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鱼眼中也涌起莹莹的水光,半天想了想:“我看还得带上宁哥儿,最好……”她想到此处顿了顿,看向他:“京中卫戍主要靠禁军与守备军。禁军由敬国公节制。皇上只信得过他。守备军如今在宜春侯手中,想来是可靠的。可若是诚亲王以柳镇之子为要挟,敬国公怕是……”
    江凌想了想,蹙起眉头:“现在这种时候,谁也不能轻信。不管是柳家还是宜春侯府。”
    锦鱼忙点了点头:“明日,我去一趟敬国公府,争取带柳镇之子一起去绿柳庄。”
    江凌决然摇头:“不行。柳镇之子的事,交给我。”
    他说完,便起身走到门口,让圆儿悄悄去叫豆绿,不许声张。
    一时豆绿带着一身的寒气来了,江凌便交待她明儿去景阳侯府,偷偷通知景阳侯,让宁哥儿后日出城打猎,乔装之后,暗中前往绿柳庄。
    豆绿一脸紧张,却没问为什么,只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江凌早早就出了门。
    锦鱼起床就放出风去,说东东有些发热,又偷偷用些红色花粉在东东的背上大腿上点了些印子,大张旗鼓让找马太医来瞧。
    等马太医走后,她便关闭了内院,将人都打发到了前院,说东东出痘了。
    闹得全家不宁。又派豆绿去通知景阳侯府,说过年怕是不能回去了。让那边也别派人过来,省得病气过了人。
    内院只留下三个蓝衣婢女还有三个孩子的奶嬷嬷,派了圆儿满儿守着内院的门口。
    自己和三个孩子却都换了衣裳。
    她穿的是蓝牌婢女的衣裳。
    孩子们也都换成下人的服色。
    再用黄色花粉把自己跟孩子们的脸手都染得黄黄的,这才由雷二嫂子领着出了门。
    门上有人问这是要去哪里。
    雷二嫂子大声道:“夫人说三少爷病了,趁着过年,放她们带着孩子回孟尝庄看看亲人去。”
    一时上了马车,锦鱼心里十分忐忑,忍不住掀开翠色的窗帘朝外看去。
    天气晴明,时近年关,就见大街上人来人往,个个都穿得厚厚的,脸上带着笑,大包小包地往家搬东西。
    一派盛世繁荣国泰民安的景象。
    哪里看得到半点危险的影子。
    她都几乎要疑心江凌是紧张过度了。
    可在大事上,江凌还未错断过。
    浙哥儿半懂不懂,见她一直往外看,便问:“娘,我们为什么要逃跑?”
    锦鱼不由失笑,想了想道:“不是逃跑,是娘跟你爹打了个赌。”
    西西靠过来,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打赌?赌多少银子?”
    锦鱼“噗嗤”笑出声来,抓住她狠亲了一口,西西倒不嫌弃她,搂住她的脖子嘻嘻地笑着。
    “打赌我们能不能混出城门口。”
    西西道:“难怪娘给我们穿这样难看的衣服。是为了让爹爹的人找不到我们吗?”
    锦鱼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锦鱼怕三个孩子在一处,太过扎眼,所以给东东喂了些安神的药,交给了蓝牌婢女的头头叫万娘的,坐在了别的车上。
    便又交待了两个孩子一遍,一会儿如果在城门口有人盘问,要怎么应答。
    尤其是名字,她图省事,只管他们叫大宝二宝三宝。
    浙哥儿便问:“那赌注是什么?”
    锦鱼摸了摸儿子的小脸,想了想,笑道:“盛世。”
    如果江凌赢了,接下来应该有几十年的盛世。
    若是输了,诚亲王这样的人当道,那便是乱世。
    “盛世?”
