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照片发给冷姝,问她:你见过这个打火机吗?
    冷姝很快回:见过,好像是黄新建的。
    跟谢言昭的话对上了,沈连枝想起来,她说下午见了自己舅舅。
    *
    翌日清晨,谢言昭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名字,熟稔地将手机关机,继续睡觉。
    过了几个小时,谢言昭悠悠转醒,慢吞吞地起床、刷牙洗脸、给自己定个早餐。吃完早餐晒会儿太阳,然后才把手机开机。
    刚开机一秒,沈连枝的电话就再次打了进来。通话记录里,只今天早上,她给她打了有两百多通电话。
    谢言昭划开接通键,手机里立刻传来对方的质问:“谢言昭,那个打火机你到底在哪里找到的?!”
    态度跟昨天晚上截然不同,看来已经跟黄新建了解了情况。
    谢言昭直接告诉她:“在山里,唐苏晕过去的地方。”
    “一个打火机而已,又不是定制款,谁都可以买,证明不了什么!”
    “嗯……”谢言昭语气悠悠:“但是上面好像有指纹。”
    她说完话,那边安静许久,再听沈连枝开口时,她的声音没有刚刚镇定了,但还在极力找出谢言昭的“破绽”。
    “你少吓唬我,那天下雨了!”
    那天早上下了雨,就算有指纹也能洗干净了。
    “确实下了雨,但是我是在下雨之前拿回来的。”
    沈连枝不知道,因为她起床后外面已经开始下雨,而谢言昭也早已回来,并在陈静好那里洗完澡,睡下了。
    “……那又怎么样?谁知道打火机是不是你偷走的,然后扔到了那里。”
    “我们上山找唐苏的过程都有直播,我建议你再仔细看一遍回放。另外,除了这枚打火机,我还有其他证据,包括证人。如果你很好奇的话,我可以发给你看看。”
    沈连枝还有些惊疑不定,谢言昭已经将证据发了过来,是各个交通监控点拍到的同一辆汽车出现在不同位置的照片。
    监控照片日期是他们出发去打结村录节目的同一天,一路的行驶轨迹,也证明他们是去打结村的,而回去的轨迹,在唐苏出事的后一天。
    车牌号沈连枝很熟,是她舅舅黄新建的。
    这些照片只有交警部门才能调查到,这意味着唐苏在山里出事后,谢言昭找了律师并且报了警。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连枝身体晃了晃,差点站不住。
    像是知道她的反应,谢言昭“安慰”她:“我当时确实委托了律师帮我调查取证,不过后来撤案了,所以你放心,你不会有牢狱之灾。不过我现在觉得,我可能对你过于心软了。”
    “我……”沈连枝握手机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我怎么可能会有牢狱之灾!事情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叫他这么做!是他擅自做的主,我跟黄新建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反驳的关键点,沈连枝笃定道:“谢言昭,你只能证明那件事跟黄新建有关,但你拿不出证据证明那件事是我做的!”
    “那又怎么样呢?”
    谢言昭浑不在意,沈连枝却从她这句反问里得出一个结论——她确实没有能指证自己的证据。
    紧接着,她听到谢言昭在电话另一头说:“沈连枝,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但我愿意给你最后一次,只要你承认你实施的那些手段,包括买各种热搜带节奏、找黄新建对付唐苏、让关胜胜锁骨骨折、故意曝光永无乡名单。只要你承认,我就可以放你一马。”
    沈连枝发现她没有证据后,心里就有了底。
    她在那头都要听笑了:“谢言昭,你这不是放我一马,而是要把我五马分尸啊。而且,你刚刚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那些事情,我一个都没有做过!”
    沈连枝以为谢言昭是在套她的话,她是不会上当的。而且就算不是套话,她真答应下来,那她在这个行业还混得下去吗?承认她做过那些事跟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这叫放她一马?
    两个人结束这通电话的三天里,沈连枝虽然心神不宁,但见谢言昭的社交账号再没有动静,她逐渐相信,谢言昭那通电话就是在装腔作势地吓唬她。
    纸老虎一个。
    在沈连枝彻底放下警惕心的第六天,微博平台崩了。
    她当时正在拍摄一个美妆品牌的短代广告,冷姝最先得到通知,当她看到群里同事截下来的微博内容,浑身的血液瞬间被冻住。
    广告拍摄结束后,冷姝迅速将沈连枝带回去。
    沈连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语气愉快地问冷姝:“姝姐,我今天表现还可以吗?有没有比上次进步一点?”
