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 作者:渥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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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他忽然道歉,吓了我一跳,"你干嘛道歉?"

    "今天在办公室和你扯包的事情,其实是因为看到了那本书。我不希望你把它带进家里,我妈要是看见了会难过。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但又觉得忽然提起太突兀了,就一直没说。"

    "我知道。潘阿姨指给我那张照片的事情我就想到了。"我拍拍他的手,"不过我真没想到,谢明朗的家人就在我身边。我一直以为这些人都离我远得要命,才兴致勃勃地挖坑追八卦。"

    他听完微微笑了一下。在沈默中车又开出去一段,看他表情,我知道他有话要说,果然在下一个红灯的时候,意明低了低头,然後说:"你看了那本传记?觉得怎麽样?"

    我还真不知道该怎麽答他。

    目前的状况,就好像忽然插进来一堆人一团事情,都是和他有关的,对他也许很重要,也许只是漠然,但我不得所知。

    但我想他想问的肯定不会是言采,於是说:"快看完了。如果我是潘阿姨,也会很不开心。作者太偏袒言采了。"

    是啊,有谁愿意自己的亲人被定论成一个把伴侣的事业搅得一塌糊涂还若无其事的自私鬼。那些刻薄非难若在明处,那还能算作者没有风度,但她仗著生花笔,都放在暗处,隐晦是隐晦了,效果也更好了。

    "据说在他们生前,戴隐芙和舅舅的私交还更好一些。所以当她上门要照片的时候,我妈也很爽快地同意了,照片都是戴隐芙自己去挑的。我觉得这是以怨报德。她总认定舅舅是让言采远离大屏幕的罪魁祸首,毁了他的事业而自己依旧名利双收。第一本传记,总是容易给人留下某种错觉般的权威感的,她就愈发自以为是地竭尽全力把言采描绘成一个人格完美的演员,和自始至终的无辜者。真没辜负第一本传记作者的大好条件。"

    意明起先还竭力保持著镇定,说到最後怨气愈盛,怎麽听都是咬牙切齿。

    凡是涉及公众人物,如此各唱一出的场面就从来没有少过。这些年来听过读过的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於是我就很对不起意明又无法抑制地想,谢明朗是你家人,你又是不是爱屋及乌,一味偏袒。但後来想到谢明朗也是我少年时候崇拜的人,这样想低他的自己实在有些龌龊。

    继而想到,只可惜死人从来不能站出来替自己辩解。

    "小璐,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抹白我舅舅?"

    他问了这一句,弄得我赶快抬头,矢口否认:"没有的事情。我在听你说话。"

    他看著我,笑了笑:"哦。这样。"

    这样的口气让我不敢看他,闷闷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知道麽,你刚才在发脾气。言采的传记,你也看过了?"

    "一点。看得不多,但已经足够。她只管对他顶礼膜拜就好了。我只是不明白她的义愤填膺建立在什麽立场上。就算舅舅真的如她所说,那家里闭上眼睛往死里护短,是因为我们是他家人,是非不分,也就算了。她是言采什麽人?"

    他这根本是在闹别扭了。不愿顺著他的话说,试著拨开话题,只开玩笑说:"路人油然而生的正义感发作?"

    意明盯著我,我朝他笑一个:"你舅舅是什麽人,言采是什麽人,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而且总会有新的传记出来,大浪淘沙,不要为一只偏颇的笔生气。"

    意明没有说话,有些烦躁地摇下车窗。我看著他,忍不住说:"你一定很喜欢你舅舅。"

    过了一会儿他才应我:"是。他很疼我。当年知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时候还难过郁闷了很久。还想过是不是因为他是同性恋,不可能有小孩,所以对血缘看得很淡。"

    正在我想该怎麽回答他的时候,他扭过头来对我一笑:"说起来我还是我妈探给舅舅和解的那根树枝。。。。。。到了,将来再慢慢同你说。"

    正听得入神,没想到他这样收尾,目光往车窗外一转,原来是到自家楼下了。我知道今晚他答应父母回家住,也没留他,道别之後目送他的车消失在视线之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背著包上楼了。

    这一晚我把传记看完了。她笔下言采的最後的人生写得出乎意料的得体,怀念有之,不见忧伤,仿佛为他置办了一场永远不会到头的宴会一般。看到最後,我竟也微微感动了。这是偏颇的传记,她写砸了谢明朗,但对於言采,却是个漂亮的收场。这文字,和那些配在里面的照片一样,是看得见感情的。

    传记的最後一句是从言采晚年的一封信里摘下来的,说,我怀念著过去,近於思乡一般。

    浮光 番外-日影飞去 第六章

    原来言采也会怀念过去。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都在想书上的最後一句。

    不知道为什麽,戴隐芙整本书里不遗余力塑造的那个言采,因为这一句话,这段时间来在我眼中几乎已成有实体的形象又莫名翻转了。好像看到一个孤独的老人,正惆怅地回头遥望。我无法克制地想,他到底在怀念什麽。最後一段,戴隐芙的每一行文字都在带著读者回溯言采那灿烂的前半生,最後急转直下,以这句话收尾,以至於让人不免想到,她是知道什麽的,所以单独挑出这一句话。感情是脆弱的不可持久的,事业也是,失去後者更令言采耿耿於怀,因此而生的落差感堆积到晚年,终於在去世前不久忍不住在给朋友的书信里记上一笔。是这样吗。

    这样的收尾总是让人禁不住浮想翩翩,戴隐芙不愧是编辑出身,明知道被暗示的真实,和真实的真实之间,也许天差地别,也明知道那种因文章而起的怜悯和感怀对於死者来说可能是最不必要的,但还是被她的文字和叙述动摇了。

    我再没有主动和意明谈起言采的事,倒是有一天约会,吃到甜点的时候,他莫名来了一句:"我舅舅很喜欢这家店,我小时候他会带我过来,点双份的冰淇淋给我。"

    呵,我也喜欢纵容我吃双份零食的亲戚,虽然我妈总是抱怨,但我总是心甘情愿被这样收买。

    抬头看著他,他也正看我,笑一笑:"我喜欢这家店的缘故,是这麽多年来,厨师想来换了不少,菜的味道和水准却始终如一。"

    "嗯。"我忽然想起来那一个晚上他没有说完的故事,觉得此时也许是个不错的机会,就说,"对了,你那天晚上说你是父母递出去和解的树枝,怎麽回事?我其实心里一直惦记著。"

    "你还记得这件事情啊。"

    "怎麽不记得。"

    他把手边的盘子推开,往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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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肉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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