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建新说得对,何悦一直仰慕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新哥哥,有他在,在孤儿院的日子没那么难过。那个对她如阳光般存在的彭建新,陪伴她面对学校的霸凌、聆听她半工半读的抱怨、教导她不用理会社会对孤儿的白眼。那个在她记忆里积极向上、笑容灿烂的彭建新,真实的一面却是逐渐走向败坏。
    她刚才听到的话是真的吗?跟她认识的彭建新完全不同,连陈澄对她的轻蔑,她也觉得陌生。
    她有想吐的衝动,那日彭建新压在她身上,对她甜言蜜语。
    看来,谁在他身下都没有分别。
    真是脏!
    她变脏了!
    他们也脏死了!
    可是,有一点,彭建新错了。
    何悦不会自认是个善良的人,自幼在孤儿院长大的她,跟他们俩一样,与善良沾不上边。
    在孤儿院里,总是有些孤儿特别有优势,长得高壮的人可以欺负弱小的、长得美丽的人可以很快有人收养、很会念书的人总得到院长的关注。何悦就是平凡,个性文静,瘦弱胆小,在发育时期长高后,为了隐没在孤儿里,总是寒背弯腰,想变得不起眼。曾经有个盯着她胸口的男孩,后来困住她在房间一角,她併命逃脱,之后她在他为孤儿院佈置时所爬的木梯上动了手脚,使他从高处堕下,摔断了腿。曾经有个暗恋彭建新的女孩找她的麻烦,将她已完成的作业藏起来,害她被老师駡了一顿,院长也罚了她。那个女孩后来呢?在某次有人想领养孤儿时,何悦使计令那个女孩在眾人面前出丑,之后有人来领养孩子时,院长都记起她当时的丑态,也不敢安排她见人了。
    何悦对欺负她的人,从来都不会让他们好过。这时的彭建新和陈澄就是欺负她的人!她的心像是被人撕开一半,剧烈抽痛,视线因泪水而变得模糊,好像无所谓了,原来她一直眼瞎。
    室内的亲热声音不断,她觉得噁心,胡乱抹了把眼泪,推门进行,既然有机会让她找到个现行,她怎能辜负老天爷的美意?
    即使她有了心理准备,当见到他们的肉体纠缠时,她立即吐了出来。一想到彭建新抱着她的手,同样抱过陈澄或其他女人,她知道,无论她吐多久,她都不可能吐得够。
    她竟然想问彭建新:对他来说,谁被他压在身下,是否都一样呢?
    心痛使她难受,呼吸不顺。既然她那么难受,怎能让这两个人快活呢?
    她心中的痛,她一定要还给他们。
    她既然决定了,就马上行动。她快步上前,拉开吻得难分难捨的两人,一巴掌打在彭建新面上,扭头迅速给陈澄一记耳光。
    陈澄双手遮住胸部,尖叫起来。
    「都脱给男人看了,叫喊甚么!」
    何悦不屑,她发现说出实话来,心情好多了。她常觉得自己比不上陈澄漂亮,也不及陈澄活泼可人,她永远都不及陈澄千份之一,现在一切的装撕下,何悦只觉得陈澄不但长得丑,还浑身泛着酸臭。
    「阿悦?」
    彭建新愣住,相比陈澄身上只有丁字裤,他身上穿着衣服但有少许凌乱。
    「你怎么来了?你……有我家的锁匙?」彭建新很快镇定下来,他很擅长应付女人,但那些女人不是何悦。
    何悦转身仰视这个曾是她的阳光,现却伤她心的男人,「我不能来吗?你们当然不想我来。」她在他面前扬了扬锁匙,「对,我偷偷打了一份,幸好我有这么做,还给你。」
    她将锁匙放在小茶几上,见建新气定神间的样子,怒气急升,她上前打他的胸膛嚷:「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建新任由她打,苦笑道:「……你终于知道了……我不堪的一面。」
    穿好内衣的陈澄上前拉住她的手,喊:「发甚么疯!竟然打我!何悦你配吗?」
