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时候韩炽迷迷糊糊醒了一回,在朦胧中隐约看见在床沿坐着的人,身子挺拔宽阔,他一翻身就能碰到那人的腿根,再抬手便是腰部。
    一旁人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近在咫尺,韩炽意识还不太清醒,在熟悉的气息中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守了一夜,七点的时候韩远案又给他量了一次体温,371,韩炽的低烧总算是彻底退下去了。
    韩远案给他掖好被子,到厨房准备做早餐。
    出去时没将房门关紧,韩远案时不时就要往里边看一眼。昨夜一整晚,包括现在,韩远案都知道自己不在状态,整个人像被抽了一魂一魄似的,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满心满眼都是韩炽。
    甚至连杨院长的电话都没接。
    砂锅里的粥咕噜咕噜冒着泡,韩远案朝窗外看了一眼,今天依旧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冬日的阳光晃眼却不灼人,此时的氛围当真会给韩远案这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昨晚看了韩炽医药箱的那些药,韩远案却又觉得这些都是错觉,如梦似幻般叫他分不清现实或虚幻。
    他宁愿昨晚是做的一场噩梦。
    分明昨晚的月光皎洁,明亮如水,今晨的太阳温暖耀眼,可韩远案总是怕房间里的人一睡不醒。
    他盯着韩炽看了一宿,什么都没想,偶尔看到他皱眉或是翻身,再或者听到韩炽发出细小微弱的低吟声都会让韩远案松懈下来。
    仿佛那些能证明韩炽存在的动作和声音,于韩远案来说是奢侈。
    韩远案二十九岁前生活安稳,身体康健,父母恩爱,家底殷实,所以性子也带着正直的磊落,从不玩勾心斗角的龌龊招数,身上的凛然正气不断影响着周遭的人。
    常人的二十九岁已经承担起了家庭和社会责任,成熟稳重,而他除了负责韩炽时有一个长兄的模样,在旁人眼里其实还是一个不懂人性阴暗的小孩儿。
    可父母的骤然离世,不得不在家族里做出的让步,都让他醍醐灌顶一般醒悟。也正是那时候,韩远案才彻底明白,最肮脏的行事手段来自于身边人。
    豺狼虎豹环伺,他在其中,这才是他面对的现状。
    只是清醒时已为时已晚,三年前意外的发生,令韩远案一夜之间变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他甚至来不及悼念故去的双亲,洪水猛兽不允许他有过多悲伤的时间。
    四面八方的威胁都在推着他走,他不得不离开这里。
    半晌,韩远案将砂锅盖住,回到客厅打开地暖。整个家里一处地毯都没有,韩炽又喜欢赤脚走路,他不能擅自买,所以只能在韩炽醒之前将地暖打开,等温度升上来后再关掉。
    打开地暖后刚想再回厨房,一转身就发现韩炽站在房门口看他,韩远案动作顿了一瞬,随即走到他身边,虚扶着他的手臂,皱着眉问他“怎么醒了”
    韩炽只是抬眼看他,但一个字都不说,扶着门框站立,双颊的苍白让人看得心疼。韩远案被他看得没办法,又觉得他这样不说话真磨人,索性一把抄起他,把他放到沙发上,又给他拿了双拖鞋。
    韩远案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于韩炽让他抱的乖巧,找了话题问“你不爱穿鞋,那要买地毯吗”
    “”
    “韩炽”没听见他应声,韩远案给他穿上鞋后又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
    “韩炽”
    不论他怎么教,韩炽就是不说话,像是还带着惺忪睡意,也像是在沉思。他不说话,韩远案也不敢逼他不敢凶他,只半蹲着身子,垂下头握着他清瘦的脚腕轻轻摩挲,与他一起沉默着。
    好像那一刻两人之间的窗户纸破了个洞,但都想暂时将这洞挡住,窥得一时的天光对他们似乎没什么好处。
    好多事情在一夕之间在渐渐崭露头角,韩炽和韩远案闭口不言却又心照不宣。
    韩远案的指腹有些粗糙,与前几年的细腻不一样,应该是生了一层薄茧,韩炽被摸得有些痒。
    “你煮了粥吗”韩炽忽然说话,弯身牵住韩远案的手指,踩着拖鞋,拉着韩远案往厨房去。
    砂锅里的粥正在小火慢炖,韩炽探头看了眼,平静地扭头问他“好吃吗好饿,想吃。”
    “好。”韩远案点头。
    右手被韩炽牵着,他不知道韩炽是有意还是无意,只知道自己舍不得松开,所以只用左手去揭盖子,盛出一小碗。
    南瓜小米粥晶莹剔透,颗粒分明,韩炽盯着看了许久。
    “要鸡蛋吗水煮蛋或者煎,鸡蛋羹也行,都不会花很长的时间。”韩远案怕他还想吃其它的,一直不断地问,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
    果然,韩炽摇了摇头,松开手,端着碗出去,边走边说“不要,只要粥。”
