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居中过桥那金冠之人道:“毁桥!”
    众弟子齐声道:“遵命!”
    七人受强敌环伺,心知再无可能自中指之峰绕行,身后木桥可说惟一通道,各使生平绝技荡开一轮进击,可饶是如此,除非能将眼前百人尽数歼灭,否则万难全身而退。
    金冠身旁四人高高一纵,踩在四名弟子肩上,洒出各种似暗器而非暗器之物,大小形状皆如鹅蛋,却以掌力推出,以破竹之势飞向七人,
    丐帮两根竹棒与武当三柄拂尘极速卷动,五人腕脉同时酸麻,阴虚二道内力不及,拂尘直接脱手,印化二僧赤手空拳,崇印被一石打中右肺,登时内伤吐血,崇化一拳与一石正面相碰,鹅蛋石粉身碎骨,崇化却也指骨断裂,一只右手抬不起来。
    但闻“喀啦喀啦”连响,终有无数硬石打中脆弱桥身,从正中散为数节,靠两端处软软旋垂,正中木板直直堕入无尽崖渊,万幸夏语冰等六人已落足小指之峰,否则难免摔成肉泥。
    七人自知无幸,抽空望去一眼,见夏语冰与秦枭鹤楚伯楠仍在对崖观望,卓凌寒道:“走!”
    夏语冰却出离平静,见余人已在船上,转向身旁二人,道:“你们走罢,不必等了。”
    秦枭鹤与楚伯楠对视一眼,眼神中却没了往日的傲慢凶狠,秦枭鹤道:“师弟,我们先前便不该啊。”
    楚伯楠道:“不错,绕过去,和他们死在一起。”
    反朝拇指之峰方向奔去。
    莫玄炎道:“无咎,这些人的死活,我并不放在心上,怕只怕再袖手旁观,你要悔恨终生。”
    晋无咎凄然笑道:“玄炎,在这世上,便只你最懂我。”
    莫玄炎回以一笑,道:“你又何尝不是最懂我的人?”
    晋无咎道:“你先飞回船上,切莫让我分心。”
    莫玄炎道:“我等你。”
    二人各张白青双翼,自双方众人头顶浮空而过。
    神界众人见这对怪异男女竟然会飞,各自大吃一惊,手上招式却不见缓,断桥口七人个个身受重伤,兀自负隅顽抗,无一不是强弩之末。
    晋无咎不愿沈碧痕尸身再受创伤,以两条明“螭”牢牢缠住,在七人身旁落下,以三条暗“龙”分卷三派中人,以两条暗“龙”卷来最先七人,分朝七个不同方向扔给神界弟子,又以三条暗“螭”或勾或绊,引得普通弟子人仰马翻,最后以自己身躯将四人飞石尽数接下。
    他如今“寿山不系”、“岫岩有崖”已入圆满,更臻“双生无极”之境,虽做不到真正的人索合一,但十条索刃中已有八条破障大成,普通内力根本伤不得他,谁知飞石打在身上,竟难以卸去十成,这才想起自己本已久斗,又在中指之峰耗尽体力。
    猝不及防之下,十四脉半数受损,只怕一口气提不上来,发出啊啊长吼,三条暗“龙”猛然催力,三放三收后,将己方七人一掷而过三十丈天堑,其余七索因而真气散去,两条明“螭”随之松动,沈碧痕尸身连转五六圈后,无知无觉摔落。
    最先七人眼疾手快,一男抢先一步,将尸身接住,接住后立即隐入人群。
    晋无咎脑中一顿轰鸣,吼道:“把碧痕还给我!”
    绝望之余,这一喊已是声嘶力竭。
    与此同时,金冠之人跃出人群,与随护四人每人两掌,朝晋无咎全身上下拍落,后者见掌势深沉,三丈之遥已教自己透不过气,想要跃起空中,并催动盘龙“无极”,无奈脚下极度虚浮,只来到不足平日两成高度,面对排山倒海般的十掌,惟有将所剩无几的功力聚于身前各处。
    只听连续砰砰巨响,晋无咎如炮弹一般飞向外侧小指之峰,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张口鲜血如火山喷发,却见身前五人正与自己对喷,恍惚间听同伴众人大叫“无咎”,已无暇去想对方怎会一同受伤,随一身轻松,再也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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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之后好似过去百年千年,晋无咎终于悠悠醒转,眼前一幅熟悉画面,为“青龙殿”中日常起居的“龙宫”内室,却想不起上一次躺在这里是甚么时候,其间又经历多少日月。
    想要一口深吸,吸至半途已有气无力,肩背酸麻意欲转身,同样转之不动,费老大劲,也只左手无名指抽动一丝,察觉整只左手被人握于掌心,转颈而望,一个黑纱女子秋水深眸,恰与自己含情对望,正是梦里不曾忘之的莫玄炎。
    莫玄炎道:“你终于醒了。”
    晋无咎道:“玄炎,玄炎。”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右手将上身撑起尺许,上臂一软,于摔落前的一瞬被莫玄炎扶住,后者见他竭力想要起身,扶他背倚床头坐下,又看他右臂连抬,噘嘴轻笑,坐上床沿,将他双手圈于自己腰间。
    二人如这般相拥许久,晋无咎终于有知觉回到身上,昆仑仙境乱战渐现眼帘,下巴伏于莫玄炎香肩,道:“对不起玄炎,又害你为我担心了。”
    莫玄炎柔声道:“你一人犯险重伤,换回所有人的平安,我虽不忍,却知这是最好的结局,我身为堂堂教主夫人,该有如此格局。”
    晋无咎喃喃道:“所有人的平安……”
    心绪牵动,道:“碧痕的遗体……”
    莫玄炎轻轻挣脱怀抱,又再与他相互注视,晋无咎道:“你知道,自从我在魔界不知不觉对你动情,心里便再没装下过别的女子,我也知道你对此深信不疑,这才敢对你直言。”
    莫玄炎道:“你昏迷那日我便说了,我之懂你,正如你之懂我。”
    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又道:“我虽不知神界中人凭的甚么区分三界,却能看出他们视碧痕为同族,你相信我,碧痕身在昆仑仙境,如同叶落归根,神界中人必会善待于她,我们从此万里遥祭,别再前去打扰,你意下如何?”
