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芙的脖颈都红了,有些慌张地抽回了手,“看、看你表现。”
    之后霍长川果然十分听话,服下药换了衣裳,那么大个壮汉趴在床上,如孩童一般乖巧。
    “芙儿,有些闷,你过来跟我说说话。”
    颜芙绣花的手一顿,放下针线,脸上仍有些热意,“你想说甚么呀?”
    霍长川支着下巴看她:“芙儿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颜芙咬着唇,“我……我也是喜欢你的,只是……”
    霍长川薄唇微勾,黑眸发光:“只是甚么?”
    “只是怕你嫌我出身低微……”
    “颜芙。”霍长川倏地叫她名字,脸色沉肃,“你这样想,既是看轻了你自己,也看轻了我。”
    他对她伸出手,颜芙下意识地握住,下一瞬她便被他抱躺在了床上,与他四目相对。
    颜芙心口怦怦直跳,呼吸都屏住了,第一次与他挨得这么近,她看到他眼睫下方有一颗小痣。
    “我祖父也是出身贫寒,靠他在沙场上的一次次浴血奋战才有了之后的名望。”霍长川抚摸着她的脸,温声道,“你不必妄自菲薄,你善良又美好,有着无数优点,反倒是我,会时常担心你会嫌弃我‘克妻’……”
    颜芙捂住他的嘴,“只是巧合罢了,与你又有何干?”
    两人对视良久,不禁笑了。
    霍长川握住她的手,叹道:“上天终究待我不薄。”
    颜芙红着脸要起身,却被他按住,“别绣花了,费神又费眼睛,陪我一起躺一躺。”
    “可是一会儿娘要派人来喊用饭了,被人撞见多不好……”
    霍长川低笑:“她老人家要是知道我们感情如此好,偷着乐还来不及呢。”
    颜芙:“……”
    好像,确实是老夫人会做出来的事……
    窗外日光正盛,芭蕉冉冉,阵阵微风吹来,越发衬得室内幽静。
    霍长川伏在床上睡着了,眉宇间仍有几分冷峻。
    颜芙看着他英气的侧脸不禁出了神,指尖轻轻抚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上。
    “阿川……”
    她小小声叫他,妩媚的桃花眸中满是欢喜。
    “怎么了?”
    他眼眸微微抬起,低而慵懒地回应她。
    “没甚么。”颜芙咬着唇,唇角微弯,“只是想叫你一声。”
    黑眸凝视着她,霍长川伸臂将她拉入怀中,唬得颜芙迭声提醒:“仔细你的伤!”
    “不碍事,抱着你会好得更快。”
    “……”
    这是哪来的歪理?
    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起身一道去用饭。
    霍老夫人正在饮茶,见两人携手而来,眉眼间满是柔情蜜意,似乎刚成亲一样。
    她心下虽有些怪异,但见儿子儿媳亲密和睦,便也没有多想,忙让人张罗饭菜酒水。
    用饭时,霍长川时不时地给颜芙夹菜、斟茶,动作体贴,神情温柔,看得霍老夫人两眼圆睁——
    这还是她那个冷面不识情.趣孤身多年的儿子吗?
    一定有甚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霍老夫人正想旁敲侧击,忽听外面有人来报,“老夫人、少爷,门口有位妇人,自称是少夫人的娘亲,想求见少夫人一面!”
    颜芙脸色倏地一白,有些不安地看向霍长川。
    第51章 怪病
    霍长川神色未变, 温声问:“芙儿可愿见她?”
    不问前因,只问她愿不愿意。
    颜芙怔了怔,点了点头:“若是方便,我想与她单独谈一谈。”
    “就按少夫人的意思, 在兰竹苑摆下茶点, 将人请到那里去。”
    霍长川看着她, 眸色柔和, “你放心去, 我就在院后的凉亭里,只要你略大点声叫人, 我就会立刻赶过去。”
    颜芙眼眶微红, 笑了笑:“无论怎样,她也是我母亲, 总不至于要对我如何……”
    霍长川道:“细节我虽不清楚, 但若是你们关系亲和,她也不会任由你们姊妹在京城颠沛流离。”
    他顿了顿, “即便那人养育了你, 但芙儿你也不必过于心软。”
    “我心里有数的。”颜芙起身向霍老夫人道了万福,朝兰竹苑走去。
    霍老夫人呷了口茶, 鄙夷道:“也不知是甚么人, 竟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弃之不顾?这是有多狠的心!”