    浙哥儿蹙着眉毛,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能拿盛世当赌注。
    等到了城门口,果然盘查得极严。
    听说他们是江相府的下人,盘问得格外仔细。
    盘查锦鱼这辆车的兵士长了一把络腮胡子。
    他们在车上,那兵士在车下,狐疑地看了他们好几眼,指着浙哥儿和西西问是不是她的孩子。
    锦鱼不敢说话,低眉垂眼点了点头。
    浙哥儿也跟着点了点头,心虚地不敢正眼看兵士。
    西西却唯恐天下不乱,爬到车门口,张着大眼,故意往那兵士跟前凑,眼睫毛都要戳在人家的胡子上了,一副你怎么认不出我来的模样,还主动道:“我叫二宝。”
    锦鱼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就怕西西为了帮她爹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她一直没跟孩子们说实话,既怕吓着他们,也怕童言无忌,走露了风声。
    可谁知歪打正着,那兵士见这小姑娘一点不怕自己,倒去了疑心,心道大户人家的婢女果然都与众不同,多看了锦鱼两眼,挥了挥手,放行了。
    车子出了城门,锦鱼回头看去,就见士兵们对进城的人也盘查得十分严格。
    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真的是谁都不能相信。
    便是大姐夫宜春侯没有投向诚亲王,也保不齐他手下的军官里有诚亲王的人。表面上不在城门拦下他们,只要传出消息,叫人追来,抓了他们去,威胁江凌,也不无可能。幸亏她们今天是乔装出城。
    西西却坐在马车上,不开心地蹬着小腿,十分郁闷,哼道:“真笨,我都凑得这么近了,还认不出来。爹爹这下可要输了。”
    浙哥儿瞪她一眼:“我想要娘赢。你懂什么叫盛世吗?”
    西西摇头。
    浙哥儿得意地晃着小脑袋,道:“尧天舜日,唐虞之治,就是说天下老百姓个个都能吃得饱饭穿得暖衣,日子过得太太平平。”
    西西问:“现在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吗?”
    两个孩子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辩了起来。
    锦鱼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与三个孩子,让江凌彻底没有后顾之忧。
    *
    出了城,万嫂子便把东东抱回了锦鱼的车上。
    也许是起得太早,也许是刚才大家的情绪都太过紧张,没一会儿,母子四人就都倒在车里,睡得香甜无比。
    迷迷糊糊中,锦鱼好像看见了诚亲王。
    红色甲胄的禁军沿着宫墙,手中的火把,像无数蠕动的会发光的蚂蚁。
    她不知为何,赤着脚,急得四处奔跑呼号,想要找到江凌,可宫里太大了,她跑得要断气,都没找到江凌。
    正急得要哭,却觉得好像什么东西要爆炸一样,激烈地晃动起来。接着就听得有刀剑铿锵之声。
    她突然就看见了江凌。
    高高的宫阶之上,诚亲王与柳镇带兵闯宫,江凌护在皇上身前。
    柳镇弯弓搭箭,一只血色的羽箭嗖地一声,朝江凌飞去。
    锦鱼拼尽全身的力气,嗓子却好似哑了一样,半天才勉强挣扎着,喊出两个字:“不要!”
    猛地从梦中醒来,眼中看见的是青布的马车蓬顶,额角冰凉。
    外面有人在呼喝,有什么东西砰砰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拿着铁钳刮着锅底一般。
    她惊悚万分。
    难道诚亲王的人追上来了?!
    第146章 天意重逢
    锦鱼心口跳得犹如擂鼓一般, 急急翻身,伸手先去摸三个孩子。
    见浙哥儿也醒了,正迷迷糊糊揉眼睛。
    东东跟西西两个却是背对背, 像一对小虾米, 仍是睡得沉沉的。
    她忙上前抓住浙哥儿的手, 轻声道:“你别出声。娘先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听声音是从前右方传来, 便偷偷掀开右侧翠绿的窗帘,可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一行一共三辆马车,她坐的是第二辆,所以前方的马车挡住了一多半的视线。
    只得咬了牙,爬到马车门口, 偷偷打开车门,朝外看去。
    可还是只看得见对面停着一辆高宽都至少有两丈的大马车,黑色的车身, 贴着金珀海水花纹,四角挂着闪闪发光的珠串,车辕上架着四匹高大健美的马匹。每一匹马的毛色都如淡金珀一般闪闪发光。
    那辆大马车之前, 还耸立着四匹大马, 漆黑如炭, 高大健壮, 比寻常在京中所见的马匹看着都要高大几分。
    有两匹马上坐着人。
    隆冬的天气, 那两人却只穿着薄薄的青色夹衣, 紧紧绑着黑色腰带, 身板挺直,脸上带着嬉笑。
    锦鱼虽然自己不会武功, 可见过不少会武功的人。见这两人的坐姿,就知道必是习武之人。
    又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显然前面还在打斗。只是被前面的马车挡住, 她看不见,却能听到那些人在嬉笑。
    “经哥,你行不行啊?四个女娘你都打不赢?”
    “中原女子很厉害啊。呵呵呵呵……”
    腔调怪怪的,难道是什么有身份的胡商?
    锦鱼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些人应该跟诚亲王没有半点关系。只是不知道怎么会打斗了起来?
    又十分惊讶这些人武功怎么这样高强。
    她的四个蓝衣婢女这些年什么事都不需要做,只专注修习武功,她还特意给她们请了武术的师傅,因此一般人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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