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蓝志大之言,那惭愧大师双目睁开,上下打量着蓝志大。
    只见他眼珠滚动,目光中带着明显的狡黠。
    端详半日,那惭愧大师方支吾道:“噢!原来是……蓝施主,这……老衲竟……时日太久,竟忘了!”
    蓝志大讶异的看着那惭愧大师,心中疑惑不解。
    心说,这才几年不见,他竟连熟人也能忘掉?
    莫非这惭愧大师年老神昏,竟失忆了?
    但细瞧又觉得他不像年老神昏,虽然二人有好几年不曾相见,他仍是原来的模样,并未显老态。
    适才蓝志大还对众人说与惭愧大师如何熟悉,此时却委实是打了脸,扫了面子。
    众人也都感觉很奇怪,观他二人,不像是有交情的人,倒像是两个陌路人。
    无奈,蓝志大便只好提醒道:“五年前,在下曾向贵寺捐了个功德,大师不会也忘了吧?”
    闻言,那惭愧大师先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又朝蓝志大瞧了瞧,似是不太明了。
    半晌方道:“啊?噢!功德?我……老衲怎忘了是哪件功德?”
    蓝志大万分惊诧,盯着他的脸反复看了又看。
    奇怪!人还是那个人,却似乎陌生已极。
    蓝志大略感尴尬,便只好再次提醒道:“这件功德不就是大师身后的这尊大佛吗?便是在下五年前所捐,还是您亲自开的光!”
    闻言,惭愧大师大睁双目,回头朝身后的大佛看了看,似是很意外。
    见此,赵汾心中也暗自疑惑。
    心说这惭愧大师就是再昏聩,也不可能忘掉蓝志大捐佛之事。
    然而,观这惭愧大师行色,似是对此事一无所知。
    如此一尊大佛在此,他岂能忘了捐赠者?
    此事何人能信?
    反正蓝志大和雷大泽不信。
    只因这尊大佛落成开光之日,蓝志大还带着雷大泽等属下参加了开光仪式。
    惭愧大师自己开的光,他岂能没有印象?
    蓝志大等人又安能忘却?
    蓝志大暗自思忖,只觉得此中必有蹊跷!
    众人都不言语,禅房里静的能听到烛火摇曳的声音。
    突听“咳咳”两声,众人抬头去看。
    只见惭愧大师用手捂着嘴,正在干咳。
    咳完,他说道:“老衲近日有些神智迷乱,魂不守舍,于往事多有遗忘,你等莫怪!却不知你等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呀?”
    这显然是一句敷衍的托词。
    赵汾忍不住问道:“莫非大师走火入魔了?”
    刚说完,旁边那领路和尚喝斥道:“你大胆!你等才是走火入魔了呢!半夜三更不睡觉,在此瞎逛什么?”
    这和尚如此无礼,那惭愧大师也不阻拦,只任由他咧咧。
    见状,蓝志大大为光火,早已无心在此逗留了。
    便强压住火气,向惭愧大师拱手道:“既然大师有恙在身,恕在下无知,就此别过了!”
    说着,便站起了身,转身往禅房外走去。
    众人早已懊恼,见蓝志大离去,便也随他离去了。
    蓝志大离去,惭愧大师仍一动不动,微闭双目,也不挽留,更不相送。
    出了定光寺,月牙已西斜,光亮大不如前。
    蓝志大只顾闷头走路,并不言语。
    众人见状,也不敢插话,只好紧紧随在他身后赶路。
    雷大泽和盘金换已点起火把,擎在手中照亮。
    赵汾边走边想方才寺中之事,也不作声。
    众人正走着,忽见蓝志大停住了。
    只听他愤然道:“啍!世态果然炎凉,人心果然不古!老夫真是看错了人!”
    见阿爹终于开口说话,蓝凤凰道:“阿爹,既然大佛是你捐的,不如回去给他拆了,看他老和尚能怎地噻?”
    鄯金保笑道:“哈哈哈!蓝姑娘真是心直口快!想你阿爹会如此下作吗?万万不可如此!”
    蓝凤凰闻言,便也莞尔一笑,不再作声。
    赵汾想了想,说道:“蓝伯伯莫恼,在下倒想回寺中去探个明白!许是惭愧大师有不便说的隐情也未可知!”
    闻言,众人吃惊的看着赵汾,对他所言之“隐情”不解。
    只听赵汾继续道:“适才在下一直在想,既然这惭愧大师是得道高僧,又曾与蓝伯伯熟识,怎会表现的如此冷漠?莫非……”
    说到此处,赵汾便停住了,似是没有想好。
    众人越发诧异。
    蓝志大疑问道:“莫非待怎地?赵贤侄便直说何妨?”
    “莫非惭愧大师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不便当面明说也未可知!比如被什么人挟持住了?”赵汾若有所思道。
    闻言,众人都吃惊的看了看赵汾,又都向蓝志大看去,想听听他的意思。
    火光摇曳,照在众人写满疑问的脸上,忽闪忽闪的。
    蓝志大摸着下巴上的虎须,也不言语,似在思忖着赵汾的话。
    夜,静的可怕,万籁无声。
    半晌,蓝志大方说道:“赵贤侄心思致密,所言不无道理,即如此,去探查一番也好,若是被贤侄言中,或能搭救惭愧大师也未可知!”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只见雷大泽拱手道:“寨主,既如此,那就让属下去看看吧!”
