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我和耶罗相视而笑,这一声仿佛是多年的好友保持的默契。
    我仰首望向漆黑的苍穹,看着那不断变化色彩的乌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每当天人交加的时候,稍有微动就会引起天地共鸣,雷雨交加。现在天上依然密布阴云,显然两人的决斗并不止这么简单,而且看着这般景象,又让我想起了巴彦之时厉门主和忽雷哲的那一战。同样的是颠峰对决,但是异象却各有千秋。”
    耶罗刚刚在剑冢已经窥视到了我的记忆,所以他也“看到”了历若海的那一战“天道越来越让我好奇了。”
    话音未落,石台上的众人缓缓回过神来,而弥漫在剑冢中的雾气、灰尘、灰屑也在同一时间慢慢散开。
    庞浪两人各自意态闲适的站在一方,遥遥相望。若不是浪翻云那披散的长发,以及庞斑破碎的双袖,两人就若从未出手试探虚实一样,恰似好友谈心赏月、共邀举杯,没有一丝的敌意。
    两人脸上写满了笑意,本来这个动作并不是很大,石台上的人应该看不清楚,但是奇怪,两人的笑脸在这一时刻就象是雕刻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诡异莫常。
    浪翻云刚刚巍峨不动的长衫、衣摆突然改变了执着,随着他那没有束带束缚的飘逸长发在狂风中若浪涛般翻滚,潇洒无伦;而庞斑的全身上下也随着刚刚那一击试探之后,停止了所有的运动,仿佛他就是一座坚若磐石的山岳,对天地间那狂妄暴虐的飓风置之不理。
    两人一动一静,只不过换了个方向而已。
    我和耶罗同时感觉到了两人心神的变化,纪惜惜、言静庵、上官飞、蒙赤行、朱元璋一个个在两人的心神里穿梭,让两人在短短一刻的时间里又再回忆了一次。
    这是告别么?或者是对这尘世的最后一次眷恋?我心中不禁疑惑。
    蓦然间,我的眼前不真实起来,浪翻云的身影渐渐模糊,覆雨剑的影子突然与他融合在一起。
    惟能极于情;
    故能极于剑!
    他终于达到了世人梦寐以求的剑道极至,这种境界仿佛从来不曾开始,也永远不会结束,就像六道轮回,往转反复,生生不息。只要再往前跨出一步,他就可以突破天人合一的界限,更上一层楼,踏破虚空,成王成圣!
    与之相反,庞斑的身影却在同一时间无比可能的清晰起来,他身上的头发毛孔、皮肤皱褶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天地万物在他面前都若变得那么虚幻,不真实起来。百多年的身修,终于让庞斑战胜了“魔道”武学的一切弊端,从魔入道,再从道化魔,渐渐水乳和容,不分彼此,把人和天地交和在一起,达到了周敦颐说所的“太极”之境。他的眼前就是那天下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仙境”殿堂。大门已经敞开,就看庞斑想不想伸出这只手,略微用力攀登上去而已了!
    庞浪两人眼光紧锁对方,生怕一个不小心,错过了什么似的,无形的压力渐渐蔓延开来。
    “轰隆!”老天爷似乎也受不了这么紧张的气氛了,猛的抛下一个炸雷,不负责任的丢在了两人气机相引的中央。
    围绕在云麓峰顶的氤氲雾气忽然席卷而来,在庞斑的脚底化成了一束小型的龙卷风,将庞斑托起,双拳在乌云下变成破坏一切的锐器,整个人仿若魔神,矫健的腾越袭去。天地间的光暗精华被他贪婪的吸吮到身体中,鲸吞的景象恐怖非常。
    浪翻云的身影已经淡得看不清楚“锵!”覆雨剑离鞘声响起,暴涌出一团光雨,接着雨点扩散,瞬那间庞斑身前身后尽是光点,令人难以相信这只是由一把剑变化出来的视象。一朵灿烂无比的剑花映着天空中的闪电绽放出来,把庞斑包含了进去。
    没有任何言语可形容庞斑那一拳的威力和速度。
    毫无花巧的一拳,偏显尽了天地微妙的变化,贯通了道境魔界的秘密。
    我瞪起双眼,看见浪翻云似醒还醉的眼“倏”地睁开,爆出无可形拟的精芒,覆雨剑由刚刚分散迅速汇合,化作一道长虹,先冲天而起,忽然速度激增,有若脱弦之箭,游龙破浪般几下起伏急窜,电射在庞斑的拳头上。
    拳剑相交,却没有丝毫声音。
    狂风暴卷。
    “啪喇!”
