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知年月,时光静无声,足有九年过去。曾经有人誓言,十里红妆娶你回家之人,却未曾出现在鬼谷门外,自从哪年秋天,雪峰便知道师父知道每一年的那个日子,会在山门守望着。只是每次都失落而归。
    不知何时开始,他们已经游历了,幽州、永州、泉州、剑南、万州等地方。只是每当那个日子,舜华不论多远都会赶回来,昨日风尘仆仆回谷中,天刚微亮,舜华便等着,也许今日那人会来吧。她已是十八,一直等着那人来,谷中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桃子烂了掉在地上,肥沃了土壤,绿了枯草,曾经的那人又何在?
    该是个好天气,万里晴空,常年在外游走,风吹雨淋,已半点女子之相。每一次在山门等着,都忐忑不安,如果李舒来了呢?她何时已这般期盼,听司马燕之言,他应该是个风流浪子。想起那笑脸,至今还是思念。或许是卓欣走之后,思念李舒也成为习惯之一,也可能是心属于他吧!
    残忍的日头,破出晨雾,再到烈阳当空,而后晚霞漫天。甚至好看,那人还是没来。手中的玉佩透着暖意,呵,这该是一块上等且精致的玉,也是该还回去。眉间愁丝一团,她的身侧,还有一个包裹,如果听到远处的马蹄声,或者她会不顾一切的换上那套霓虹衣裳。当真可笑,她舜华何时需要着红妆,左肩上的琼花胎记,慢慢发由粉转红,在无声无息中,泛着光亮。这么些年,也该死心了,谁又曾是谁的谁。
    慢慢走上石阶,腰间的紫笛,似乎与琼花胎记泛出一样的光。只是在顷刻间,而没人察觉。
    “雪峰,此次去长安,便不带你去了,你也该自己去游历一番了。”语气中带着些许疲惫,还有些忧郁。
    雪峰已经与她一般高,恭敬的作揖,“我还是跟着师父一道,到了长安,再去别处也成。”观察着舜华,生怕她不答应,或是不应予。让他想起,第一年与师父出远门,一直拉着她的手。
    “不要害怕,师父去给雪峰买糖葫芦,幽州的糖葫芦可好吃了。”在日头的光圈下笑脸一直在放大,那是最真诚的。
    “我……我不怕,师….师父。”眼里有些闪烁,带着不安与恐慌。
    “那你为何拽我袖子?”
    他慢慢的松开手,看着舜华一步一步走向不远处买着糖葫芦。在看着她拿出铜板,悠悠的向他走来。
    “师父,为何买有两个糖葫芦。”
    “呵呵,因为师傅也是小孩,当然也要吃了,走吧。”
    那年他才5岁,多年来,他衣物鞋子,都是舜华亲手做的。舜华喜欢穿着男装,背着药箱,到处游走。一般人以为他们软弱可欺,可惜都是错了,鬼谷中人耍一手好剑法,有着高深的内力。在那鬼谷温泉中一泡,可增加修为,舜华曾说,里面有一块千年温玉。
    舜华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难道她不能找个地方,伤心一阵吗,就自己一人“雪峰不必担忧,师父能照顾好自己。”
    这种气氛,好似二人在耍着孩子脾气,一个咬着唇,思绪还乱,一个低头作揖,眼里尽是狡猾。
    雪峰哪里肯,声音很轻传出,“我只是想陪师父再走一段路。”
    只见舜华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吧。雪峰跟着便是。”
    他就知道师父是个心软的人,这个法子百试百灵的。嘴角往上扬。
    然而,何尝不知这徒弟的招数,只是她明白,若是不带着他,也会在后边跟着。
    这月下来,舜华收到唐中凌的信,范阳、平卢、河东这三地已有要乱的迹象。而卦象显示,该是今年将会发生,到时便是民不聊生啊。鬼谷之人,人丁单薄,能有何作为,不似药王门,弟子众多。而鬼谷门就两人,她的徒弟可珍贵着呢。
    正月十五,师徒二人便来到成都,华灯初上,也许在长安,该是比成都华丽些吧。
    “师父,你把心愿写上去,就能实现了。”雪峰拿着笔和纸来到她身旁。
    舜华淡淡看了一眼,“师父不信这些。”
    “那我写。愿师父实现所有的愿望。好了,我们放上去吧。”
    天上的孔明灯,照亮整个夜晚,也十分美,这月更是圆,不远处,一阵慌乱,人人都围着过去。不一会儿,又跑开。
    “你说,那贾侍郎的千金,是不是中邪了,你看她手指甲变的那么长,脸色发黑。脸上好像有东西在动,太可怕了。”有人开始议论着。
    “听说啊,请了很多大夫都没看好,城西那个杜大夫,也没看好。他可是有名的神医啊。指不定是中邪。好好的一个闺女,可惜了。”
    “说的也是,今夜又发狂,跑出来咬人了,还好哪些家丁抓回去,我们也走吧,不看了。”
    师徒二人有了想法,或者明天,该去贾侍郎家看看,
    听着这些人的描述,舜华想着,“应该是中蛊。”
    “对,蛊毒,只是这苗疆人很少入中原。而且这贾侍郎又怎会惹到苗疆一带的人?”雪峰也想不通。
    舜华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你忘了,去年我们来成都,贾侍郎出使苗疆,具体何事也不清楚,不过安禄山应该也会拉拢他,以这贾侍郎和广平王的关系,必然会拒绝,安禄山手下能人异士不少,书中有记载,苗疆可以炼制一种死士,不知疼痛,除非砍下头颅,才会死去。”
    “师父的意思是,那贾家的是被下了那种…….”
