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深夜时分,在梦蝶的住房里,桌上的油灯一明一灭的映照在翠姨那错愕不已的脸上。“梦蝶,你刚刚说什么?”
    缓缓的走向翠姨,再深深的吸了口气后,面对着翠姨,虽然明知道开口很难,但不许自己有所迟疑,梦蝶坚定的说道:“我想回去”
    翠姨几乎立刻紧握住梦蝶的双手,激动的连忙问道:“回去?回去哪里?”
    垂下了眼睑,梦蝶喃喃的耳语道:“回北方、回我家。”
    “北方?你知不知道北方离这儿有多远?你又记不记得我们当初是花了多久的时间才来到这儿的?”
    “翠姨,那儿再远,毕竟都是我的家。”
    “你的家?”摇了摇头,翠姨反驳:“你不是告诉过我,在那儿除了你死去的爹外,你连个亲人的都没有的吗?”
    拢紧了一双黛眉,梦蝶沉默着。
    梦蝶的沉默引来翠姨一阵沉重的哀伤,凝望着梦蝶,翠姨轻声的问道:“怎么,你一直是骗我的,是不是?”
    “不,我没有骗你,”此时,只见一向冷漠自持的梦蝶,反手握住了翠姨的双手,深深地凝望着翠姨“对我而言,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走呢?梦蝶,虽然蝶园并不是个好地方,但有我在这儿,我绝不会让那些臭男人欺负你的。现在你说要回北方去,在那儿,你连个照应的亲人都没有,你教我怎么放心让你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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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姨,你不明白,我一定要回去。”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得回去,”深思的凝望着梦蝶,不一会儿,只见翠姨刺探的望着梦蝶问道:“是为了狄扬吗?你可是为了躲他,不得不逃回北方吗?”
    “翠姨!”意外的惊呼一声,梦蝶全然没有想到翠姨会如此猜测,挣开翠姨的双手,别过脸去,一时间,梦蝶喘息着道:“我都说了,我跟他毫无关系,你为什么非得一再的提起他呢?”
    “梦蝶,怎么到现在你还不肯告诉翠姨吗?难道你以为”
    “翠姨!”梦蝶先是出声打断了翠姨的话,忍不住的拢起眉来,她并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狄扬’的事,也更不想多费唇舌的谈论他。“我想回去,是因为那里是我的家、我的根,所以我得回去,我一定得回去。”
    缓缓的走向前去,梦蝶停立在案桌前,仰起头来,她的眼光沉沉的又落在眼前的那幅画上,卸下一身拒人于千里外的冷冽,轻启双唇,她首次赤luoluo的诉说着她心底的哀伤。“翠姨,这些年来,我的沉郁、我的不快乐,你是都看在眼里的,不是吗?因此,即使我再留在蝶园,那又如何呢?我不过都只是具空皮囊罢了。”
    望着梦蝶,翠姨没有说话,只觉得心酸。梦蝶的唇边挂着抹凄迷的笑。“画里的大宅,就是我家,宅子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我爹用心堆砌而成的。而尽宅前那一整片的红梅,是我爹亲手为我栽种的,他知道我最喜欢红梅了。他——一直是最爱我,最疼我的人。因此,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他回去,将他葬在那儿。那儿,才是他最好的归处。”
    望着梦蝶的侧影——这个陪伴她多年的好孩子,翠姨怎么舍得下呢?“梦蝶,这几年来,我们两一直是相依为命的,难道你就忍心丢下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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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身回望着翠姨,梦蝶心里也同样的不好受,毕竟这七年的时间并不算短,更何况这七年来,翠姨是如何的待她,她可是点滴在心头,因此她当然也舍不得。但,即使再怎么样的舍不得,离去——毕竟是早晚的事,因此,她不能不舍啊!
    于是走向前来,紧紧握住了翠姨的双手,梦蝶的眼里充满坚定、感伤。“翠姨,我也舍不得你,但是我得回到去,而也许只有回那里,我才能找回我自己,得到平静。翠姨,你也希望我快乐的,不是吗?”
