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果真去后山,一定有比和下属待在一起更重要的事,拌住了脚。
    她抬首,望向风颂,等待他的答案。
    风颂本还期待望她,见她神色,脸上血色更是少了些。
    “我们说,此后同舟共济。”
    他低头,“看来,你也不记得这些了。我知道了。”
    风颂脸色越来越白。
    他闭了闭眼。
    他不傻。
    他已看明白,看来,是有人或有什么东西,把罗暮衣的记忆,和他最深情厚意的部分,全部拔去了。
    风颂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以及怎么做到的。
    但他心里,倏然生出一股许久没生成过的极恨。
    到底什么东西,对他们出手,把他和罗暮衣的情感搅成这种支离破碎的样子。
    血气涌上心头,风颂低头,咳嗽起来,捂住嘴。
    罗暮衣本也陷入了沉思。
    她没想到自己和风颂,竟还有这般诺言。她也震惊。
    她记不住。
    她一片乱麻,想要理清,但见风颂又咳嗽起来,面无血色,她忙抬首:“你又毒发了么?”
    风颂摇头,却似忍着一口气,问:“那我们还和离么?”
    他目光潋滟,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和离了吧?”
    他又轻声道:“……镇地之夜,可不是我们唯一的誓言。不过你忘了。”
    罗暮衣:“……”
    她一下不知道怎么答。
    她是个反应比较慢的人。
    对一个人的失望积累够了,她就离开,绝不回头。
    她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忘了一切,才作出了如今的决策。
    如果是别人,罗暮衣会怀疑这个人别有目的在说谎。
    但对上的……是风颂。
    罗暮衣虽然怀疑过风颂对自己的感情,但坚信风颂的人品,他不会对此说假话。
    他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利用情爱来达到目的的人。
    而风颂说的话,也让她震惊,她一点都不记得。
    所以,要她立刻把他描述的事情,当成已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也是做不到的。
    “我不知道。”罗暮衣说。
    风颂:“……”
    罗暮衣又垂眸:“但如果我真说过那些话,你以后也未背叛我,那我会做到的。”
    “……”风颂无言,半晌,才哑声道:“……我永远不会背叛你的。”
    他说完,却垂眸,指尖都失去血色。
    他想要答案,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原来,人的感情真的能够随着记忆的失去淡掉。
    十年时光,不过化为她平淡的守诺。
    但……
    风颂想到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又明白如今的情形多么难得,多么柳暗花明。
    不分开就好了。
    来日方长。
    那些誓言,他总能让她再愿意说出来的。无论她想没想起来过去。
    风颂想着,却突然又咳嗽。
    他的脸色苍白,手背也暴起青筋。
    “你又发寒毒了么?”罗暮衣忙抬眸。
    风颂摇头:“我解了蠡毒后,便好多了,服药便好。”
    风颂召出缓解毒征的药,服下。
    却突觉一只手在轻拍他的背,为他顺气。
    风颂错愕抬眸,只见罗暮衣站在他身后。
    二人对视,俱是一愣。明明十年夫妻,但因为如今的局面,不过是普通的顺了下气,竟都忽然觉得……古怪。
    罗暮衣是忸怩。
    风颂则是和罗暮衣疏远太久,见她这般,不习惯,仿若还在梦中。
    他愣愣望着她,眼眶红了。
    罗暮衣收回手,背到身后:“吃完药了吧?”
    “……吃了。”风颂仰头看她。
    罗暮衣:“那歇息一番吧。你今日为我和霍二解毒,耗了不少功力,我也在采药时发了毒,离到探幽堂还要一段时日,都得歇歇。”
    “好。”风颂道,“都听你的。”
    “……”
    半晌,风颂坐在榻上,没动,似在等待什么。
    罗暮衣扫了眼他,张了张唇,道:“那边的幕帘后还有一张榻,我去那里歇息。”
    “……嗯。”风颂僵了一下。
    罗暮衣去了。
    ……
    然而,说是歇息,风颂根本难以入眠。
    他和罗暮衣的榻一帘之隔。
    枕在枕上,风颂思绪凌乱,想着失忆,想着岑浮……还有凡毓。
    ……到底是阴差阳错,还是有人算计,才让他和罗暮衣的关系变成这般。
    道侣成怨侣,成陌路。
    风颂想着这一切,气血翻涌,无法睡着。
    他心里也产生后怕。
    如果他和罗暮衣风樯城没有偶遇再见,会怎么样?
    如果他没有想通,没有接受所谓“岑浮”的存在来追罗暮衣,那会怎么样?
    他们会成为陌路,甚至互相恨下去,直到彻底分开。
    罗暮衣也永远会以为,那十年什么都不是。
    他们都会彻底否定那十年。
    风颂想到这个可能,就恐惧到心悸,也对罗暮衣如今的疏离感到恨和彷徨。
    恨,是因为如果有幕后黑手,那他一定会很恨此人。
    彷徨,是他发觉,罗暮衣也不是一定会爱自己的。
    看上去,她失去记忆后,对他也没有多少情愫了。
    风颂难受得要死,他在想,如果两个月前,他没有闹脾气,会不会不一样。
    两个月前……
    然而,想到这里,风颂却倏然坐起来了。
    “……两个月前?”
    他倏然睁大凤眸。
    因为他从头梳理了一遍两个月来发生的事。
    他接到命令要去中泽乡治灾,罗暮衣突然说有故人在,不让他去,锁他,他生气,逃出后,独自去治了灾。
    但因为受伤,好面子,他不想让罗暮衣知道自己没听她的没讨到好,所以冷脸对她。
    但是,她竟也多日也没来,他问她行踪,她的人也不说,他更生气了。
    所以,她再次拿着暖玉棋出现,他不见她,她进来后,他也说了重话,让她离他远点,自重些。
    风颂闭眼,再次思考了下细节。
    所以,罗暮衣……当t z时应该就失忆了。
    但是,暖玉棋,他仇人刘泉焕的令牌,还有她笑着说“阿颂,我一起睡”,在林中亲他……和过去她有记忆时并无差别。
    唯一有差别的,是他的态度。
    她不在乎么?
    不,她留有情。
    她给了他机会的。
    是他没有抓住。他一未察出她的不对劲,二还用冷淡让她的误解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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