    “正是!”
    “往生蛊?”
    舜华边走边摇着腰间的紫笛,看上天上的星,“往生,蛊虫炼制的死士,自然是死的,不然何必叫往生,它还有一个名字,乐蛊。只要吹笛子,加上一些相应的曲谱,自然能控制他们。明日去看看吧。应该不是往生蛊,往生蛊是炼制死士,贾侍郎家的女儿不可能成为死士”
    雪峰有些兴奋,“不是,那是不是也有母蛊…….”
    “不可说!”
    “谨遵师命。”
    “滑头!走吧。”
    次日,响午。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雪峰在后头,手里拿着宣纸,贾侍郎求医布告,县衙发出。刚来到贾侍郎府邸前,只见一个小女孩在外边徘徊,满脸怒气,与两个门卫争吵。
    看细看一些,才发现,这个小女孩,竟然是光脚,衣饰全然不是中原装扮,特别是头上那个大银角,十分显眼。颈脖上挂着大的银圈,吊着铃铛。她与门卫相争之间,铃铛全部摇晃起来,这才看清她的脸。两颊微红,眼珠子十分清澈,一双大眼睛。她只有一个小酒窝,在左侧脸,整个脸都是圆的。
    只听她叱喝,“为什么不给我进去,你们这些中原人,气死我了!”小手一摆,一只小蛇慢悠悠的走向两个护卫,双手交叉,摇晃起来,听见‘玲玲’声响,小蛇吐着信子,越来越凶狠,似是要扑向着两人。
    舜华吹起紫笛悠扬的笛声,充斥着整个天际。
    大银角转身看身后二人,有些吃惊,中原人也有会驱使毒物之法?
    雪峰悠闲悠闲走过去,“小妹妹,这可伤人呐。”过去想摸她头,可惜有大银角,会不会发怒起来,像牛一样冲过,那就不好玩。
    “小妹妹?我叫阿蛮,不是小妹妹!”满脸疑惑带着些怒气,中原人真奇怪,跺着脚,却忘记脚底气泡,疼的哇哇叫。
    雪峰看着她的脚丫,转头和舜华相对一笑,看来没有穿鞋子,起泡了。
    舜华知晓她应是苗疆而来的,只是这是巧合吗?
    “你们这些中原人,我要进去不给我进。”她还是很生气,脖子都红了,难怪阿哥说中原规矩多。
    舜华看着她的头饰,大银角,“你要进去作何?”
    大银角一拐一拐走过来,“一看阿姐就是好人,我和你说,里面有个人中了阴蛇蛊,再过几天就死翘翘,我要进去瞧瞧,不给我进。我阿哥说中原人麻烦,早知道就不跟踪德明来了。”只见她懊恼起来,低头摸着颈脖的那个银圈,然后又扯了扯铃铛。
    “好吧,我们也要进去,你和我们进去就可以,还有,跟着后面的小哥哥,不要走丢了。在这里不能随便驱使毒物,小心被抓起来。”舜华语气很淡。
    “对,抓起来。关进笼子!”雪峰就是想抓弄她。
    这下子大银角阿蛮不乐意,嘟着嘴,“你们这些中原人,太可怕啦。”语毕,走到雪峰身后,跟着。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在她们苗疆,只有野兽才会被关进笼子,这些中原人,竟然把人也关进去!在雪峰身后各种挤眉弄眼。
    雪峰看着她,真的很惹人爱,圆圆的脸,“真听话。”
    而后,向两个护卫,“两位大哥,这个是你们布告的,我们来看病,通告一声可否?”
    “你们等着!”
    这期间,也有不少大夫背着药箱走出,摇摇头。
    不到一会儿,便来请他们进去,大堂中,贾侍郎脸色有些着急,额头上一颗颗大汗珠。见到他们来,“快来帮小女看看。”手都在抖着,眼圈都是凹进去,怕是几天没休息好了吧。
    还有一人,坐在椅子上,一直观察着他们,那个位置不十分不显眼。舜华看去,是他?那么像,眉宇间。心还在颤抖着。真的是吗?“等我娶你回家,回家……”这句话一直在脑海里围绕着,久久不消逝。椅子上那人好像察觉有人在看着她,那人似乎有些鄙夷,好像在说,一个江湖大夫,不觉得失礼吗?
    雪峰也少见他师父这般,于是低声在她耳边唤了声,“师父!”
    似乎没听到,依然一愣一愣的站着,他不认得她吗,难道也认不得她腰间的玉佩,难道也认不得她,失落心,也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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