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将伞刀插回靴子,说:“你是副队长,队长不在,你指挥。我问你,你晓得咱们这次的任务是啥不?”
    “给灾区人民带去希望。”白洪普知道老兵想说什么,他说“可我还知道咱们的训练课上,连长说的最多的就是,无论何时,不能抛弃自己的战友。”
    “这我当然晓得,队长说联系不上他就听你的,第三序位才是我。我得听你命令。如果你说去广场,我可以带路,gps不管用,可我好歹在这地方呆过八年,说活地图不是自夸。当然,如果你想救成蕊,我可以先下水,涉水的项目我在全军级的比武中是第一。”老兵表态。
    “那我去找成蕊,你去广场打信号。”白洪普转身。
    “副队长。”老兵叫白洪普。
    “还有什么事儿?”白洪普问。
    “没事儿,说实话,看到你我挺意外的。”
    “什么意思?”白洪普没听明白。
    老兵舔舔嘴唇,说:
    “你知道不?美国最早的伞兵部队,诺曼底登陆战的先锋箭头,二战,越战,阿富汗战争和伊战中美国伞兵的绝对主力,装备的高科技程度傲视全球的王牌军第82空降师,他们在那个牛叉飓风搞了新奥尔良之后几天才投入营救工作?整整三天!加上出发前的整编和准备时间8小时,总共是80个小时!这意味着什么?就是那些被压在飓风吹倒的房屋下的伤员,本可以生还的,但80个小时后,他们连尸体都烂掉了!”
    白洪普能透过雨雾看到远处的断壁残桓,他叹气。
    老兵又说:
    “相比台风过后持续大风和降雨的新奥尔良,大地震过后仍下着暴雨的山区,强行空降的难度远胜后者。但咱们的鲸师空军,在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就踏上了运输机。这是一次挑战。因为我们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不幸被卷入江水中,会不会有人被丛生的林木割破身体,会不会有人遭遇到地震和暴雨后的山体滑坡,会不会有人在营救过程中遭遇楼房的再次坍塌。还有地震引起的毒气,灾后的流行病在平原上,仅恶劣气候状况下强行跳伞的伤亡率就接近三成,何况还是在山区,何况还是在震后的山区?我不敢去想那个可怕的几率,这是堵上生命去拯救生命的一跳。参与这个堵住的人,都是我的战友,包括你。”
    白洪普回头,问:“咱们能在这见面,很幸运?”
    老兵点头说:“是的,没错,很幸运!”
    白洪普又问:“你的意思是,同行十五人,有可能就我们两个人还活着?”
    “不排除这种可能。”老兵闭眼“赌桌上,满盘皆输的不在少数。”
    白洪普做思想斗争。
    老兵沉默。
    过了一会,白洪普叹了口气,说:“咱们结伴去广场吧。”
    “瑞连长果然没看错人。”老兵眼里全是赞赏。
    “引导完救援飞机,我还回来找她。”白洪普看皿江,斩钉截铁。
    “那一定的。”老兵将背包往身上背了背。
    白洪普和老兵一起往广场赶,沿途惨不忍睹。大多数楼房都倒塌了,甚至粉碎的看不出以前的样子,到处都是瓦砾。没有粉碎性骨折的楼房以怪异的姿势矗立着,上面嵌着巨石,有汽车居然爬上了楼顶。
    路上,白洪普发现一只狗被绳子拴在树边,树旁的房子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构造,只能从满地的碎石块儿猜测这里以前曾有过建筑。白洪普抽出伞刀,一把割断绳子。
    老兵催促他:“人都救不过来,哪有时间还管什么狗。”
    “成蕊说过,动物通灵,它们有最直接的恩仇概念和最不可思议的本领。”白洪普说“老马识途听说过吧。”
    “你不会打算让它给咱们带路吧。”老兵指着狗问。
    获救的狗好像非常感谢白洪普,一个劲的跟着他跑。
    白洪普和老兵,还有那条狗,小心翼翼的避开不断坍塌的山路,他们找尽量坚实的土地往广场方向赶。那只狗突然咬住白洪普裤腿,白洪普想起了什么,立刻拉着老兵往后撤。