    二人说到这里,都是两颊晶莹,各伸手指相互拭去,晋无咎长叹一声,道:“你说得对,那日到场这许多人,真心希望碧痕能有善终的,也只我们两个,反是那些神界中人,甚至不忍碧痕落地,将她小心抱离,神界弟子对我们这些外人敌意浓重,总算还拿碧痕当作家人看待。”
    想起一事,又道:“玄炎,最后你直面碧痕,真气源源流出,我只担心她会拿对付奚清和的方式对付你,你有没有事?”
    莫玄炎道:
    “我自己不会去练莫家秘术,之所以询问爹爹,只为从中了解沈家秘术更多细节,以碧痕内功修为,于峨眉山收纳百人阴气,没有三年五载,难被自身完全吸收,她却只在短短数月过后,又将同修沈家秘术的奚清和化作灰烬,看似无人能敌,实则盈箱溢箧,承受不能承受之重,寻常人遭遇阴气外流,或如死尸一般全无反应,或如奚清和一般以力相抗,我却深知此中利害,反而催动阴力顺势而为,引得真流速度加倍,直冲入脑,令她不支而倒。”
    见晋无咎直直盯住自己,又道:“所以碧痕之死,可说是我一人所为,你怨不怨我?”
    晋无咎再将她温软娇躯揽入,道:“那时我被‘冰夷’钉于山间,你既为自救又为救我,这件事怎能怪到你的头上?碧痕之死虽教我痛心,可若非如此,万一受到伤害的是玄炎你,则更加非我所愿。”
    莫玄炎听他说得动情,芳心暖慰,温顺依偎,暗暗自语道:“此举非但缘于沈家秘术,更缘于‘独山无涯’,事既至此,我也不必说出,徒增无咎挂念。”
    又一通亲密缠绵过后,晋无咎道:“我有些闷,开窗透透气罢。”
    莫玄炎道:“你大伤初愈,不怕风寒?”
    晋无咎道:“有你在我怀中,哪来甚么寒意?”
    莫玄炎白他一眼,道:“刚一清醒,便来油嘴滑舌。”
    盈盈起身,推开一扇窗户。
    晋无咎朝窗外看去,惊见北风叫嚣,鹅毛漫天,道:“今天甚么日子,为何……”
    莫玄炎抿嘴一笑,道:“也是该你惊讶,今日十月二十,你已昏睡四个多月。”
    晋无咎更是合不拢嘴,道:“四,四个多月。”
    待莫玄炎复又坐下,这一次却只坐于床边木椅,将她双手握于掌心。
    莫玄炎道:“你为神界尊主护法五人掌力所伤,险些堕下‘炎火之山’,好在半空中被我接住,如狭谷伏击那日般将你提回。”
    晋无咎想说狭谷伏击那日,尚自苦恋她而不得,而今却已携手鸳盟三生不负,又听她道:
    “船上一众高手轮流以真气为你续命,出冥海后怕你受不了旅途颠簸,在昆仑山养伤一月,喂下不少灵丹妙药,见你气息逐渐平顺,大夫又说你已无碍,我这才驾马驱车送你回来,每日只走百里,所以我们正经回到盘龙峡谷,也只十来天而已。”
    晋无咎拨弄一下她的鬓边发丝,道:“辛苦你了。”
    莫玄炎被他弄得耳畔微痒,轻挠两下,道:“你怎不问哥哥姐姐的状况?”
    晋无咎道:“你已说了大家平安,我便没有多问。”
    莫玄炎自觉无理,道:“经此一事,秦枭鹤楚伯楠良心发现,船上少林武当丐帮三派高手受伤不轻,为你耗费内力最多的反是他俩,回到昆仑山后,二人更拜崇印崇化为师,正式投身少林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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