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错道:“如此一来,不是要连累你了?”
    “镜子”道:“但违抗帮主或持帮主信物数来宝之令者,是要废去武功乃至格杀勿论。”
    古错叫道:“这却不妥,不妥。我定得叫曾帮主免你之罪,还得多加勉励。”
    “镜子”道:“如此,便多谢笑少侠了,我们这便动手,如何?”
    古错道:“你就将我二位朋友易容作贵帮弟子吧,为五袋弟子,相貌么?清秀点吧。”
    “镜子”便对石敏、珑珑遥遥一揖身,道:“二位姑娘,多有得罪了。不过,我这叫化子只会化装点脸。”
    古错心中道:“你倒挺会说话。”同时,也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化装成郎中进来,郎中因职业的关系,总比一般人容易让人接受些。
    这次“镜子”却先戴上了手套,以示对珑珑、石敏的尊重,因为易容要求不高,所以很快便完成了,从脸部来看,二人已是地地道道的丐帮中人了。
    然后:“镜子”又对全身的化装作了一些指导后,便与古错二人退出门外,边退边道:
    “那箱子里有我丐帮百衲衣,请二位姑娘换上。”
    在外面等了少顷,珑珑道:“可以进来了。”
    古错一进房中,乐了:两个丐帮五袋弟子出现在他眼前,一身百衲衣,一双破鞋,污头垢面,但两人一笑,那牙却洁白如玉。
    “镜子”还想对牙齿改进一番,古错却道不必了,只要出去找两根棒子拄上就行。
    “镜子”便起身告辞了。
    古错这才低声对珑珑道:“九月初九那日,留意一下你师父有无异常。”
    珑珑与石敏都大吃一惊,才知古错为何如此神秘兮兮,可珑珑的师父都未曾出现,他又如何发现有不妥之处呢?
    古错道:“这只能是以某种感觉来解释,也许,我的感觉错了,那是再好不过。否则,便是醉君子也已有不测了。”
    珑珑一时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古错沉声道:“现在急也无用,一切需到九月初九,才能一见分晓。若是我们现在便先自己乱了阵脚,反倒让铁血王朝群奸有隙可乘了。”
    珑珑一听,勉强按捺住性子。
    眼看天色尚早,若是现在便出去,岂不是让人大吃一惊?进来两个貌如天仙的女子,出去两个污头垢面的乞丐,反倒更引人注目了。
    于是等到天黑,石敏、珑珑才从客栈窗子跃出,借着夜幕,避过人眼。
    古错接着也弹身而出,找到石敏、珑珑二人,轻声道:“你们只顾向临安而去,我会在暗中跟随。”
    于是,三人便连夜往临安府赶去。
    天刚拂晓,便已至临安府了。
    临安府本就极为繁华,今日,却更是比肩接踵,人山人海。
    古错远远地跟在石敏、珑珑后面。
    天尚未大亮,街上便有如此多的人,倒也让人吃惊。
    许多人都在争相买书画店里的画。
    画是很平俗的那种送子观看图之类的画,到后来,只要画上有个小孩娃娃什么的,就立刻被抢购一空。
    因为,云飞山庄又有大喜事了,买画的理由是这样:云飞山庄庄主古令木本有三个儿子,但三儿子早已失足落潭而亡,二儿子也于不久前突然暴死,所以只剩下一个大儿子。如今,古令木的大儿子要娶妻,娶妻便为生子。所以,临安府的人便要用这画,向云飞山庄讨个彩头。
    早在二十年前,他们便已这样做了,云飞山庄的谢礼相当可观。
    与二十年前古令木娶段烟飞不同的是,这一次临安府出现了许多的武林中人。各门各派各帮各教,男女老少,丑美高矮临安府倒像在开武林大会了。
    大多数武林中人都是挎刀、背剑,三大五粗、趾高气扬的样子。
    这都是些三脚猫的角色,是来凑凑热闹的。
    真正的高手便很难看出来了。
