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过程有点曲折,卢皎月总算在成帝面前把宫中屋顶漏雨这件事蒙混过去了。
    从庆和殿里出来,卢皎月也没回芙蕖宫。
    她本就做了出宫的准备,这会儿便直接吩咐了紫绛,“去长宁街。”
    紫绛一愣,“殿下是说现在”
    卢皎月“对。”
    紫绛脸上的意外神色更重了。
    她虽不知道先前庆和殿里面发生了什么,但这刚刚面圣结束,殿下连回宫歇口气都没有,就紧赶着出宫游玩。这“玩”得也太急了吧
    卢皎月看出了紫绛的疑惑,但是这会儿也只能佯作不知。
    按照这个发展趋势,她要是再不着急一点,下次就不仅仅是芙蕖宫漏雨,说不定就是梁直接塌了。
    真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就是再有能耐,也没法在成帝那里描补过去了。
    庆和殿。
    卢皎月走后,成帝背靠着身后的靠榻半天没有说话。
    李枞安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出来帝王喜怒,只选择了个最安全的做法,小心地屏着气,尽力不发出动静。
    半晌,听成帝开口问,“朕听闻高平和太子的关系要好”
    李枞安琢磨着成帝的意思,顺着话答“是,郡主和太子殿下一向兄妹友睦。”
    他想着是不是陛下被刚才郡主的求情说动了,想要解了太子的禁。
    从旁观者角度来看,太子这次是真的冤,珍兽园的异变谁都没想到,太子又不是久历战阵的兵卒,他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哪里顾得上幼弟况且十三殿下的身边也是有人护着的,只是惊变之下心神受创,因此才病倒了。
    这事其实怪不得谁,但偏偏就赶在这当口,撞上了扬州的那案子,才惹得陛下生了这么大的气。
    李枞安正想着在顺着说两句“兄妹情深”,给帝王个台阶下,让成帝这么把禁足太子的事揭过去,却不料听着成帝接着开口,“他们算哪门子的兄妹”
    李枞安思绪一滞,竟没能第一时间接上话。
    这“不是兄妹”的意思
    虽说外界对高平郡主的婚事传闻越发离谱,但是李枞安是知道内情的,是先皇后的临终请托,让陛下允了高平郡主自择婚事。至于那些凤命流言,成帝完全是知道却并不放在心上的态度,他默许诸皇子妃位空缺,不过也是希望高平郡主嫁入皇家。
    事实上,若无先皇后的那一求,成帝早就找个适龄的皇子指婚了。
    毕竟那么多破格的封赏,高平郡主若是真的嫁入哪个功勋国公之家,成帝该睡不着觉了。
    李枞安自以为对成帝的心事摸得很透,却不料对方竟会今日这一问。
    李枞安半天没答话,成帝倒是自己接了下去,“惠贞没有儿女,高平毕竟是她亲自教养,所以称她义母,但也就是一个称呼而已,又未上宗牒,怎么能算兄妹”
    李枞安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只讷讷地跟着应声,“陛下说的是。”
    成帝的神色稍稍舒展。
    他的这些儿子们啊,要么生性暴戾、残忍嗜血,要么蠢得外露、还不自知,总算有个懂点道理的、偏又柔善得可欺,其他的也是,或是难以成器、或是畏畏缩缩那个小的就更不必说了,竟被一头畜生吓病了
    太子之所以是太子,他确实有长处愿纳谏言、能从善政。
    成帝倒是想过,趁着他尚在世的时候,把那些扎手的刺一根根拔了,再给太子配一套可信的班底。但是再怎么可信的班底都不能永远信任下去,太子那性子若是不改,他如何能压住臣属如何能让他放心交托天下
    成帝想到这里,脸色不由又阴沉下去。
    旁边的李枞安不明缘由,还只当是自己那支支吾吾的回答惹了帝王不快,忙提了声调补救道“陛下说得极是,高平郡主乃是郡主,与太子殿下自是算不得兄妹。”
    成帝被这声音拉回了心神,没再继续陷入刚才的情绪中。
    他脑子里转的是自己刚才冒出来的念头臣子无法放心,那么妻子呢
    要是后者,就算太子真被夺了权,那也没什么。
    两口子过日子,总得有一个能撑住的。民间不也有这样的家里头的男人不顶用,让女人出来支撑门庭。况且以高平的身世,连外戚都不必担心,简直再合适不过。这孩子还是惠贞教养大的,既有情分在,人品性子也都不必担心简直再合适不过。
    这么想着,成帝眉眼不自觉地舒展开。
    他偏了下头,称得上和颜悦色地问李枞安,“你觉得高平和太子怎么样”
    李枞安被问得噎住。
    他知道成帝想听什么,但是只要看过高平郡主和太子殿下相处,没人能给出“兄妹”以外的答案。他要是真为了逢迎讨好睁眼说瞎话,以这位陛下的性子,他隔天就得被扒了皮晾外面。但要是实话实说,瞧着也讨不了好。
    成帝看李枞安那急得鼻尖冒汗的样子,就知道答案了。
    他脸上的神色收了收,但是很快就重又放松下来感情这种事,培养培养不就有了况且那两人关系又不差,刚才高平不还给太子求情了吗
