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是周六啊。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 却听见绿间又很不自然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没有时间的话,当做我没有说过这件事吧。”
    “这个……”她犹豫着, 但是想到之前在餐厅就已经拒绝过绿间一次,心里怀着的歉意本就没有办法找机会向绿间表达出来, 她支吾了一声后,然后点头同意,“好的,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嗯。”绿间应道,“把你家的地址给我,当天我会去接你。”
    很轻很快地答应了之后,香澄似乎从绿间那句‘早点休息’里捕捉到别扭的关怀, 相互道了晚安后, 香澄抬头看向办公室的挂钟,超过十一点一刻钟。
    她给手机充上了电,趴在电脑前打开文档,敲了几行字后, 身体那种不适的感觉隐约又袭了上来, 也许是下午在海边耽误的时间太长,香澄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温度有点低,身上那条尾
    部湿淋淋的裙子也一直没换下来,紧贴在小腿处,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凉意从腿上一直侵袭到了身体各个位置,有点头重脚轻的。
    不要再多想了, 她揉了揉头强打起精神,看来预计的工作没有办法在今晚完成,香澄只好拖着无比疲惫的身体搭乘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在坐到驾驶座那刻,她几乎已经没办法睁开眼睛,半睡半醒地趴在方向盘上。
    如果这么开车一定会出事的,香澄忽然警觉起来,她费劲地拔下车钥匙丢到一旁,再次伸手探向自己的额头。
    那里的温度由一开始冰凉再摸上去便是滚烫滚烫,一定是发烧,八成因为在海边吹海风太久又心血来潮走到海水里的缘故。
    虽然身体连打开车门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大脑反倒异常清晰,她分析着自己病情的来源后便打算去医院看病,可尚且不说开车,光是现在推开车门这个动作都让香澄觉得无比费力,高烧所带来的恍惚感已经让她动弹不得。
    她用尽最大的力气拿过自己放在副驾驶座位的手机,尚未充电完毕的手机指示灯也一闪一闪发出低电量的警示灯光,费力的想要在联系人里找到可以帮助自己的人,但是一列又一列看下去,没有一个人是香澄觉得可以在半夜时分毫无顾忌去打扰的,即使是高尾和成,她也不愿意去麻烦他。
    糟糕。
    眼前几乎快要看不清屏幕上显示的人像和姓名了。
    香澄徒劳的放下了手机,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人生居然是如此的失败。
    前十年把全部的精力都浪费在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人身上,以至于身边交际圈同性好友少的可怜,高中到大学为数不多的一些女性朋友大部分也都不在东京,而生活中她更是没有能够聊得来的朋友,工作上的同事,又有什么资格在深夜麻烦别人送自己去医院呢?
    此时此刻,香澄无比想念远在琦玉老家的父母,可是大学毕业就向父母拍胸脯保证一定在东京生活没问题的自己,怎么能让本来就身体不好的父母在这个时候再次为自己担心?
    自己活得还真的是有够失败啊,香澄苦笑着。
    连手指不知不觉按下了某个新存储的联络号码都没有察觉。
    嘟――嘟――嘟。
    电话很快被人接通,一个熟悉的男性嗓音响起,“喂?”
    大概是高烧带来的幻觉吧,香澄举起了手机,屏幕在眼前时隐时现,她连呼救的力气都快消失。
    “喂?喂,风――早?香澄,的说?”
    对啊,是风早香澄,的说。
    等一下,这个称呼的口气和半吊子的敬语方式?
    香澄抬起眼皮,把手机屏幕几乎拿到了眼睛下面,火□□字显示的清清楚楚。
    这还是昨晚在他家的时候,被他义正言辞地拿过手机新存储的号码,此刻通话记录那里不停显示着的通话时长好像带给她新的希望,告诉她这一切都不再是幻觉。
    “……是我。”她回应着,“我,我好像有点发烧,身体很难受,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去医院呢?”
    “你在哪里?”