    也许,是那个拿着旱烟,佝偻着身子的老汉,也许,是那挎着花篮叫卖的卖花姑娘。甚至,可能是青楼上向你乱抛媚眼的风尘女子。
    他们,才是九月初九临安府的主角。
    古错本是跟着石敏、珑珑,后来,反倒变成珑珑二人跟着古错了。
    只见古错如掉了魂一般乱转,从东城转到西城,又从南城转到北城。珑珑二人暗暗称奇,人也被他折腾得很累,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跟着。
    九月初八的晚上,倒是古错辛苦些,珑珑与石敏在城西找了一个观音庙,见那庙的一旁有一个小小侧殿,便钻了进去,她们要在这里过上一夜。
    古错便远远地找了家客栈,要了一间恰好可以望着这庙的房间,然后,一个晚上便那么站在那儿,望着这观音庙。
    他怕珑珑二人万一有什么闪失。
    一夜困倦,所幸他内功精湛深厚,倒也无多大影响。
    第二天,即九月初九,天一亮,古错便出了客栈,买了几个大油饼,自己大嚼一个,然后瞅个无人的机会,向观音庙的侧殿扔了两个,便转身离去。
    走了一程,古错偷偷回头一看,有两个污头垢面的人在啃着油饼远远地跟着,心中暗自好笑,向西走去。
    云飞山庄,便在临安府城西。
    在通往云飞山庄的石板路上,人很多,有来有往,人群分为两类,一种是临安府的百姓,另一种就是千奇百怪像个大杂烩般的各类人物了。
    古错现在也插在这个大杂烩里向云飞山庄走去。
    古错的心情怪怪的,他已有很久没有从这石板路向云飞山庄走过了,山庄依旧吗?亲人依旧吗?
    而古错,却早已不是从前的古错了。
    长久在外面飘泊,第一次回家,便要为自己家中迎来一场血雨腥风,身处此境,谁会平静得下?
    山庄依旧巍峨,雄伟。
    山庄前面的石狮子还在一动不动地虎视眈眈着。
    古错随着众人,走进院内。院子里排着两排桌子,东边一排,西边一排。临安府的百姓朝西边那一排走去,送上送子观音图之类的画,自然会有人回赠一点礼物,然后道声:
    “恭喜,恭喜。”“同喜,同喜,同喜。”
    朝东边走的那些人,便复杂了些,不但人复杂,连礼品也复杂,简直五花八门。
    当古错走近那东边的桌子时,他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很精致的瓷盆,瓷盆里盛着一盆水,竟是淡蓝色,又有一只硕大无比的苍鹰站在桌上,目射凶光,也不知是哪一位仁兄送的,还有一堆奇形怪状的草根,也许是什么药草:更奇怪的是桌子边上还拴着一头牛,除了一身白毛外,这牛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古错往前走,靠近桌子时,前面的一个矮胖老头背着一个麻袋,那麻袋居然在不时地抖动。
    那胖老头将肩上的麻袋放下,一挥手,大声道:“恭喜,恭喜。”然后弓下身来,又道:
    “小小贺礼,请笑纳!”边说边在那麻袋里掏,看他的样子,似乎掏得很吃力,半天,才将东西掏出来,却是一条鱼,全身长满了彩鳞。
    众人不觉好笑又好奇。
    却听得那云飞山庄中的一个精瘦汉子唱了喏:“南海云叟,天衣鱼一尾!”
    那矮胖老头哈哈一笑,道:“好眼光!”便进入客厅里了。
    古错心道:“怎么办?我总也得送点礼给大哥吧?”左摸右掏,他掏出了从“玉笛”崔元身上摘下的那个绿色金属小环来。
    情急之下,他便把那绿色小金属环递上去。
    立刻,古错的潜意识告诉他,身后至少有四个人在注视着他,他感到背上冰冰凉凉的。
    那云飞山庄的仆人刚要抬头唱喏,却立刻眼睛发直了!但他的定力着实不错,颤抖着把话说完:“三公子古错,绿环一只!”
    然后,他便“咕通”一声,向后倒去,竟然晕过去了。
    前边那么多古怪的人物,古怪的名字,都没有让云飞山庄的人吃惊,如今这么一喊,却把整个山庄震得静了片刻!
