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枚须弥戒原属闻人煜和闻四狼所有,原本是有两人的意识印记的,旁人根本无法打开。但张弃已经消除了他们的意识印记,现在任谁都能使用。他的意识极其强大,虽然闻四狼境界比他高,要消除这意识印记,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做完了这一切,张弃便甩甩衣袍,就要离开。他还得尽快去泸江城呢。
    但刚走了两步,巷子里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柱着拐杖的老人。
    “老夫是泸水村村长。外乡人,我们不要你的东西,我们也不背你的祸事!”
    张弃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惹上了闻人世家,也许你来自外乡,不知道。但你们两个女娃子是知道的,闻人世家就是我们泸陵镇的天。所以,请你们两位女娃,还有你,你们自己去泸陵镇,请罪!”
    张弃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圆瞪双眼,高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要我,还有这两个女孩子,自己去泸陵镇闻人世家?我倒也罢了,你不知道,她们去了,就是自跳火坑?”
    “火坑水坑的,我们不管。你们惹了祸,就得自己去承担,不能让我们背锅!”
    村长淡淡地说着,那语气,却是分外地坚定。
    “为什么?”
    张弃静静地望着村长,望了许久,静静地问了一句。
    村长也静静地看着他,轻声答道:“不为什么,我说了,我们不可能为你们背锅!”
    蓦然一道小小的人影闪过,悠悠猛地抢到张弃身前,面对着村长,通红的小脸上满是怒意,尖声叫道:“村长爷爷,平常悠悠是不是很尊重你、尊重村里的父老叔伯?小可姐姐有没有忤逆过你们?你们怎么忍心让我们去跳火坑?你说我们惹了祸事,请问这祸事是我们自己惹的吗,还是闻人三少爷来挑事?你们不背锅,为什么要把我们丢出去?”
    村长嘴角闪过一丝讥诮,却没有回答她的问话,甚至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悠悠越说越愤怒,最后声嘶力竭地喊起来:“我爷爷每天下河捕鱼,捕回来的一小半鱼,都分给了村里的乡亲们,这些鱼,全都喂了狗了吗?你们的良心,全都被狗吃了吗?”
    村长勃然大怒:“小小年纪,牙尖嘴利,怪不得会惹了闻人少爷,给全村带来祸事!今日老夫就擒了你,交给闻人世家发落!”蓦地踏前一步,便是一把朝悠悠肩膀抓去。
    却抓在一条如钢铁般坚硬的手臂上。村长抬头一看,张弃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
    “堂堂气丹境中期强者,对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小姑娘动手,不嫌丢人!”
    张弃冷笑一声,被村长抓住的左腕一振,那村长便被震得倒退几步,呯地撞在墙壁上。
    “你,你居然敢对我动手?”村长怒吼一声:“有人撒野,大伙还不出来吗?”
    村里的灯光,次第亮了,有人打开屋门,提着短刀铁叉走了出来。
    杨小可抢前几步,双手护住悠悠,两人的脸上都有着无尽的悲凉。
    张弃却似并无特别的感触,也许是他经历过背叛,看得开了。他只是将悠悠的爷爷、杨小可的父母都掮到背上,一手揽住悠悠的腰,一手抓住杨小可手臂,便朝村外走去。
    那村长捋捋衣袖想要阻拦,被张弃瞪了一眼,竟没敢上前,只得目送三人离开了小巷。
    杨小可初时还有些脸红,但张弃越走越快,她不像悠悠,被他抱着,自己无需用力。她是需要自己迈动双腿的,很快便感到吃力,最后被张弃半拖半拽着,便也顾不得羞涩了。
    不断有村民从道路两旁的房子里出来,有不开眼的想要阻拦,被张弃飞起双腿,一个个都踢飞出去。更多的村民却只是站在屋檐下,没有动手,只是目送着他们离开。
    很快,他们便穿过村中大道,来到了村东头悠悠家的屋子前。悠悠挣扎一下,似乎想要离开张弃的怀抱,回家,但张弃没有松手,反而把她抱得更紧,径直走过屋子,出了村子。
    但他也没有跟着大道走,而是在官道上走了几分钟,便拐上一个斜坡,钻进一堆半人高的草丛里,然后把正在拳打脚踢的悠悠放到地上,同时也松开了杨小可。
    悠悠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到地上,气呼呼地瞪着他:“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你那个家,回不去了。”张弃站在草丛边缘,望着官道,轻声道:“我不知道闻人世家会不会善罢甘休,但就算闻人世家不来找麻烦,村民们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悠悠气呼呼地还要反驳,杨小可却拉住了她:“他说得对,在村里,我们呆不下去了。”
    悠悠沉默了,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话:“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没人接她的话,张弃望着浓浓的夜色,杨小可低着头,都没有说话。
    又过了好半天,张弃才缓缓问道:“你们有什么打算?”不等两人回答,又补充道:“两枚须弥戒里,各有一千两黄金,这儿还有一些散碎银子,你们每人可以分一百多两。这须弥戒都是下品灵器,不算太珍贵,四五百两黄金是值得起的,都是你们的了。”
    沉默,杨小可和悠悠都在沉默,夜风中,沉默就像经年不化的玄冰,冻得人心里直痛。
    过了许久,悠悠小声问道:“不可以跟着你吗?我想你教我学武,行不行?”
