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瓢盆大雨,医院今天莫名很冷清。
    董昭月从电梯出来后,朝哥哥的房间走去。
    走廊的灯光青白又暗沉,佝偻的老人穿着病号服,朝她步履蹒跚地走来,她身边只有一位护士陪着,两人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正常中又透着诡异。
    她没太在意,像往常一样快步走到房门前,方宇说已经找到了一点线索,她今天来看哥哥,顺便和他聊聊。
    门口被她轻轻推开一点,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
    她愣了一下,“砰”地推开整个房门。
    往日干净温馨的病房内,地板上淌着一大滩新鲜的血液,方宇昏倒在血泊中,两眼空洞地看着她。
    董昭月僵了一瞬,后背冒出冷汗,她又忧又怕地朝病床走去,白色的被子同样被染上了血迹,躺在床上的人毫无生气,胸口印着一个血淋淋的黑洞……
    “哥……”她惨白着脸,艰难地走过去,颤着声音喊他。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后,她才发现被转角挡住的衣柜前,男人大半个身子埋在阴影里,整张脸没什么温度。
    他看见她后,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一般,径直走过来掐住她的脖子。
    看清他的脸后,她微微怔住,喉咙发干。
    “宝贝,你是不是觉得很难抉择?”
    “我来帮你好不好,嗯?”
    …
    董昭月猛地惊醒。
    是梦。
    还没等她缓过来,她就看见躺在她身边之人的脸庞,无差地和梦里的人重迭在一起。
    她整个人猛地往后缩去,浑身冷汗。
    在快要掉下床之前,一只手用力地拉住了她。
    陆聿森把她搂紧在自己怀里,睁着朦胧的睡眼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发现她脸色苍白后,他摸摸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做噩梦了?”
    她回过神后,面色复杂,不知道怎么开口。
    董昭月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一定是她最近想得太多,犯疑心病了,一定是。
    陆聿森注意着她的神情,结合她刚刚猛地远离自己的行为,瞬间明白她大概做的什么噩梦。
    他微皱起眉,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很快又恢复了原样,淡淡问道:“很可怕吗。”
    她抿住下唇,沉默了一会儿后小幅度地点点头。
    他的表情闪过一秒的难看,有点不悦地追问道:“什么噩梦?”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忘了。”
    “忘了就好。”陆聿森掀开被子起床,站在床边把她拖过来抱起,“梦和现实是反的,你听说过吧?”
    她任由他抱着走向卫生间洗漱,把下巴搭在他肩上,莫名没回他。
    洗漱完后,她扫了眼衣柜前裸着上身挑衣服的男人,走回床边拿起手机,不放心地给方宇发了条信息。
    【我哥哥,今天还好吗。】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小姐,医生刚查完房,他说部长情况良好,呼吸很稳定,你等会儿要过来吗。】
    她还没来得及打字,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今天想穿哪条裙子?”
    董昭月回头看了一眼,他从衣柜里挑了两件连衣裙,正朝她走来,她快速地回复几个字,说会迟一点过去,便放下手机走向他。
    “这条吧。”她抬手指向他左手边的黑色连衣裙。
    “行。”陆聿森把另一条扔到床上,把裙子挂在臂弯处帮她脱睡裙,“抬手。”
    她有点不理解他为什么总是热衷于帮她穿衣服,想抢过他手里的裙子:“我、我自己穿。”
    “包脱包穿的服务,不满意?”他移开那只手,径直帮她扯下了睡裙。
    她没穿内衣,两团光洁的乳坠在锁骨之下,皮肤白净形状圆润,加之昨晚留下的红痕,看起来很是诱人。
    他滚了下喉结,帮她把内衣穿上,继而套上她的裙子。
    董昭月蜷起脚趾,静静站在他面前等着他帮自己整理衣角。
    他还没穿衣服,炽热的男性气息悄无声息地包围她,她一会儿盯着他的喉结,一会儿扫过他的蜜色胸膛,视线最后停留在他的小腹。
    他的小腹左侧,半个纹身露出内裤边沿,依稀能看清形状,她抬起食指戳了戳那里,轻声问道:“你这个纹身,有什么意义吗。”
    她早就想问了,但一直没什么机会。
    他穿着衣服的时候,她经常忘记他有纹身这件事,他脱衣服的时候,她又被他弄得意识迷离,顾不上其他。
    陆聿森面不改色地帮她拉好裙子拉链,语气平淡:“学生时期犯中二病纹的,没什么意义。”
    董昭月抬头看他,发现他没什么表情,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觉出他还是不愿意将全部的自己展示给她后,她抿住下唇,没再问了。
    吃早餐的时候,董昭月想起昨天刷到的新闻,看向正在给她盛海鲜粥的男人,不经意问道:“你们公司被起诉的那三名高管……是真的有罪吗?”