    “阿爹,我也去!”蓝凤凰兴冲冲跳道。
    未及蓝志大开口,赵汾拱手道:“此事人不可多,只在下一人去便可!”
    蓝志大未作声,转头瞪着鄯金保,想听他的意见。
    鄯金保想了想说道:“要去也得是两个人,万一有事也好有个接应,还得是两个轻功好的人。”
    闻言,蓝志大道:“鄯兄弟说的有理,以老夫之见,就请赵贤侄带盘金换去一趟吧!”
    说着,他又对盘金换道:“你莫要作妖,记着,脑袋还在我这里!”
    只见他将大手往下一斩,做出砍头的样子。
    见状,那盘金换吓的嗫嚅道:“小的哪敢噻?”
    商议一定,众人便开始行动,众人又返回至定光寺外。
    赵汾在前,盘金换随后,选了一处僻静之地,二人一个腾跃,便一前一后跃上了寺院院墙。
    在墙上观察了一下,见无人察觉,又一个腾跃,跃上了一个屋顶。
    再次稍作观察,二人蹑手蹑脚,在屋脊上弓身而行。
    又经几个起落,穿过几个屋顶,便窜到禅房的屋顶上了。
    此时,蓝志大等人正潜在寺院外,静静等候接应。
    可叹赵汾和盘金换身法甚是轻巧,在屋脊上如履平地,竟未发出一点声响,犹如屋脊上的两只猫。
    待到了禅房房顶,二人悄声蹲在天窗旁,向屋内窥视。
    只见惭愧大师和先前领路那和尚还在屋内。
    那惭愧大师似是已向那和尚交代了什么,那和尚拱手道:“教主放心,小的这就去宰了那老秃驴!”
    “教主?不是惭愧大师吗?如何成了教主?难道是邪教?这是要杀谁?好生蹊跷!”
    几句话震惊了赵汾,他心里产生了一系列的疑问。
    他决定先不理会这可疑的惭愧大师,且先看那领路和尚要去宰谁。
    二人便在屋脊上观察和尚的去向,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确保和尚始终在视线内。
    只见那和尚穿行于几座大殿间,最后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僧房门口。
    站在门口,那和尚警惕的向四周看了看。
    见四周无人,和尚便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打开了门,然后闪身进入。
    房门又轻轻合上了。
    见状,赵汾不假思索,一个柳叶飘便下了房。
    只是在他纵身跳下的时候,一个物件从他身上掉落,许是他太专注于跟踪和尚,竟未发现。
    盘金换见状,忙将物件捡起,借着昏暗的月色看了看,便迅速揣入怀中,遂从屋顶跃下。
    赵汾轻轻推开屋门,慢慢将头探入屋内,观察了一番。
    只见屋内空无一人,赵汾便蹑手蹑脚的进去。
    盘金换紧随其后。
    屋内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借着灯光可见地上有个洞。
    往洞口内一看,深邃无比,却有一溜往地下去的石阶没入黑暗。
    赵汾轻轻挪着步,拾级而下。
    下到底,便是一个用石头筑就的地洞。
    地洞里亮着一盏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可见石壁上又有个洞。
    赵汾二人轻声移步至洞口,分立两侧,屏住呼吸,悄声往洞里窥探。
    只见里面又是个石室。
    只是这石室里的状况,颇让赵汾吃了一惊。
    你道他为何吃惊?
    只因石室内锁着一个人。
    此人须发斑白,一袭灰白的长发披挂而下,遮住了低垂的脸。
    他浑身血迹,气若游丝,枯瘦如柴。
    手脚被四条粗铁链锁着,铁链的另一头分别钉在石室的四个方向,两个在石壁上,两个在地上。
    一对琵琶钩从背后穿入,琵琶钩另一头与墙上铁链连着。
    琵琶钩的钩尖从前胸锁骨下穿出,肉皮外翻,钩尖正往下滴着血。
    整个人呈一个“大”字被半吊着,屈着双膝。
    只因此人低垂着头,银灰的长发垂下,看不清面目。
    此人面前还有一人,便是那和尚。
    只见那和尚手里端着一瓢水,照他头上连泼两瓢。
    那人被冷水一激,浑身抖动几下,打了个冷颤,似是醒了,慢慢抬起了头。
    水顺着长发直流而下,犹如雨淋。
    那人抬头之际,赵汾方看清了他的面目。
    那是一张和惭愧大师完全相同的脸。
    那张脸只比惭愧大师略有些苍老。
    若没有那银灰的长发和惨灰的胡须,他的长相便和惭愧大师不差毫厘。
    赵汾吃惊,不由得看了盘金换一眼。
    只见那盘金换面不改色,只是嘴角隐隐有一丝冷笑。
    赵汾尚自诧异,却听和尚骂道:“老秃驴,你的死期今日算是到了,让大爷我送你一程吧!”
    只见那吊着的人嚅动着嘴道:“阿弥陀佛!你等作恶多端,必遭报应!”
    闻言,那和尚冷笑一声道:“哼哼!那就让它来吧!”
    说着,和尚便挥刀向那人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赵汾一个箭步冲过去,刷刷几下便将和尚点晕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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