    卖笑的生涯里,翠姨似乎早已不记得什么叫感伤?然而此时,忘情的将梦蝶给搂在怀里,她的心竟是酸酸涩涩的感伤着;忘情的流下泪来,她这才尝到自己的泪水,湿湿咸咸的滚烫着。
    一样的紧搂着翠姨,在故作坚强的外表下,梦蝶的心,却是好生的难受。许久后,等自己的情绪已较为平复后,缓缓的松开手,翠姨一边抹去梦蝶脸上的泪,一边喃喃地道:“罢了!人生的聚散,我早该看透的,早该看透的。”
    翠姨抹去了脸上的泪,仔细地盘算道:“如果你真要回去,那么就让平叔送你回去,平叔一向是最疼你的,有平叔一路上照顾你,我也才能放心让你回去。”
    对于翠姨的好意,梦蝶只摇了摇头,冷静的说道:“其实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已经计划好,这一路上都女扮男装,因此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我是女儿身的。”
    原来她都已经计划好了!因此,翠姨只是无言的沉默着,而不由自主的,翠姨的眼光缓缓的飘向前方,就这么呆呆的望着墙上的那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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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好遥远、好模糊的一个字!
    记忆中,她也曾有个温暖的家,她也曾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直到十五岁那天,爹娘在一次灾疫里去世,而嗜赌如命的叔父先是好心肠的收留了她,接着又在她十六岁那天,将她推入青搂,开始了她这一生的恶梦。
    于是在开始卖笑的日子里,她卖掉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的青春,还有她所有的梦想。直到十九岁那天,她遇上了个男人,在男人的甜言蜜语下,她初尝了爱情的甜果。于是毅然决然的,她为他洗尽铅华、烧饭洗衣,直到她床头金尽,男人也终于离开了她。
    二十二岁那年,无依无靠的她,重操旧业,并且誓言不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
    然而事与愿违的,爱情——并不就这么的放过她。
    二十五岁那年,她爱上了第二个男人,在男人信誓旦旦,且深情的保证下,她再一次的相信了爱情,又再一次的为男人洗去一身的污浊。然而可恨的是,一样旧事重演,男人在一年后,满脸歉疚的离开了她。离开的原因是,他得在庞大的家产与青楼女之间,做个抉择。
    于是带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她又回到了烟花界。而凭借一身的美貌和满腔的忿恨,她除了放浪形骸之外,更将身边的一个个男人,狠狠的玩弄于股掌间。
    三十二岁那年,也许是厌倦了纸醉金迷的烟花生活,也许是想过平静日子,在几番的挣扎、考虑后,她终于答应嫁给一个愿意娶她为妻的男人,那男人是个将近六十岁的老头。
    虽然她是嫁给一个已过半百的老头,但两年多的日子里,她倒也就这么平静的过了。但就在她三十五岁那年,她年老的丈夫两腿一伸的走了,而她甚至都还来不及为丈夫哀悼,当天夜里,她就叫夫家的人给赶出了家门。
    于是,怎么也忘不了那一个深夜,她,一个身无分文、无处可去的女人,哀哀切切的伏在雪地上痛哭
    “翠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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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蝶清亮的声音,将翠姨由那不堪回首的记忆里给拉了回来。而仍然望着眼前的那幅画,迷蒙中,她只觉得雪地上的那幢宅子,显得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美好。
    也许每个人是都该有个家、有个根的,而也唯有真正拥有那份归属感的人,才不会像她一样,在东飘西荡的人生旅程上,行囊里装的,永远是满满的空虚与寂寞。
    “翠姨,怎么了?”
    “没什么,”摇了摇头的,翠姨拭去脸上的泪水。凝望着眼前梦蝶那张年轻而美丽的脸庞,她顿时的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当然,她会让梦蝶回家去,只因她不想梦蝶步上她的后尘。而再一次调开眼光,翠姨望着墙上的那幅画,低声的问着梦蝶:“告诉翠姨,这画里的宅子——是不是姚府?”
    姚府!
    当这两个字清晰的由翠姨口中说了出来,当这两个字是那么鲜明的跃上心头,眼神望着那幅画,梦蝶这才明明白白的了解道:即使是经过这么多年,即使是人事皆非,甚至即使自己是刻意的换了名字、变了模样,但——却怎么也抹不去曾有过的事实与记忆。
    姚府,那雪地上的深色大宅——伯是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才得以再相见了吧!