    “你干什么?”老兵问白洪普。
    老兵听到一声巨响,就在他眼前,他们刚才站的那块地方坍塌了。
    老兵傻眼了,过了好一会,他才摸白洪普的头,叹了口气,不说话。
    “这里确实凶险万分。”白洪普望着峭壁说“夜长梦多,得抓紧时间完成任务。”
    两个男人和一条狗的徒步经历足以写成一本一百二十万字的西游记,他们经过九九八十一难,终于来到了那片曾经是广场的“广场”
    除了汽车大小的石块和带根搬来的几颗大树,广场中间还有一幢三层小楼,小楼上有阳台血迹斑斑,一个明显沒来得及跳的人被石块压住了半个身子,余下的半个身子无力地垂着。第一层下面是废墟。
    老兵看楼层标识,说:“这是从别处‘飞’来的,一二楼完全碎了,看看有没有幸存者。”
    白洪普和老兵拿出生命探测仪,雷达波上没有任何显示,倒是在不远处有密密麻麻的十来个点,通过仪器可以看出,他们正往广场方向移动。老兵旋转按钮,显示清楚了,一共十一个人。
    白洪普和老兵对视了一眼,成蕊的仪器精度很高,他们从生命体特征表现上看出来人不是一般的百姓,顶次也是散打冠军级别。
    “是连长他们吧。”白洪普问。
    “应该是,丢了两个。”老兵说。
    “你说这楼是从别处飞来的?”白洪普问。
    “嗯。”老兵说。
    “我想进去看看。”白洪普说。
    “太危险了。”老兵阻止他。
    “这楼碍事,不清了直升机下不来。”白洪普抬头看歪歪斜斜牌匾“好像还是个机关,可惜被遮住了,完全看不出来。”
    老兵不知从哪找出一根竹竿,他捅那牌子,边捅边念道:“希望不是政府,还得指望他们救援呢。”
    竹竿碰到楼板时,老兵感觉不到阻力。他稍一使劲,整栋楼象积木那样塌了。
    两人吓了一跳,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我艹!”
    “是小白和大黑吗?”远处飘来瑞雪飞鬼魅般的声音,在冷雨停电夜的氛围烘托下显得异常妖异。
    “瑞头儿?”叫大黑的那个老兵问。
    对面明显喧闹起来,一队人跑了过来。白洪普细数,十一人。除一个一瘸一拐外其余都欢蹦乱跳。白洪普想起了成蕊,他黯然。
    “你们两个平安就好。”瑞雪飞说。
    白洪普突然扭头就走。
    大黑拉住他。
    “你想干什么?”瑞雪飞问。
    “成蕊被吹到皿江了,我要去找她。”白洪普说。
    瑞雪飞脸上呈重度污染。
    “请您批准。”白洪普恳求。
    “你徒步过去找?”瑞雪飞问。
    白洪普看慢慢长路,说:“您让我照顾她,现在她丢了,是我任务失败。”
    “大黑,你带他们去给直升机发信号。”瑞雪飞下令。
    大黑领命去了。
    “成蕊是不是准备给咱们造一种特殊的单兵飞行器?”瑞雪飞问白洪普。
    “嗯。”“你见过吧。”
    白洪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人训练星际期间,成蕊有一天灵感突发,她趁机一鼓作气画出设计图,并且在随后的半个月内弄了一台样机出来。成蕊责成过白洪普要保密。
    “登机前,成蕊告诉我,说她已经有了一个样品。她知道这次行动九死一生,所以在暗中嘱咐我,如果她有不测,要给你第一个试驾。那机器我沒见过,但我从她的描述中可以想象,是非常棒的单兵设备。可以说史无前例。”
    白洪普满面泪流。
    “一会直升机下来,会运送一批通讯装备,同时,还会运来成蕊发明的单兵飞车。你就用那个去找她吧。现在,你得和他们一起给空中做引导。”
    白洪普拼命点头。
    瑞雪飞看着广场发愁,原来的“广场”已经不复存在,地上乱石成堆。
    “在这里清理出一片适合降落的空地,也算个不小的工程了。”瑞雪飞发愁。
    “那边还算干净,清一下树桩,就可以机降了。”白洪普指着一片麦地说。
    瑞雪飞扭头看后,说:“就这么办。”
    瑞雪飞一边打扫碎石一边问白洪普:“你知道咱们为什么拼命也要过来不?”
