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跟现在一比较,一切又变得无足轻重。
    顾子书软若无骨,浑身沾满凝固的血渍,这比令他最痛的极痛还要折磨。
    韩夺快要痛死了,抱着顾子书,跛着受过伤的坏腿,一路狂奔。
    救护车顶的警示灯还没有从主街上过来,世界上有那么多种车辆,茫茫人海中有那么多种人。
    没有一个是他所需要的,没有一个人或者一辆车能帮助到他,韩夺紧绷的思绪凌乱如麻,他甚至还联想到了自己五六岁,光脚走在农村的烂泥路上,饿着肚子带着一身淤青,盲目又可怜地失去了唯一一个能给他勉强温饱的母亲。
    韩夺害怕了、恐惧了,如果时间能够追溯到今天早晨,他一定会狠狠地对自己讲。
    你是一个大白痴!!你这个蠢货!!白痴!!
    为什么你不相信顾子书说的话!!为什么你怀疑他说的话!!你应该把顾子书牢牢抱紧,而不是彻底折断那根救他的稻草!
    韩夺边跑边急促地说,“小书,小书,我现在特别激动!我激动的快要死了,你感受的到吗?你的寿命值增加了吗?!”
    “求求你,你说的都是真的!!我错了,我完全不应该怀疑你说的每一个字!!”
    “小书,你能感受到我的激动吗?我不压抑了,諵楓我真的不再压抑自己了,可能你说的对,我因为受到了背叛,潜意识里害怕太喜欢你,因为喜欢这种感情我真的掩藏不好的,你看见了就再不会稀罕我了!!”
    “我会好好地对你激动!好好地照顾你,对你好!!求你睁开眼跟我讲,到底什么样的激动方式能让你回来!!”
    “小书,我没有亲人了,我只想要你一个,你别不要我啊!我离不开你的!!”
    脚底一个踉跄,韩夺与顾子书双双跌倒在地面,顾子书仿佛已经死去,在地上翻了个滚。
    韩夺立刻发疯似的叫来起来,“救护车!!救护车!!求求你们打一下救护车的电话!!我的爱人不行了!!谁能帮我!!”
    像一个无助被虐的孩子,抱紧顾子书的身体发出求呼!!
    “小书,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如果要我的命来抵换你的,我可以立刻去死!”
    韩夺踉跄地再抱了顾子书一下。
    顾子书彻底没气了。
    韩夺瞬间精神奔溃,用手不停抚摸顾子书冰凉的面颊,擦去对方浑身沾满的淤血与泥尘。
    他的小书,精致漂亮、娇慢又变态,是人人争相追逐的富贵小少爷,是所有人企图捧在掌心,却永远摘不到的璀璨星辰。
    而他,一个区区的韩夺,他摘到了万众瞩目的星子,他得到了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一切。
    “顾子书!!”韩夺抱着如同死去的顾子书癫狂哭泣。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不要死,求求你,我爱你!!!!”
    ……
    人死了以后不知道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网络上的解释众说纷纭。
    感受到极致的安逸,卸除了一身的负累,极度的明亮充斥房间。
    还有舒适的温暖……
    死人能感受到温暖?
    顾子书稍微动了动手指,有人捏紧了,大概一直陪伴在身边一眼不错地盯着,才可以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内,发现顾子书的细微动作。
    眼帘之外的光芒实在刺眼,顾子书偏长的睫毛如同小帘子一般轻轻抖动,最终像破茧的蝴蝶,张开湿润的羽翅。
    韩夺的邋遢脸最先印入眼泓,很难不承认,满脸青胡茬的韩夺也十分夺人眼球。
    如同世界之外的另一道光芒。
    韩夺温柔地用嘴唇,以及他的邋遢胡茬吻了吻顾子书的脸,扎得好痒,吻得好软。
    韩夺用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深情脉脉说,“谢谢宝贝,欢迎回来。”
    顾子书浑身还是没有多少力量,但手指与脚趾的微颤,证明他还活着。
    他还能活着?!!!
    顾子书惊觉他头顶消失的倒计时器又重新浮现,而且数值不停地在跳动,显示【激动等级无法估量!!】【激动等级无法估量!!】【激动等级无法估量!!!】
    寿命肯定是在增长的,然而无法估量!!
    顾子书木然的眼神慢慢注满生命的活力,重新充满水雾状的生气。
    韩夺立马紧张万分,伸手搂住顾子书,急迫地问,“是我激动的不好吗?我现在真的特别激动,小书……”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当医护人员准备从韩夺怀里抬走僵硬的顾子书,韩夺已经准备好了一起赴死,人比傀儡更加颓废,但也极度暴躁易怒,风吹草动都会引发山洪爆发,尤其是谁从怀里带走顾子书这件事,成为禁忌。
    直到医生说,“你快松手,病人或许还能活下去,他的瞳孔没有扩散。”
    韩夺才如梦初醒。
    然后,他在医院发疯病似地讲了十几天的我爱你。
    被全医院的人以为是脑子不清楚,险些拨打青山精神病医院的电话。
    韩夺亲吻着顾子书苍白的面颊,情真意切,循环重复说,“我爱你宝贝,我爱你宝贝……”
    如果一句我爱你能把你从死神手里抢夺,我愿意每天说上万遍。
    顾子书实在没有力气,他第一次害怕得想叫韩夺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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