    不自觉的,泪水迷迷蒙蒙的蓄满眼眶,粉碎了所有伪装的坚强。而无力再掩饰,只见两行清泪滚烫的滑落梦蝶的脸庞。
    缓缓的伸出手来,将梦蝶颤抖的身子给搂进怀里,翠姨的心是酸涩酸涩的好生难过;轻轻的顺着梦蝶一头柔软的秀发,翠姨含着眼泪,忍痛又怜惜的低声道:“回去吧!“那儿,才是你的家;那儿,也才是你最适合的归处。”
    被动的回搂着翠姨,梦蝶无言的合上了双眼,无言的任泪水止不住的犯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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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午时分。
    蝶园,一直以来就是个歌台舞榭、高朋满座的销魂窟;然而,今儿个的蝶园,在翠姨的一声令下,谢绝了所有前来寻欢的男人,硬是歇业一天。
    在蝶园高耸紧闭的大门内,一向是喧闹杂吵的厅楼,如今沉沉的关着一屋子的清冷与寂寥。而在蝶园的顶楼,梦蝶的房间里,翠姨静静的靠坐床沿,神色恍惚的张望着房里的摆设。
    眼前的一切——完全跟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窗户,依旧是微微的半开着,因为梦蝶喜欢有风的感觉;案桌上,依旧摆放着文房四宝,因为梦蝶总爱在那儿涂涂写写的;床铺上、衣柜里,也依旧是整理得干干净净,因为梦蝶一直就是个爱干净的好孩子;而整个房间,甚至都还充斥着一股淡雅的清香味,那是只有在最靠近她时,才闻得到的一种夹杂着体香与发香的独特女人味
    翠姨的眼眶不自觉的红了、湿了,感伤的是——景物依旧,然而人儿却已不知所踪。
    “叩!叩!叩!”
    勉强打起精神来,翠姨应声:“进来!”
    房门被推开后,只见平叔高壮的身子远远的立在房门外而站在他身后的人,则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狄扬。
    翠姨示意的看了平叔一眼,只见平叔立刻将狄扬给推进房里,反手的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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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脚才一踏讲这房间里时,狄扬一双深黑的眼,立刻进射出一抹激赏与意外的光彩。激赏的是,虽然这房间并不大,但在主人简单而精心的摆设下,一切显得那么的清幽与雅致;而意外的是,在蝶园这么个纸醉金迷的国度里,这房间竟是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仿佛看出了他眼里的激赏与迷惑,翠姨缓缓的开口道:“这是梦蝶的房间,而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二个踏上这里的男人。”
    忍不住地皱地眉来的,狄杨永远忘不了那一夜,他的好友少军,是第一个踏上这里的男人。
    “你不该妒忌的,”摇了摇头,翠姨轻抚着床上那洁白干净的被褥,喃喃的说道:“因为无论是梦蝶的身子或是心灵,可都像这被子一样,始终是洁白无暇。”
    说他不感到意外与欣慰,那绝对是骗人的。当然,这话并不是说他鄙视那些身在青楼的女子。而是,毕竟在这浑浊而又充满诱惑的青楼里,能真正坚守卖艺不卖身的,又有几人?
    于是不由自主的,狄扬想起了梦蝶那一身迷人心魂的冷艳,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可真是老天爷创造出来折磨男人的!
    然而想着想着,狄扬警觉的四下张望着,最后他的眼光落在翠姨身上。“怎么一直没看见梦蝶呢呢?”
    “她,走了!”静静的直望着他,翠姨这才又缓缓的说道:“而这也是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
    “走了?”倏然一惊,狄扬快步的冲至翠姨的面前,问道:“走了,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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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较于狄扬的慌乱,翠姨倒是一派平静支起身来,缓缓的走向前,略过狄扬的身旁,停在前方的书案前。“我和梦蝶都不是这里的人,因此‘走了’的意思就是,梦蝶已经回她家乡去了。”
    眼前,翠姨的答案、翠姨的平静,都教狄扬禁不住昏眩了起来。不过立刻奋力的甩了甩头,此时,他需要的是理智、是清醒,而不是昏眩。因此又追向前来,他立刻又追问道:“她什么时候走的?跟谁一起走的?”