    这么想着,他语气也从容下去,“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道太子反省得怎么样了,让高平去看看罢,回来也好同我说说。”
    李枞安连忙应声,就要领命而去的时候,却被成帝叫住了,“等等。”
    李枞安连忙止步躬身待命。
    成帝像是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朕记得小七也给太子求情了吧让他一同去罢。”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带着异族特征的儿子,平时也不想看见,但是这次的太子被禁足的事里,在一群蠢货里,倒是难得出现一个真正看明白他意图的。对方想搭上太子,他倒也不介意给人这么个机会。
    也好让太子练练手。
    他该明白,储君和诸皇子之间,当是以君臣为先。
    卢皎月在宫外过了惊心动魄的大半天,被小偷小摸这种事就不必说了,像是当街斗殴差点被卷入、杂耍的刀子擦着脸过去、裙摆卷到马车轱辘里等等危险遭遇才叫人心脏骤停。
    可她人都倒霉到这种程度了,在偶遇男主这个目标上,却没能取得半点进展。
    卢皎月“”
    以她当前的运气水平,出现这个结果似乎很正常。
    事实上,梁涣在宫外常去的地方不止卢皎月今天“途经”的几个地点,但是其余的区域都过于混乱,卢皎月没法说服芙蕖宫的护卫到那边去。
    至于说甩开护卫自己去
    真要那么干了,她偶遇的应该就不是男主,而是偶遇阎王了。
    卢皎月身心俱疲地踏上了回宫的路,也意识到单凭这种撞运气的偶遇恐怕行不通。虽说所有的运气本质上都可以归于概率事件,但是她现在本人就是反概率的存在。
    但要是着手调查梁涣的行踪,恐怕也行不通。
    卢皎月只要稍加设想,那天芙蕖宫“赌王争霸赛”的回忆就忍不住往外冒。她要真这么干了,多半她派出去的人前脚刚走出了芙蕖宫的宫门,后脚就因为各种“意外”把调查的事情全都暴露给了梁涣本人。以后者的警惕心,她基本可以宣告凉凉了。
    运气不好,遇不到梁涣。
    遇不到梁涣,解决不了运气不好的事。
    好家伙,闭环了啊
    卢皎月头疼地想着这些,但快到芙蕖宫的时候,却看见宫外站了一个人。
    卢皎月
    她忍不住跟系统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系统如果宿主说的是宫外的站着的人,确实是男主没错。
    卢皎月
    什么叫“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卢皎月把那过于外露惊喜情绪压下,但是眼底还是忍不住带上了粲然的笑意,她快步往前走了几步,笑问“七弟怎么到我这里来了有什么事吗”
    梁涣迎上来的步子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清亮的声音传入耳中,微微弯起的眼睛带着明亮的笑意,皓眸中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所有的欣悦都因他而生,就好似看见他是件多么欢喜的事一般。
    梁涣没再上前了。
    从未有人这么欢喜地看向他,他也从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并没有在任何人的期盼中诞生。
    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单单因为看见他而高兴。
    他无比确信这一点。
    所以此时此刻,梁涣脚步定在了原地。
    某种从心底漫上来的异样感知让他认定为对危险的预警,他抬头看过去,眼神中透露了一丝冰冷的打量她想要什么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以对方如今的身份地位,他身上应当没有什么可图谋的,但是心底仍旧有道声音提醒着他不对劲,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他遗漏了的。
    梁涣一时想不明白原因,但是这只是让他更加提起了戒备。
    不知道的代价才可能是最惨痛的代价,他要是不懂这个道理,早就死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了。
    这些思绪转动间,对方走到了近前,眼底的笑意依旧粲然。
    梁涣定了定神,扬起唇角露出个局促腼腆的笑来,这下子似乎连刚才那不自然的停顿都解释了。
    他低低开口,顺着对方上次的意思,小声道了句“阿姊”。
    不管图谋什么,时日久了,总会露出痕迹的。,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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