    接着,里边便成了一锅乱粥。
    最先出来的是古令木,他毕竟是一庄之主,虽然吃惊,却未乱了分寸,一出来,便沉声喝道:“牛二,不可胡言。”
    有几个新来的仆人道:“牛二已经晕过去了。”
    古令木一愣,一扫视,便看见了古错,他惊呆了。
    古错一看他爹,已是苍老许多,比上次在“天钺酒楼”见到时多了些皱纹与白发,那身古错熟悉的青色长衫本是极为合身,现在却有点宽大了,风一吹,显得有点空荡
    古错只觉得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远远地便一跪而下,哽咽着道:“不孝孩儿古错叩见爹爹!”
    古令木毕竟是一代豪杰,虽然见古错死而复生,恍如一梦,吃惊异常,却仍能不露声色,和声道:“错儿,这几年过得如何?”
    古错颤声道:“孩儿一切都好。只是据记爹娘、奶奶与诸兄弟。”
    古令木强抑心中的激动与惊诧。道:“也好,今日是你大哥大喜之日,你又回来了,也算双喜临门,这本应高兴方对。你先进去见过你奶奶及你娘。”
    古错恭声道:“是!”便进了厅内。
    门外一阵窃窃私语。谁都知道云飞山庄的三公子古错数年前便已落潭身亡,现在突然又冒出个古错来,岂不让人心惊?
    已有人道:“此人似乎便是‘笑钺酒楼’的掌柜笑天钺。”
    又有人道:“杀死朱大善人,废了梅寒星武功的似乎也是他。”
    另有一个道:“古庄主也真沉得住气一个儿子死而复生,他居然神情自若得很。”
    古令木似乎一句未听见大伙儿的议论,他轻咳一声,朗声道:“承蒙诸位大驾光临,使我蓬荜生辉,古某实在感激。我已让下人略备薄酒于后院,以表谢意,古某另有要事在身,失陪片刻,怠慢之处,望诸位多多包涵!”言罢,他双手抱拳,深深一揖,谦然一笑,回转进屋内。
    古错一进屋中,但见屋内已是张灯结彩,大红喜字贴在门上,一对红烛已端放于大堂之前,后院门上亦是数对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几串鞭炮已用几根细竹竿高高挑起。
    古老太太已由古错之母段烟飞挽扶着出来,两侧站着古天、古灵,几位古夫人也立于古老太太身后。
    她们全都惊愕地看着古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古错母系段烟飞先回过神来,惊喜交加地道:“真是我儿古错吗?”
    古错跪了下来悲声道:“娘,正是不孝儿古错。”言罢,已是哽咽不能语了。
    段烟飞一听古错那熟悉的声音,热泪便倏地盈出眶来。上前将古错扶起,捧起古错的脸,仔细地端详:鼻、眼、脸、唇边看,那泪边哗哗下流,洒湿了古错的衣襟,她口中喃喃地道:“果然是我的傻儿子,果然是我的傻儿子”突然,她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古错大惊,一把拉住,古大、古灵也冲了上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好半天,古错母亲才醒转过来,望着古错紧张的脸,强笑道:“娘吓着你了吧?”
    古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古天、古灵已发觉古错的神智已与常人无异,但分别这么长的时间,加上古错八岁疯了之后,与他们就很少说话,所以这么乍一相见,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向古错投去问候的目光。
    古错向他们感激一笑。
    古老太大终是经历过风风雨雨之人,她能在众人皆惊慌失措时一直保持清醒。她觉得古错突然死而复生,实在太过蹊跷,其中会不会有诈?所以她便威严地于咳一声。
    古错一下醒过神来,赶紧向古老太太叩首道:“孙儿古错叩见奶奶,愿奶奶寿比南山。”
    然后,他又向古令木其他几位夫人一一见过礼。众人见他言辞清晰,不由暗暗奇怪。
    古老太太慈祥而不失威严地道:“错儿,过来,让奶奶好好看看。”
    古错依言站起上前,古老太太一只手握着他的手,暗暗扣住他的脉门,另一只手抚摸着古错的后脑勺。
    然后,古老太太脸色一喜,道:“错儿,你是如何从那潭中生还的?而且还改了以前头脑不清醒的毛病。”
    原来,古老太太在古错后脑勺摸到了那块疤痕,那块当年古错从山崖摔下后留下的伤疤,便已断定眼前真的是古错。
    古错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当然,里边的情节略有改动。
    此时,古令木也已进来了,他静静听完古错的叙述后,长叹一声,道:“苍天总算有眼。”
    众人见古错的言辞流利,思路清晰,都大为欣慰。
    古错为缓和气氛,便对古天道:“恭喜大哥娶了个貌如天仙的大嫂!”
