道:“你是朱二哥的嫂子,冼玉萝的妹妹?”
    依年龄来分,她的确是妹妹,是以她又点头了。
    这一点,李罡倒是相信。因为,他就曾目睹她与朱二嫂之间的眉来眼去。他又问:“那我画室中的水墨画,是你抑是朱二嫂作的?”
    玉萝不敢再在他面前撒谎,老实招认:“其实,画的主人是我没错。”
    可是,据李罡所知,冼家只有一位小姐,冼老爷只有一名女儿,何以竟有大女儿嫁予朱府,又有二女儿可嫁入宫中?
    李罡求证道:“外边丑女的传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玉萝解释著:“因玉萝自幼体弱多病,一相士说过,‘非得戴上一额秃、死鱼眼的丑面具,方能保命;而玉紫则由奶娘抱至乡下院宅,以避祸事,扶养及长,方回冼家’。”
    她的理由说得倒也合情合理,他由衷赞道:“冼家出美女喔。”
    她不怎么自在地谦道:“太子,您谬夸了。”
    他的手动个不停,嘴也不忘问刑似地继续说:“你说你知道太子纳妃一事,原来你早已参与了?”
    她困难地回答:“菩提大师说过”她想将一切推托给大师,至少这是天意嘛!她也抗拒不了呀!
    太子才不相信,这事会那么单纯。六名礼司官、五名相士,不约而同独属意她一人,天下之大,美女之众却独挑她一人,太不可思议了吧?
    唯一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贿赂。
    “你也做了,对不对?”
    她心虚地低下头。“尽人事,听天命,方有成功之日,不是吗?”
    哟!理由好充足喔。他不怪她耍手段,心里反而感谢她的手腕呢。“你必须承诺,下不为例。”
    天呀!他在说什么,这事还有下次吗?她大胆告诉他:“关于这一点,你大可放心,皇上只有一个,当然我这东宫娘娘位子也只有一个人可以坐,只要你一日是皇上,我便不会起异心。”
    李罡坚信,他没看错人,这小玉娘子,果真不同凡响地怪异。
    *>*>*>金花自与朱二少坦诚之后,他出门寻欢的次数也逐渐减少,而后几乎归零;连原本纳为小妾的庄杏儿也被遣送回乡。
    更令人刮目相看的是,二少主动要求习帐务、管家事。他的大转变,令朱家上下对他的印象,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的改变对金花在朱府的地位也大大提升,朱老爷及朱夫人也因此更加器重这媳妇有拓财荫夫的好命格。
    可喜的是,翌年金花一举得男,自此冼家的咒令,丑男、丑女之说也不攻自破。
    岁次酉亥,皇上仙驾,李罡正式成为皇帝,玉萝也荣登皇后之位,一切如菩提大师所言,美梦成真。
    冼玉萝为罡皇帝育有五子一女,可算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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