    张弃摇摇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跟着我?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悠悠咬着牙:“只要你教我学武,就算把我卖了,我也认,还帮你数钱!”
    张弃失笑,摆摆手道:“再会了!”一甩衣袖,便头也不回地下了缓坡,上了官道。
    “哎!”悠悠一急,就要站起身去追,杨小可连忙一把抓住她,摇了摇头。
    “你傻了?人家和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带着你?你虽然救过他,他也救过我俩啊。施恩这东西,望报是正常的,但是得对等。要是挟恩图报,过了头,那就是恩将成仇了。”
    “那你叫我怎么办?”悠悠气呼呼一回头:“我不挟恩图报,我拜师行不行?”
    “咱们还是先把爹娘和你爷爷埋了吧。”杨小可忍不住一笑,但回头看到躺地上的爹娘尸体,泪水又像断了眼的珍珠般滴落下来,浸湿了她胸前单薄的衣衫。
    天色将亮的时候,两个女孩子慢慢走下缓坡,走到官道上,又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冲着缓坡上两座新坟跪下去,磕了几个头,然后才爬起身来,相互望望。
    “小可姐姐,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杨小可面色凄苦,望着苍茫的夜空,双眼里又忍不住滴下泪来:“我想去找萧大年,问问他,为什么血祭结束了,却不急着回家,让我家里遭了这样的横祸!”
    “炎洲这么大,人海茫茫的,你到哪儿去找?”
    “找不到也得去找,除了找他,我还能去哪儿?我还有什么目标?你呢,你要一起走吗?”
    “不,我有我的事情,我就不陪你了。小可姐姐,你记着,虽然我们有一千两黄金,有钱,但一定不能露白!多吃些苦,打扮破烂些,就算当乞丐也没关系,别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知道,我好歹是三品炼骨境。倒是你,你更要小心,你还一点修为也没有!”
    两个女孩儿说了好半天话,直到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分了手。
    杨小可顺着官道往北边去了,悠悠却掉转头,就在官道上来回找了起来。
    “阿哥哥,你跑哪儿去了,为什么不等等我啊!”
    她不知道,她所寻找的张弃,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官道旁的一株大树上,睡得正香。
    初春时节,清露冰寒,隐隐约约地,张弃也不知道是在梦境里,还是已经归于现实。反正他仿佛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听到有人在说话:“快些,别让那两个小妮子跑了!”
    “你说少爷都发过毒誓了,说绝不去找她们麻烦的,为什么又要咱们去屠村呢?”
    “别乱说话,少爷可没说过要去屠村,他是绝不会找那两个小妮子麻烦的。这是大管家的安排,跟少爷半分钱关系也没有。捉回了两个小妮子,也是大管家奉赠给少爷的!”
    “哦,还能这样玩?真厉害!”
    张弃感觉有些吵,便翻了个身,又呼呼大睡起来。直到不知睡了多久,太阳烘烤在身上,隐隐有些炙热,他揉揉有些酸麻的双肩,却身子一动,差点从树上摔下来,这才惊醒。
    看看天色,太阳已经升起来一竿子高了,大概是辰正时分吧。张弃揉了揉双眼,只见小山那边升起了一根根淡淡的烟柱,不知是炊烟还是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了。
    张弃也不打算去看看,他还有很多事情,哪有闲心管其他的?
    昏迷十多天醒来以后,他就做了一件事,重炼灵鼎。虽然成功了,还无意中向衍天图灵请教了一番,但他的疑惑并没有消除,相反,不理解的地方更多了,简直是重重迷雾。
    而他的修为,也并没有真正恢复,他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真正恢复到血丹境。
    那衍天图灵似乎说过:“修炼,其实就是悟道的事情。你悟通了一条道,便能突破一个境界。别的修士都是到了金丹境,才需要悟道的,你不一样,你从气丹境就必须要悟道了。”
    悟道怎么悟?道是什么?怎样才算悟了道?
    这些问题,张弃是一个都不知道答案,简直就是一问三不知。
    他叹了口气,开始回想自己的修炼过程。他记得不知从哪儿看到过一句话,当你对某件事情有疑惑的时候,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回顾一下原来做过的这件事,或是相似的事情。
    因为,太阳底下并没有新鲜的东西,一切答案,其实都在历史里。
    所以修炼出了问题,也应该在修炼的历史里找答案,他坚信这一点。
    张弃靠着树干,坐在树枝上,眯上双眼,从自己第一次开天门,开始了自己的回想。
    官道上,有一群人,说说笑笑地,从泸水村的方向走了过来。
    “今天这场杀,真是痛快!”