    说完,陈澄反手打了她,何悦现气上心头,已没有昔日好友情谊,两人互相扭打,扯对方的头发。
    「臭婊子!臭小三!」
    「你才是小三!我跟新哥在大学时就在一起了!先来后到的道理,你该明白!」
    何悦因这话慢了半秒,陈澄摑了她耳光,并推开她。
    她不稳倒地,撞到小茶几,她觉得头痛,应该肿起来了。她抬头见陈澄一面得意,嘴唇嘲弄,她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而彭建新凉凉站在一旁看好戏般,瞧着她们开撕。
    她抓住掉在地上的锁匙,快速起身到陈澄面前,划破陈澄胸脯至肩膀的白嫩肌肤。
    「啊!」陈澄痛得高叫。
    建新见何悦伤人,捉住她的手,「阿悦,这个很危险,交给我。」
    何悦反抗,力气比不过彭建新,他硬生生撬开她的手指,抽出锁匙放在裤袋里。
    「放手!噁心死了!别碰我!」
    何悦气得踩他的脚背,但她的话反激得建新握得更紧。
    「觉得我噁心?」他的神情紧张,又有些难过。
    「对!」何悦顾不得彭建新的心情,只想发洩她的怒火,「你和陈澄都噁心死了!想一想,你们是天生一对,就不要害人了!」
    「不是这样的……」建新想解释,但不知从何说起。
    「何悦!你竟然伤我!」
    何悦感到后脑遭到一击,瞪大双眼站不住,彭建新惊慌的面孔放大,他的嘴张张合合,但她只听到耳鸣,渐渐视物重叠,周围的景物如万花同一样。
    过份璀璨之后,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何悦感到自己被人移动,她摸了摸外套衣袋,手机仍在。她摸向黑暗,忽开忽停的移动,她应该在汽车后车箱里。她依然晕头转向,抖着手将手机插上外置行动电源,缓慢地调较好节省模式,藏在一角,便失去知觉。
    她再次醒过来,头不晕眩,感到有人翻她的衣衫。
    「新哥,她的手机不见了。」
    彭建新的声音从泥土堆传出来:「可能丢在车里,或者在我家里,手机不在就没问题。」
    何悦没想到他们打算埋掉她!
    陈澄见何悦的眼皮动了动,悄声说:「醒了?新哥以为你死了,为了不让我坐牢,所以……你懂的,毁、尸、灭、跡。」
    何悦的睫毛动了动,胸口的激烈起伏,陈澄怕她扬声,怕彭建新心软,用外套盖住她的口鼻。
    「对新哥来说,我的价值比你高多了,不是吗?」
    陈澄凉薄的嘴脸,何悦想起那些曾提醒过她的人,她真是脑残兼眼瞎!
    何悦挣扎一下,握紧重要的证物,她不会就此罢休!她感到生命的流逝,而她是不甘心的!
    她飘离肉身,但不知去了哪里,四周的景象非常陌生。那样披着人皮的鬼,有的对她露出善意,有的对她恶言相向,有的甚至对她使诈。
    但是,他们都是相同的,鬼差没有带他们到地府。
    这跟何悦一样。
    混混噩噩在人间飘流,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消失。
    她走了许久,忘了很多事情,她来到一个小公园,突然想起她的家在附近。
    她,想回家了。
    「啊啊啊啊啊──」
    何悦激动地打破浴室的镜子,她记起所有事了,内心的忿恨无法摆平。她的怒气弹开前路的杂物,见到客厅佈满尘埃,化妆品倒在一旁,书柜上的书本有些丢在地上,显然她离开后有人来过她的房间。
    这些事都不重要。
    她看向某个方向,陈澄和彭建新在哪里呢?
    就算在天涯海角,她都要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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