    “静心庵后的那座孤坟,是梦蝶她父亲的衣物坟,而今天一大早,梦蝶就带着她爹留下的衣物,自己一个人,女扮男装的走了。”
    原来那孤坟里的人,竟是她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情,狄扬原本是该欣喜若狂的,然而此时,他着实没那个心思高兴。可不是吗?什么叫女扮男装?就凭她那副纤弱的身子与惊人的美貌?他简直无法想像那可怕的后果会是什么。“翠姨,梦蝶的家乡在哪里?”
    仰起头来,专心一致的望着墙上的那幅画,翠姨缓缓的说道:“梦蝶的家乡在北方。”
    北方?
    狄扬的耳朵仔细的听着翠姨的描述,两只眼睛可也是跟着仰望着墙上的那幅画,咦?这幅画——狄扬确定自己从不曾见过,但,也不知道怎么的,这画里的雪景,红梅,甚至是远端的那幢深色大宅,竟教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的,真的是似曾相识的感觉,只不过想不起来的是,这情景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呢?
    “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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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回答,狄扬只沉默的猜测着。
    “我不放心梦蝶自己一个人回北方去。”
    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狄扬扬了扬眉道:“而你想到了我?”
    “我别无选择,”回过头来看着狄扬,翠姨就事论事:“我不能让梦蝶自己一个人回去,因此我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放手一搏,赌你的爱情,更赌梦蝶的运气与眼光。”
    挑了挑眉,狄扬不解而嘲弄的问道:“赌我的爱情和梦蝶的眼光?”
    “因为我不相信爱情,所以我赌你的爱情,也赌梦蝶是否真能幸运的碰上所谓的爱情。而至于眼光——梦蝶对你,是不同于酒客的。”
    翠姨的话,听在狄扬的耳里,真可说是哭笑不得。可不是吗?她恨他——这是她唯一厚待他,且绝对不同于其他酒客的地方。于是哑着声音,狄扬只沉沉的回答道:“我知道,她恨我。”
    摇了摇头,翠姨慎重道:“是不是恨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能够左右她情绪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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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能够左右她情绪的男人?狄扬不知道自己是该为这句话而感到得意?还是悲哀?然而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反正他早已下定了决心,无论梦蝶是为了什么原因而恨他,总之,他不会放弃的!
    是的,这一个月来,他每个晚上守在蝶园里,为的就是要她明白,他不会放弃的。他会找出她之所以恨他的理由;而他更会以他不变的执着,来融化她一颗冰封的心。
    狄扬的沉默,是教翠姨看在眼底、慌在心里,怎么,难道自己又输了?这狄扬并不是那个可以给得起爱情的男人?
    “翠姨,我这就回去把手边的事情交代清楚,然后立刻北上去找梦蝶。你仅管放心,我会找到她的。”注视着翠姨,狄扬坚定而自信的又说道:“当然,我更会让你相信我对梦蝶的爱情。”
    缓缓的拉开了嘴角,翠姨欣慰的笑了。先不论他是否真能做到他所说的那样,但最起码,翠姨听见了她目前最想要的一句话,他愿意立刻动身去找梦蝶。于是笑望着眼前这出色的男人,翠姨忍不住的想:也许青楼女的命运,并不全都是那么样的坏吧!而也许梦蝶真会幸运的遇上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份真正的爱情吧!
    就这么想着想着,只见翠姨自衣袖里,掏出张小字条,走上前,慎重的将它交给了狄扬:“这是梦蝶预定行径的路线,你只要跟着它走,就一定能追得得上她的。”
    接过翠姨手里的字条,狄扬立刻低头,仔细的一一看过字条上的路线,然而当他的眼光落在这路线的最终地点时,倏然的瞪大了一双眼睛,他是那样震惊与愕然的望着子条上的那两个字——姚府。
    姚府!北京城郊的姚府!
    立刻抬起头来,狄扬脸上的神情闪烁不定;颤抖的扬着手中那纸字条,狄扬几乎是迫不及待又咄咄逼人的追问道:“北京城郊的姚府?梦蝶去那儿做什么?那姚府不是早在七年前,就被一场火给烧成废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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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子意外的,倒换成了是翠姨。可不是吗?。据她所知,狄扬是道道地地的南方人,他怎么可能会那么清楚,在北京城郊有座姚府呢?而且居然还知道且记得,曾经号称是北方第一大望族的姚家,可就在失火的那一夜间,被烧光了所有的一切。
    翠姨的沉默是引得狄扬连忙的又追问道:“翠姨,梦蝶去姚府做什么?她跟姚府有什么关系吗?”