    “嗯,电视台,停车场。”
    话未说完,手机已经因为停电自动关机,香澄无法得知火神究竟会不会来找自己,带着某种期待却又惴惴不安地心情,车内闭塞,空气流通缓慢,香澄趴在座位上,原本还能依稀分辨车外警卫巡逻经过的脚步声,但是渐渐地,她再次沉睡过去,就在所有感觉即将消失的那瞬间――
    车门猛地被打开,车外流动着的冰冷却新鲜的空气唤回了她部分神智。
    “没事吧?”火神那黑红色的头发凌乱地纠结在一起,他先是把身上那件运动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左手轻轻推了推香澄,看她丝毫反应都没有,冰凉的手掌探上她的额头,几乎如同铁板烧一样灼热的温度让他吓了一跳,好在火神还算冷静,很快就把她抱起来放到车子后座。
    盯着方向盘大约三秒,火神毅然决然地开始把钥匙拿起,即使没有取得日本国内的驾照,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风早香澄稍微恢复了点意识,趴在后座半睡半醒看着正盯着前方路况开车的火神大我。
    在那个人的眼中她居然恍惚地看到了恍如窗外闪烁的明亮恒星一眼的光点。
    原本还在幻觉和真实之间摇摆不定的她垂下了眼睫,刚才那摇摆不定的心思瞬间消融不见。
    “谢谢……”最后说出了最真实也是最诚恳地感谢,香澄趴在座位上,拽紧火神披在身上的外套,终于毫无负担地睡了过去。
    这次不用再担心,因为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个相当可靠的人了呢。
    [2]
    等火神开车载着香澄来到电视台附近的某间医院,却被告知医院现在根本没有人手来看护多余的入院人员,昨晚十点左右,一家海鲜餐厅爆发了食客中毒事件,此时的医院人来人往,不管是医生还是普通的看护人员都忙得不可开交。
    同时,因为还有源源不断地病人被送往医院,火神甚至注意到了医院前面的道路也陆陆续续出现很多交通管制警察。
    糟糕,他连忙开车往另一条路前进,如果被警察抓到不仅是扣分这么简单,毕竟alex和冰室辰也无数次警告过他,千万不要在日本惹到事情,对于年底签约新球队会有非常大的影响。
    火神只好带着香澄回到家,alex去跟曾经篮球队的伙伴们通宵唱k,自然也不在家,他给香澄测了温度,三十九度出头,还不至于是不可控制的体温,但首先――
    他为难地看着她身上那件已经皱的不像话的灰色长裙,闭着眼睛红着脸,再三说了好几声抱歉,替她脱了下来又换上了alex平时根本不穿的睡裙,刚把她的裙子丢进洗衣机,火神就听见了房间里传来的阵阵咳嗽声。
    “那个……”他走到窗边,伸手撩开她散乱的头发摸了下额头,“起得来吗?先把退烧药吃了吧。”
    看着她躺在床上病弱的模样,火神不知怎么回事竟有点愧疚,他想起昨晚两个人同床共枕,自己那从不顾忌别人大喇喇睡着的姿势大概也是造成她今天发烧的原因。
    “咳咳咳……”香澄神智不是很清醒,眼睛蕴着水汽,勉强点了点头。
    火神的手靠过来,扶着她的肩膀,冰凉凉的感觉让原本就发烧的身体很受用,香澄下意识往他那里更多的依靠过去。
    含糊着把各色的药吞咽下去,香澄缩了缩身体,火神把水杯放到床头柜前,正打算去厨房做一些流质食物,以便补充她身体流失的能量,可香澄的手却始终拽着他的手,“别走。”
    “什么啊,怎么生病了反倒像个小孩子。”虽然病情还是让他担心,可香澄反常的举动却又让他忍不住笑出声。
    火神一把握住她的手,掌心相叠,比之前用力很多,“别担心,我一直在你身边。”
    被他紧紧握住手的那个人仿佛终于得到了某种肯定的承诺,头一偏,浅浅的呼吸声没过一会儿就传来,火神看她熟睡,为了尽早退烧,又去厨房做了个小冰袋搁在她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后,火神靠着床边坐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比起几个小时前呼吸已经趋于平稳的香澄。
    约莫时间走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八点左右,香澄缓缓醒了过来,看着火神在床边撑着下巴,头还时不时地往下点着,这是相当难受的姿势,但是他完全没有醒过来,另一只手还是惯性地放在香澄手上。
    “大我君。”香澄推了推他。
    “唔,风早,你怎么样?”火神打着哈欠,眼睛里也因为一夜疲惫显得光彩逝去不少,他含着鼻音,“还难受吗……”
    过了几秒,火神使劲晃了晃头,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要测试她的体温。
    “没关系,”香澄摆了摆手,虽然此刻身上还是提不起力气,但之前那种被火热吞噬的感觉反而不再存在,身体虽然无力,但意识也不再混沌,“大概已经退烧了。”
    说完,她的目光落到了两个人还紧贴在一起的手上。
    “啊。”火神受了一惊,霎时感到尴尬,就在他打算抽回手那刻,香澄反倒主动地把他的手牵了起来,另一只手则是扶着他的肩膀,头也顺势倚过去。
    火神则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有些发抖。
    趴在他肩上的香澄明显声音也有点颤抖,“只是……拥抱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差点以为我自己就要死掉了……”
    他忽然毫不犹豫地拥抱住了她,“没事,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一瞬间,她心间好像有点奇怪的感觉慢慢发酵成为奇怪的感情,混杂着强烈的不舍和心动,让她抱紧火神的肩头不再说话。
    “那个,风早。”火神的手来到她的发顶,顺着她的长发一路向下,“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诶……”她愣了愣,“那,我可以作为交换,和你提一个请求,好不好?”
    “什么?”
    “可以……维持这样的动作,再久一点……”
    于是被抱住的动作变得更紧了,名为安心的气息此刻也更加浓烈的围绕在她的四周,将她团团包围住。
    安抚着的拥抱,还有火神低声喊着自己名字的声音,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是比这一切更为深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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