    “谁说不是,看着人头滚滚落地,那感觉,真是千年难得一次的享受!”
    “杀人杀得痛快,抢东西也痛快啊。没想到这么小一个村子,居然还能凑得出上百两黄金!我说,咱们几个今天都算是大丰收了吧,虽然回去要孝敬一大部分,这收获,也不小啊!”
    “切,你们就知道杀人、抢钱,难道你们忘了,那几个大姑娘小媳妇的,那胸、那腰,那爽起来的滋味……你们可别告诉老子说,你们今天没有过足瘾!”
    “要讲过瘾,还得是阿仁大哥。阿仁大哥,你今天怕是享受了五六个吧,是不是啊?”
    “都是兄弟们得劲,大管家照顾,咱们才有这等待遇,又得了钱,又过足了杀人的瘾,还有这么多女人让咱们爽!回去以后多孝敬孝敬大管家,以后有这样的好事,还叫咱们去!”
    “哈哈哈哈……”
    笑声中,“呯”地一声,一个少年正正落到官道上,他们面前。
    领头的阿仁大哥皱了皱眉头,望着面前这少年,只见那一身素锦衣袍上,到处都是暗褐色的斑驳,似乎是血迹,阿仁大哥便不由得提起了警惕:“你是什么人?”
    不是说只有贵族才能穿锦衣吗,可是这个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贵族啊。
    张弃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地问道:“你们去杀人了?还强了几个大姑娘小媳妇,抢了钱?”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阿仁大哥皱着眉头,一手背在背后,做了个手势。
    张弃似乎没有察觉,继续问道:“听你们说,今天你们很爽?”
    “那是当然!”阿仁大哥背后一个家丁笑道:“特别是那几个女的,个个十七八岁,多鲜灵,就算青楼里都找不到这样的极品货色。而且主要的是,没什么负担啊,完事以后,一刀杀了,还能抢些财物。这样的好事,摊到你身上,你会不爽吗……”
    话音未落,只见张弃轻轻抬了抬手,那家丁额头上便插了一柄火红的小剑。
    那家丁“呃呃”两声,双眼一翻,扑通一声倒在官道上。
    “那个村子的人,恩将仇报,但毕竟不该死,更不是一个村的人都该死。你们杀人取乐,凌辱女子,这才是真正的该死。我也算想明白了,对该死的人,是决计不能手软的!”
    张弃淡淡地说着,双眼一翻,望向阿仁大哥身后的另一个家丁:“你要出手吗?”
    这群人,十六七个,都是家丁打扮。其中实力境界最强的就是那个貌不惊人的家丁,与闻四狼一样,也是气丹境颠峰。但这群人领头的却不是他,而是只有气丹境初期的阿仁大哥。
    此时那气丹境巅峰没有说话,阿仁大哥却“刷”地抽出背上铁剑,大声问道:“你确定要为了那群死鬼,与我们闻人世家为敌吗?你可想清楚了,我乃是闻人世家护院队长,闻仁!”
    “闻人世家?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你们该不该死!”张弃冷漠地伸出左手,在眼前看了看,然后屈指一弹,那模样,就像是在弹飞一只细小的飞蛾一般。
    闻仁身后那气丹境巅峰却如临大敌地喝道:“全都散开,这是化形罡劲!”
    张弃诧异地朝他看了一眼,这人眼力不低啊,要知道,就连闻四狼,也是没有认出来这攻击手段的:罡劲化形是金丹境强者的手段,他一个气丹境巅峰,怎么看出来的?
    那气丹境颠峰自然不会回答张弃的疑惑,而是欺身挡在闻仁面前,挥起铁锤便挡向那道火焰小剑:“你区区一个气丹境初期,怎么可能施展出金丹境强者的手段?你到底是谁?”
    虽然面色凝重,这气丹境巅峰倒也不是太慌张,毕竟张弃虽然手段极其高超,境界却摆在那儿,只是气丹境初期,比起他,也还远远不如,所以这化形罡劲,他自认还不用害怕。
    然而他哪里想得到,那火焰小剑正中他锤身,竟似砍瓜切菜一般,不但震得他一双虎口一齐流血,而且还生生切下了他小半个锤身,切口处一片炙热,竟似比玻璃还要光滑!
    好强劲的力量,好锐利的罡劲,好恐怖的攻击!
    更令他骇然的是,这火焰罡劲并不是只有一道,只见张弃屈指连弹,顿时半空中火红光芒纵横交错,那气丹境巅峰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道罡劲正凌空袭来!
    “让你看看我这一式:焰剑群舞,看看你能够破解多少道攻击!”
    张弃朗声而笑,那气丹境巅峰却面如土色:他哪能破解多少道攻击啊,他一道也接不下!
    转瞬间,满天火红光芒消散,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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