    “我说过了,梦蝶是带着她爹的衣物回家乡去了,而那姚府——其实就是梦蝶真正的家。”
    姚府——是梦蝶的家?不,这怎么可能?姚府怎么会是梦蝶的家呢?这是代表什么意思?梦蝶和那被烧光的姚府,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仿佛是看出他眼里的迷惑,翠姨是接着缓缓的说道:“所谓的梦蝶,不过就是梦境里,虚幻不实的彩蝶,而其实真正的她,原姓姚,名叫蕙兰,她是北方煤矿大王——姚动膝下唯一的独生女。唉!堂堂一个富家千金的娇娇女,竟沦落到蝶园这种地方来。这此些年来,可真是难为她了。”
    姚蕙兰!
    梦蝶——怎么会是姚蕙兰呢?那姚蕙兰不是早在七年前就死了吗?
    “其实,七年前的那一场大火,是烧光了姚府里所有的一切,和夺走了姚府里近八十口人的生命。不过不幸中的大幸是,梦蝶逃过了那一劫,因此她也就成了那一场大火里,唯一逃了出来的人。”
    原来,那姚蕙兰并没有死!
    姚——蕙——兰——
    默默的咀嚼着这三个字,一时间,狄扬只觉得自己的世界,立刻天旋地转了起来;而那曾经存在过的遗憾,更像是一波波汹涌的浪潮,又猛又烈的打击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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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蕙兰,这个深埋在他记忆深处,几乎是不敢去触动的名字;姚蕙兰,这个教他是深深愧疚着的女孩,她——怎么会是梦蝶呢?”
    慌乱中,狄扬的眼光不自觉落在眼前那幅画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幅画,画就是姚府。而他之所以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则是因为自己曾在多年前,千里迢迢的去造访姚府。还记得那时的情景,漫天的飞雪、遍地的红梅,就跟这画里的景致一模一样。
    闭上双眼,狄扬让那一椿椿沉寂的往事,再一次的浮现心头。还记得,当时的他,不过才刚满二十岁,因此在他年轻的生命里,有的只是轻狂、鲁莽和冲动。
    是的,每当午夜梦回时,总就是无法忘怀,当年,在姚府的大厅里,他眼睁睁的看着姚蕙兰那抹粉蓝的身影,掩面的狂奔而去;而他也更是清清楚楚的听见,她那压抑的啜泣声,一声一声的不绝于耳。
    然而,就在他还来不及后悔时,当夜,姚府就教一把火给烧光了。于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故人已逝,所以也就不会再对人提起过这些往事。然而即使是不曾再提,但是那一份心痛的愧疚,却始终是沉沉的压在他心底深处,从不曾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改变、消失。
    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狄扬黑亮眼眸里,是心疼、是歉疚、更是了然。
    原来——这就是她恨他的理由!
    这么多个年头过去了,如今的他,走过了轻狂,更褪去了年少的鲁莽和冲动:此时,静静的站在这里,静静的回首过往,狄扬竟也只能苦笑的认同着:他——的确是该恨的!
    是的,就因为他曾做过的事、曾犯过的错,她的确是该恨他的。不过庆幸的是,她还活着,而只要她还活着,那么他就有机会去弥补自己曾犯下的错。因此无论她人在天涯、还是海角地无论她是蝶园里的梦蝶、还是姚府里的姚蕙兰,总之,他都会找回她的。
    紧紧的握着手心里的字条,狄扬的心里忍不住的想着:他不明白,这是造化弄人?还是报应不爽?
    可不是吗?他万万也没想到,如今教他是深深痴恋着的梦蝶,竟会是姚蕙兰。而那姚蕙兰——却是当年教他当众给退了婚的未婚妻!
    是的,总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是漫天的飞雪,而他则是只身的在风雪中赶路,赶着去休掉他那从小指腹为婚的妻子姚蕙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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