    古天笑道:“四弟是如何知道她貌如天仙?恐怕是谬夸吧?”
    古错道:“小弟早已听外头的人传得纷纷扬扬了。”
    古天道:“看过便知。”
    古错感觉到他与古天提到古天之妻时,云飞山庄大多数人都很高兴,唯有他父亲古令木与古老太太似有隐隐的忧虑,不由暗自奇怪。
    外面的客人越来越多了,古错便对古令木道:“门外忙得很,孩儿便去打理一番吧。”
    古令木点头应充。
    古错走到前院中,已有一个美少年进来,他的礼物也极为奇特,是四位貌如天仙的年轻女子,牛二有些为难,但仍是唱道:“杏花楼楼主金胜衣,美美女四人!”
    金胜衣,高丽人氏,因仰慕中原武林,迁居西安,身家无数,爱广交中原豪杰,名声颇响,高丽人爱纳妾,而且是在新婚之日便纳妾,金胜衣送来的四位美女,大约便是此意。
    古错接过登记礼品之活,牛二唱一个,他写一个,忙得不可开交。
    只听得牛二又朗声唱道:“醉君子,酒一壶!”
    古错手中狼毫一抖,在簿上点了一个小点,忙抬起头来。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相貌清朗之人,正含笑望着古错,不是醉君子是谁?
    古错忙起身道:“敝庄区区小事,竟惊动醉前辈人驾,今日定请醉前辈不醉不归。”
    醉君子哈哈一笑,道:“好一个不醉不归,老夫这便进去了。”古错一躬身道:“请!”
    醉君子的眼光,似乎不经意地扫了古错拿出的小绿环一眼,嘴唇一牵。
    古错对云飞山庄的一个老仆人耳语几句,那人神色变了变,然后忙向大堂跑去,对着古令木耳语一番。
    又听得牛二唱道:“墨白,甲鱼二只,牛肉大排三十斤,上等洞庭紫米一袋!
    古错心道:“这墨白以为天下人都像他一样是暴食之人呢!”忙向墨白打个招呼,墨白还了一礼。与其说他笑了,还不如说他的脸部肌肉牵动了一下。
    古错看着他那细若竹竿的身影,心道:“今日对于墨白来说,也许倒是个大日子。”
    正思忖间,听得牛二的声音唱道:“丐帮帮主曾土及丐帮二位五袋弟子,咳咳虎头帽一顶,小夹袄一件,摇篮一只。”
    一阵笑声传来,显然大伙儿觉得这丐帮帮主的礼送得有意思,古天尚在成亲,他便先想到古天的儿女了。
    古错大喜,站起身来,道:“曾帮主帮务百忙,竟也偷暇来此,实是难得难得!”说话时,古错在曾土二位丐帮弟子望去,不是珑珑、石敏二人又是谁?
    曾土笑道:“我老叫化忙什么?不忙不忙,倒是我下边的兄弟,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
    说罢又是仰天大笑。
    古错听他如此一说,便知丐帮弟子已在各地有效地牵制了铁血王朝的力量,不由暗自欣喜。
    石敏、珑珑却似乎压根儿不认识古错,随着曾土进去了。
    此时,已近正午,虽是初冬,日头也不小。
    忽地,牛二的声音变得有点激动地道:“义亲家天绝老人到,玉如意一对。”
    这一瞬间,古错觉得自己的呼吸已停滞,甚至连思维也没有了,脑中一片空白。
    只有一个空洞的声音在响:“天绝,天绝,天绝来了”
    但他很快醒过神来,向那老人深深施了一礼道:“天绝前辈,居然劳您的大驾,实乃不胜惶恐!”
    此话说完,他才能静下心来,打量了天绝一眼。
    这么一看,让他吃惊不小。
    没想到天绝居然是如此一个慈眉善目之老者,让人一看,便有亲切之感,想起邻家哪位老爷爷。
    可听牛二之言,似乎这天绝是大嫂的义父,这倒也巧了。
    天绝很和蔼地望了望古错,道:“古公子埂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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