    一道电光金矛般穿云刺下,在两人头上裂成无数根状的闪光,历久犹存。
    庞斑冷酷的容颜忽地飘出一丝无比真诚的笑意。
    浪翻云双目亦逸出欢畅的神色。
    蓦然,两人同时仰天大笑起来,连震天价响的雷电风雨声都掩盖不了。
    庞斑的拳头虚虚荡荡,所有力量忽然无影无踪。
    同一时间浪翻云吸纳了他的所有真元造化,闪电般狂打回去,刹那间全送回庞斑体内。
    乌云雾气,都给劲气迫得溅飞横泻开去。
    两人衣衫,没有半丝灰尘。
    无数仿佛是蚕丝的细小闪电被两人的拳剑包容,化作一层层既不合拢,也不分散的大网,将剑冢里的一切映得通明透亮。
    浪翻云虎躯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在电网上不断踏步,身影一闪一现,步走游龙。剑势也如一支雷公电母抛下的神罚,亮若星辰。
    庞斑的拳头每次都击中了浪翻云的长剑,但是那惊天动地的拳劲在浪翻云的身前却总是进不去一步,而且每次拳剑相击,天空中的乌云就会相应的响起一个惊雷,荡得石台上的众人神魂颠倒。
    剑势越来越快,而拳势也是也来越劲,剑冢里的草木早在两人的气旋里化作了尘埃。好在剑冢里环绕四周的十六块碑冢,都是上三百年学院的菁英所留,虽然碑冢质地不怎么样,但是上面那浩瀚无边的精神力场却稳稳的保护了剑冢的一切。因此现在,除开那些树木,剑冢还是比较完好的。
    “轰隆!”石台上的众人心头颤抖,刚刚落下的一道闪电赫然被两人联手的劲风扫了出来,落在云麓宫的台阶之上。
    浪翻云的身影在剑冢里若隐若现,全身上下电流丝丝不断剧烈的运动,象极了后世的机器人。
    庞斑的则不见了踪影。
    石台上的众人看着浪翻云的身影再次实实在在的出现在剑冢中,惊讶之声四起。
    难道,浪翻云胜利了?
    就在大家准备欢呼的时候,怜秀秀一把拉起裙摆,就欲冲向剑冢。
    “呼!”一只手横在半空,我将怜秀秀拦了下来。
    怜秀秀一脸不解的看着我,脸上的焦急一看便知。
    我露出个抱歉的表情,淡淡道“秀秀小姐先别激动,他们还没打完。”
    怜秀秀愕然,眼神看向了剑冢。
    除开定南碑,剑冢里的十五块石碑蓦然发出一声嗡鸣,光影四射。
    一阵犀利的强光过后,庞斑的身影又再次出现在了他原来站立的地方。
    两大高手目光紧锁不放,接着同时相视大笑,欢欣若狂,就像两个得到了毕生渴望着罕贵玩物的小孩童。
    庞斑笑得一把盘腿坐了下来,指着定南碑道“你明白了吗?”
    浪翻云也笑得前仰后合,须得以剑支地,才没跌倒地上,狂点着头笑道:“就是这样子了。”
    石台上的众人闻言莫名其妙,明白了什么?
    我和耶罗相视摇头,淡淡苦笑。明白什么?明白了“道”!所谓之“天道”!
    可惜,这种“道”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有人到了那种层次,才能在极端的条件下微微窥视。看见了,你就有了迈步前进的钥匙;若是没有,那么漫漫长路,你只有继续努力了。
    天空中的乌云正在变白,雷鸣闪电却是有更加剧烈的态势。
    庞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异象,对着浪翻云道“我等不及了!来!”
    他的身形毫无征兆的从地上拔起,双拳携着劲风款款击出,刚刚的轰动之势荡然无存。
    不再有风,不再有电,没有雾气,没有轰鸣。
    浪翻云和庞斑就像是玩斗出手,看不出一丝硝烟的气息。
    “劈啦!”
    云彩散开,七彩的颜色色化作了巨若苍松的大型雷电,一道一道的击落下来。
    第一道击中的是定南碑,定南碑那汉白玉的碑身被立时击出了无数龟裂,却没有破开。
    庞浪两人似乎没有感觉到身边这近若丈余的恐怖雷电,依然酣畅的沉迷于两人的战斗。
    第二道、第三道
    每落一道闪电,就会在剑冢种击中一块石碑,而奇怪的是,不论什么材质的石碑,都只是略微龟裂,连一点碑石都没有震下来。
    石台上的众人不自觉的开始历数这些闪电,当众人心中数到十六的时候,闪电蓦然停了下来。
    庞浪两人越打越激烈,身形一反常理的缓缓升起,就如腾云驾雾一般。
    “轰隆!”天空中的云彩彻底散开,一道既象闪电,又不像闪电的白色光幕从天而降,将整个剑冢笼罩其中。
    云散、风轻、浪遏止。
    湘江麓山顿时回复清静。
    不论山上石台处、山腰、山脚,还是湘江舟船上、长沙府里的看客霎时间停止了所有的声响。
    结束了?
    结束了!
    石台上的众人恍惚回过神来,举目望去,剑冢中已经空空荡荡,只身下了孤零零的石碑。
    谁胜?谁败?
    众人把眼神都投向了我、欣然、里赤媚等人,因为我们曾经见识过历若海的那场战斗。
    我沉默不语,其实接过早就明了,多说无益。
    怜秀秀虽然一直装作很大度的样子,但是此刻真正看见浪翻云消失在自己眼前,眼眶里的泪水立时不可遏制的如洪水般泛滥起来。只见她推开欣然的臂弯,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剑冢中,站在刚刚两人战斗的地方,仰首而泣。
    大家一阵不忍,多多少少都有点感伤。
    “那是什么!?”蓦然欣然指着天空中一个黑点惊讶道。
    众人还没来得及猜测,黑点急速路下,狠狠的插在了怜秀秀的脚边。
    为什么用“插”这个字?
    因为那个黑点赫然就是浪翻云的佩剑――――“覆雨剑”!
    怜秀秀瞪大着美目,凄然的轻轻攀上覆雨剑,抚摸剑身泣道“翻云,是你么?”
    我抬头看向了了无一物的天空。难道,那是浪翻云最后的嘱托?
    第十二集 内外鏖战 章一百九十九 辉煌的终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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