    韩远案没跟着他出去,而是定在原地,视线随着他的身影一直不断移动,直到他坐下为止。
    短短三十秒的时间内他想了很多,韩远案思忖着那些药的事情,他估计韩炽发现他已经知道了,所以今早才会这样反常。
    落在地上的药被人捡了起来,药箱被人整理好,除非家里有鬼,否则韩炽不可能不知道。
    韩炽的确是知道了,甚至没办法找理由否认那些药的事,正常人不会在家里的常备医药箱里放安定和氟西汀之类的药。
    他十八岁那年跟韩远案住到一起时倒是吃过这些药,但一直被韩远案看着,两年之内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甚至已经停药,渐渐恢复到了正常生活。
    因此,韩远案不可能不知道这些药是治什么的。韩炽虽然恨极了他不张嘴,却也不愿意他活在自责和后悔中。
    再说,有些事不是后悔就有用的,即便再来一次,结果或许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韩炽破天荒地将一碗粥都喝了个精光,当着韩远案的面从房间拿了药,就着温水吞下去。
    “吃好了。”韩炽对上韩远案的视线,顿了半秒,问,“你吃了吗”
    “吃了。”
    其实没吃。
    厨房只煲了粥,他喝的是第一碗,韩远案是吃了空气吗
    这些韩炽都一清二楚,也明白韩远案估计是因为他的事没心思吃早餐,所以只有他自己喝完一碗粥,或许才能稍微宽他的心。
    韩炽又看了韩远案一会儿,心里不断盘算着些什么。
    若是说刚回来的那几天,韩炽还有些怨怪韩远案的离开,可直到昨天,瞿小意的突然来访却让韩炽豁然开朗。
    瞿小意不认识韩炽,但韩炽是知道瞿小意的,是韩远案总说的那个跟梅枚阿姨很像的二姨。
    韩家这样大的家族,不少人都只知其外表的金玉风光,蛀虫腐烂的内部鲜为人知,但韩远案的母亲梅枚有一个七分像的妹妹是人尽皆知的事。
    小杨知道瞿小意是韩远案的二姨也不稀奇,估计是杨院长提过。
    韩炽垂垂眼睫,默了片刻,出声道“今天瞿小意应该还会来,你要去律所吗”
    韩远案没答话,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韩炽,后者回望过去,总觉得他的眼神里掺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欣喜若狂和得意洋洋。
    不过这人藏得实在是太好了,韩炽都已经说服自己那是错觉了。可就在韩炽的同情心逐渐要淹没自己时,陡然听到韩远案说话了。
    “你的意思是想要我陪你上班”韩远案挑眉,声音低沉磁性,但说出的话跟他现在的形象十分不符。
    倒是有几分以往的韩远案身上欠揍的影子。
    韩炽“”
    韩炽倏地冷了脸,抬眼看他,嘴唇抿紧了一些,眼神淡然,但韩远案隐隐能察觉出他看似淡如水的眼底实则渐渐升腾点火光。
    “爱去不去。”
    韩炽被他厚脸皮的态度惹得有些烦躁,丢下一句就起身准备去律所,韩远案还在他身后一边喊着等等他,一边又是收拾碗筷,又是洗手给韩炽拿衣服的。
    任劳任怨,任打任骂,关键是还乐在其中。
    韩远案越发确定了,他就是喜欢韩炽骂他,至少能证明韩炽还拿他当自己人。
    路上杨院长又打了个电话,说让韩远案把那几个学生带到律所去,韩远案戴着蓝牙耳机,偏头问韩炽的意见。
    什么时候到律所来实习,最终还是得韩炽决定。
    韩炽只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回“什么时候都行,看院长。”
    原本他差点顺口说“看你”,但考虑到出门前韩远案那副十分容易激起他怒火的样子,怕他再口出狂言,于是韩炽硬生生将喉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韩炽抿嘴深呼吸,不打算跟韩远案的幼稚行为计较。
    开车的韩远案敏锐地察觉到了韩炽忽然起伏变化的情绪,皱了皱眉,不明所以,但还是耐心问“怎么忽然生气了”
    “什么我没生气啊”电话那头的杨院长云里雾里。
    但该回答问题的人却一声不吭。
    “韩律,怎么忽然生气了”韩远案不厌其烦地问。
    杨院长“”
    韩炽这才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背对着他,闷声闷气地说“没生气。”
    韩远案顿了顿,继续说“不要生闷气,对身体不好。”
    韩炽烦了“你烦不烦啊,说了没生气”
    韩远案“”
    还说没生气,韩远案心道。
    不过无论韩炽生没生气,看他现在的反应,可能会被自己问得更生气,想到这个可能性,韩远案警觉地闭了嘴。
    电话那头又传来声音“是小韩他怎么了”
    “没事,我哄哄。”韩远案轻笑,语气轻快又宠溺。
    杨院长“”
    嘟
    杨院长挂了电话。,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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