    白洪普说:“给灾民带去希望吧,可以让他们知道政府在拼命救他们。我和大黑在路上,遇到不少往外走的幸存者,他们见到我们,除了惊讶外,最明显的就是一脸如释重负了。”
    瑞雪飞点头说:“是的,我们带来的不是设备,不是食品,而是希望。等我们建立了前线联系基地,救援就可以马上开始了。”
    白洪普问:“咱们空降来就行了,陈司令干吗还冒险?”
    瑞雪飞说:“多路出击是老传统了,而且高级军官亲自到场实际指挥上也是非常有必要的。毕竟现在通信困难,情况复杂。陆路不通,空路也难走。这天气你不能让每个救兵都跳伞下来。最初的几十个小时还是得自救。灾区的具体条件千头万绪,如果没有高级军官一线指挥,咱们这支小分队能起的实际作用有限,象征和心理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是有能协调组织当地残存政府、军警、资源的高级官员的存在,就完全不一样了。那就是象征意义变成了实际意义。当地的条件尚可的话,以陈司令为骨干,重建组织机构,发挥重大作用是完全有可能的。”
    一块临时停机坪被清理出来,众人看瑞雪飞。
    瑞雪飞下令:“发射信号!”
    受无神论教育的先遣队们一齐祈祷直升飞机能平安降落。白洪普号召全世界的神仙妖怪们联合起来,保佑飞机能平安降落。他念叨我佛慈悲观音菩萨上帝保佑阿拉真主阿弥驼佛救苦救难
    他们是伞兵精英,都知道真实的飞行和那些好莱坞大片中威风凛凛孤胆英雄深入敌后建功立业的直升机完全不同。再牛叉得直升机也不能说靠个gps标个坐标就呼啦啦往里面飞,尤其现在是暴雨加山地,飞进去就是在搏命。而且是丝毫看不到希望那种。
    白洪普能听见螺旋桨盘旋的声音,但他抬头看不到直升机。天气太差了,这种能见度根本就无法飞行。然而现在地面完全被塌方和碎石阻塞,唯一的道路,只在天上。
    白洪普们用耳朵听出直升机在努力下降。他们高声呼喊,希望声音能透过云层给直升机送去坐标。
    这种气候下直升机机降就是鬼扯。两山夹一河,除了山谷还是河谷的标准禁区式地形。侧切风变化无常,还夹杂雷暴。直升机就算不要命的飞进来,也停不住。一阵风过来就是机毁人亡。
    (ps:风切变表现为气流运动速度和方向的突然变化。飞机在这种环境中飞行,相应地就要发生突然性的空速变化,空速变化引起了升力变化,升力的变化又引起了飞行高度的变化。如果遇到的是空速突然减小,而飞行员如未能立即采取措施,飞机就要掉高度,突然掉高度的结果往往是发生事故。)
    瑞雪飞和他的精英小队伞降,已经创造了一个奇迹。直升机驾驶员是个飞行了一万多架次,累计超过五万小时的超级王牌飞行员。他说功劳不能让瑞雪飞一个人都占了。
    白洪普们从螺旋桨的声音判断直升机已经试图闯入了四次。直升机是要靠地面引导才能找到目标。但下雨天在高空找某个建筑,难度不小。何况现在是大暴雨,两边还都是山。灾区全方位停电,连灯光都没。瑞雪飞小队配发的引导设备穿透力不软,然而云层即低且厚,几乎触手可及,又完全看不到光。
    这种情况下,直升机就只有超低空一条路可走了。超级王牌知道,这是有去无回的举动。
    白洪普们也听到直升机这次是义无反顾了。他们将装备功率开到最大,同时声嘶力竭地做人肉引导。
    螺旋桨的声音越来越大。
    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先遣队们已经感觉到熟悉的风了。
    直升机冲破了云层。
    先遣队欢呼。直升机成功降落在临时停机坪上。
    王牌打开舱门,喊:“先建通讯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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