    承认罪名的是路生制药的董事长、首席法律顾问以及首席医疗官,里面没有一个是姓陆的。
    “怎么,你是在怀疑司法部门的公正性?”陆聿森瞥了她一眼,把那碗粥放在她面前,“还是说……你觉得应该进去的是我?”
    董昭月没动,她颤了下眼睫毛,轻声说道:“拿别人的未来开玩笑,一点都不好。”
    陆聿森听出她话里的意味,莫名笑了声:“所以呢,宝贝,你想我怎么做?我虽然参与公司的决策,但所有指令文件向来不是我签订的,不经我手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承担后果?”
    看她垂着眼帘没说话,他挑起她的发尾在指尖转了起来,“不是已经照你们说的来,乖乖接受调查认罪了吗,还想怎么样?”
    “那…那些药物上瘾的受害者呢,你不该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和补偿吗。”
    董昭月抬眼看他,垂在身侧的手勾上他的五指,紧握了一下,带着些许请求的意味说道:“能不能不要不管别人的死活,求你了。”
    别人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生死由命,他可从来没拿着枪抵着别人的脑袋,强迫他们买下公司的药。
    陆聿森掀起眼帘看她,她昨晚哭过的眼睛依然有点泛红,望着他的眼神看起来也软软的,她都这么说了,他只能应下,要不然又和他闹怎么办。
    良久,就在她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说出“生意是生意,感情是感情”的时候,陆聿森勾起她的发尾亲了一下,“嗯”了一声。
    他的语气没了刚才的嘲弄:“宝贝,你的新闻是只看一半吗?我们给政府赔了60多亿美元用以和解,那些钱是专门捐给奥斯康定受害者基金的,什么时候说过没管他们了?”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可指责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了,别乱想了。”陆聿森拿起勺子搅了一下面前的海鲜粥,吹凉后递到她嘴边喂她,“乖,张嘴。”
    她收回思绪,微微张嘴喝下他喂的粥。
    今天天气很好,八九点的阳光清亮透彻,空气清新舒适,落地窗外的马路上,车水马龙来往不绝,城市里的人们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和生活。
    “不是说我只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今天要和我一起出门吗。”陆聿森靠在鞋柜上,垂睨看着正在换鞋的人问道。
    “不了。”董昭月穿好鞋后站起来。
    “为什么不。”
    “我…我要去医院。”
    “我陪你去吧。”
    “啊?”她拎起包包的动作顿了一下,自从哥哥住院后,他从来不过问、不关心医院的事,加之早上的噩梦,董昭月有点犹豫起来,“不用了吧。”
    “我送你过去,然后在车里等你出来,完后再去办我的事,这样安排可以?”
    陆聿森看见她又浮出早上那种表情,心里即使不悦,但还是理性地收住了。
    “好吧。”她只能点点头。
    她穿的裙子是他挑的,一字肩的黑色收腰连衣裙,被她穿得很好看,很有气质,陆聿森满意地搂上她的细腰,拉开房门带她走了出去。
    …
    下楼的时候,闻璋已经停好车等着了。
    他透过车窗看向走过来的两人,他们没拉手,只是齐肩走着,但还是能看出之间的气场没了往日的争锋相对。
    上车后,陆聿森没什么表情地朝他开口道:“先去医院。”
    “好的。”闻璋启动车子,不动声色看向后视镜,男人的西装笔挺干练,脸上也没了前两日那种难以形容的颓废气息,他松了一口气,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窗外的景物飞快往后退,董昭月撑着下巴发了一会儿呆后,看向旁边的男人说道:“陆聿森,我能不能不和你住在一起了,我——”
    她还没说完,就看见他把玩打火机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在说你开什么玩笑。
    董昭月对那点眼神避而不见,继续把话说完:“我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了,我天天不在家她会怀疑的,我不想让她担心。”
    陆聿森把雪茄咬上嘴角,没点燃,烦了两秒后笑了一声:“宝贝,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是尊重你了。”
    他的情绪还是有点怪,董昭月收回眼神,“嗯”了一声。
    …
    去看哥哥之前,她去了一趟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和他聊了一会儿后才走向病。
    医生说从针头注射进去的药物不算多,加上发现的及时,清理体内的残余后病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详细的分析报告和全身的检查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
    推开病房的房门时,方宇正端坐在沙发上浏览纸质新闻,看见她来后,便放下报纸站了起来,“小姐,你来了。”
    “嗯。”董昭月点了点头,走到哥哥的床边看了他一会儿,他的面色没有像刚开始那么苍白了,嘴唇也红润了一点。
    她松了一口气,走到单人沙发坐下,看向方宇说道:“方宇哥,针头的事,查到是谁了吗。”
    “那人挺狡猾的,几乎没在监控下露过正脸,只能抓到背影,他看起来对医院很是熟悉,不仅能自由出入vip病房楼层,对医院的监控点和医生查班时间也了如指掌,我们已经排查了医生和护士的嫌疑,现在还在找。”
    “好吧。”董昭月抠弄着自己的指甲,忍着无奈又难过的情绪和他聊了大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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