    霍长川蹙了蹙眉, “娘,咱们未知全貌,还是别轻下断言了, 我过去瞧瞧。”
    日光斑驳, 他跟着来到了兰竹苑,隔着碧青窗纱, 霍长川看到一位中年妇人——
    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年约四旬,身材消瘦,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眉眼看着倒与颜芙有几分相像。
    他在凉亭的青石墩坐下,信手拨弄着棋盒里的棋子,眼神却一直落在颜芙身上。
    见她似是哭红了眼,时不时地擦拭着眼角,霍长川只觉得心口一阵发闷,或许,方才他不应该让人进来。
    这样芙儿便不会哭。
    苑内,颜芙看着憔悴消瘦的母亲不禁落下泪来,哽咽着问:“娘这几年……”
    颜芙满心酸楚,难以想象这几年来母亲过的是甚么样的生活,家贫夫狠……
    脑海中闪过无数个以前被颜泉打骂的情景,她身子便禁不住微微发抖。
    “也没甚么,只不过家中的情况你也知道,阿荣又长大了,学堂的束脩每年也不少……”颜母绞弄着皱巴巴的衣袖,面露哀求,“芙儿,三年前你与荔儿离家出走,娘不是没去找过你们……”
    “只是你爹他……”她红了眼圈儿,泣道,“他正在气头上,无论如何也不让我离开陵城,只当你们姊妹俩不在了……”
    颜芙心情平复许多,看着她:“都过去了,不说那些了,阿荣是得了甚么病?你们需要多少银子?”
    颜母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弟弟阿荣身体一向很好的,只是那日从外面回来,不知为何就忽地病倒了,看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汤药,也一直不见好。”
    她抹了抹泪,“为了给他医病,家中的那座院子也抵卖了出去,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们也不会上京来打搅你们……”
    颜芙心中酸涩与心疼交杂在一起,很不是滋味。
    之前她与荔儿在颜家确实吃了很多苦,但再如何,母亲含辛茹苦地将她们拉扯大,也曾为了她们反抗过颜泉的拳头,虽然没改变甚么,但至少她心里还是有她们的。
    况且阿荣与她们一母同胞,如今他病得严重,真让她佯作不知不管不问,颜芙也迈不过去心中那道坎——若是阿荣就此没了,往后余生她都会活在内疚之中。
    “你们现在住哪里,我请大夫过去瞧瞧。”颜芙望着母亲布满细纹的眼睛,“银子我会给你们,不过不会有太多。”
    “应公子与颜泉签立协约之事,荔儿之前便告诉了我,他贪得无厌挥霍无度,饶是给你们金山银山也无济于事。”
    颜母忙解释道:“不会的不会的,之前是他一朝富贵有些忘形,以后肯定不会这样!”
    “娘——”颜芙轻声叫她,“颜泉应该还在赌罢?”
    颜母怔住,愕然问:“你、你怎么知道……”
    “以前他每次打骂我与荔儿,都因心情不好,可他只是在外面摆个茶水摊卖茶,哪来那么多人得罪他?”颜芙神色微冷,“直到有一天我不经意撞见他从一间赌坊骂骂咧咧地出来,回到家就见到荔儿手臂上多了几条伤痕,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娘,他根本就没变罢,应公子给的那么多银子,都被他给输光了是吗?”
    颜母脸色微白,嘴唇动了动,半晌才道:“他、他是输了不少,可是阿荣病了,他也很着急的呀……”
    颜芙蹙眉道:“阿荣是他的儿子,他着急不是理所应当?”见母亲一脸局促不安,她心里也不好受,“先不说这些,阿荣如今在哪里?”
    得知她要与大夫一同去城外的客栈时,霍长川当即便道:“我与你一起。”
    颜芙望着他漆黑的眼眸,忐忑不安的心登时平复许多。
    马车飞速疾驰,车内,霍长川咳了咳,问:“要带上妹妹么?”
    颜芙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霍长川耳根微红,“我是说颜荔姑娘。”
    颜芙愣了一下,道:“先不用,眼下还不知阿荣的情况如何,荔儿的脾气暴躁,去了若是惹起甚么不快,那便不好了……”
    “那便听夫人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目光定定地望着她,让颜芙不禁心口一窒,慌忙低下头来。
    不多时马车停了,霍长川扶着颜芙下了车,看着面前破旧简陋的客栈,颜芙暗暗叹了口气。
    “从陵城赶来,所剩银钱不多,便只得在这里落脚。”
    颜母一面擦着汗一面引几人上楼,来到二楼拐角处的房间,敲门道:“当家的快开门,芙儿与姑爷来看你了!”
    等了一会子,里面毫无动静,颜母连忙堆笑道:“可能是睡着了,我再敲敲门。”
    霍长川却没那么好的耐性,径直抬腿踹了一脚,吱呀作响的木门登时大敞。
    他面无表情:“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
    踏进房中,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霉味,夹杂着沉闷的尘汗气,让大夫不禁蹙起了眉。
    “既是有病人在,怎么可以不通通风……”在看到房内并无窗子时,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如此动静终于惊醒了颜泉,他见到颜芙先是一愣,在看清她身边立着的高大男子时,登时两眼放光,喜道:“这位就是霍将军罢?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武非常,快快请坐。”
    说着,他用衣袖擦了擦半旧不新的桌凳,满眼殷切地看着霍长川。
    “不用客气,我与芙儿前来是想看看颜荣的病如何了。”霍长川看了眼床上的少年,“宋大夫,有劳了。”
    颜母忙撩起床帐,“大夫您给瞧瞧,从大半个月之前便是如此,偶尔醒来时也是昏昏沉沉有气无力,不知是得了何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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