    冷姝没有说话。
    这会儿有好几个广告商同时联系到她,询问微博上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让给个准话。
    现在的商务合同都有规定,如果由艺人问题导致品牌利益受损或解约,需要艺人方做出赔偿。
    冷姝现在浑身发凉,脸色极度难看。
    “姝姐,你干嘛呢?怎么不理我?”沈连枝推了推她。
    冷姝心烦意燥,下意识朝她吼道:“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沈连枝被她吼得一愣,刚想摆脸子,冷姝将手机举到了她面前。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条微博。
    她认出发博用户是黄新建,文案很简短:这是这段时间我为沈连枝做过的部分事。
    图片很多,放了十八宫格。
    沈连枝点开第一张时,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了,血瞬间冲到颅顶,脑子发胀发热。等一张一张翻过去,翻到最后,视线里天旋地转,像一栋大厦在她面前轰塌。
    或许轰塌的不是大厦,而是她本人。
    在沈连枝被这则微博冲击得几度快要昏厥时,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黄新建背刺了她!!!
    黄新建将沈连枝这段时间叫他做的一些事,以及他知道的一些事公布了出来。
    包括一开始下水军带节奏谢言昭和唐苏是情侣关系、创建和节目里各个男嘉宾的cp超话并让脂粉引导嗑cp、在打结村时偷走谢言昭的行李箱,让他处理掉、让团队调查射箭场归属,因为她在射箭场破坏了谢言昭的护指,怕被揭发、然后买热搜明示谢言昭大粉带头嗑她和夏承昱cp,最后还有让他对付唐苏。
    他说的这些事情,基本都有聊天记录证明。
    后面他还放了很多通话录音,是沈连枝或冷姝在跟他打电话时,他录下来的。
    证据真到不能再真,基本把沈连枝锤死了。
    要知道沈连枝一直以来面向大众的人设是人美心善的甜妹,粉丝也经常这么夸她。黄新建的这几条微博将她所有的伪装撕碎,揭露了一个真实的、自私有心机且恶劣之极的她。
    性格反差之大,震惊全网。
    微博崩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终于彻底修好了。沈连枝的手机那从一刻开始,消息提示音或电话铃声再没停止过。
    她从没想过黄新建会背刺她,明明之前说好的,她给钱,他把事情揽下来。
    沈连枝愤怒到极点,将手机重重摔砸到地上,家里能砸的东西也全被她砸了。
    她知道自己完了,又恨又怒又惧怕。
    冷姝现在没有心思安慰她,广告商那边的违约金就够让她烦得了。
    冷姝要走,沈连枝拖住了她,哭着哀求她:“姝姐,你帮帮我,我不想就这么结束,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我怎么帮你?我都自身难保了,你知道我们现在要赔多少钱吗?!”
    “那个谢言昭……”沈连枝咬牙切齿:“一定是她收买了黄新建!他们合起伙来害我!”
    “是,他们现在肯定有关系,但问题是,黄新建爆出来的那些事,我们确实做了啊!这怎么给你洗白?”
    她已经被锤死了,铁证如山,要怎么洗?
    “不是……最后一件,最后一件我没做!你知道的,姝姐,我没做!我没有让他砸晕唐苏!”
    黄新建在微博上说,在打结村时,沈连枝让他去对付唐苏,但聊天内容没有截取具体的“对付”方式。反正实施的结果就是,唐苏在山里被砸昏过去了。
    网友这才知道原来唐苏那时候是被人害的,不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山的。
    那时候他跟谢言昭还挨了好多骂,说他们让工作人员加夜班,还差点害得整个节目组遭殃。现在真相浮出水面,才知道他们是被冤枉的。
    “我知道!”冷姝无奈道:“但你要怎么解释,说你原来只是想弄伤他的手?”
    这样解释,只会让大家更生气。
    *
    黄新建几条微博,掀起了一场“网络海啸”。
    唐苏的粉丝现在硬气了起来,谢言昭的也是,现在都挺直了腰板开始跟网友“讨债”。
    【之前骂他们的人,滚出来!道歉!!!】
    【从节目播出开始,两个人基本上没有停止过被骂。】
    【大家跟风网暴一直有一手的,这时候怎么跟哑巴了一样?】
    【不是,没人觉得沈连枝恐怖吗……人前跟人后完全是两个样子啊,买热搜带节奏、偷行李箱这种就算了,唐苏这个真的有点严重啊!】
    【山里的冬天那么冷,后来还下雨了,如果那天晚上没有找到他,他会出事吧?这算不算杀人未遂?】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让谢言昭生气打她,那我能理解。】
    【才四个耳光,谁对我家里人下毒手,我能跟她拼命好吗?!】
    ……
    冷姝去处理商务问题,留下沈连枝一个人在公寓里,让她好好思考后面的打算。
    她没办法冷静下来,焦虑、暴躁、愤怒以及后悔等各种情绪充斥在脑子里。
    她拿出自己的另一个私人手机,打通了谢言昭的电话。接通后,嘶吼着问她:“谢言昭!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你明知道我没有那么对付唐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言昭笑着问她:“我现在不过是用你的方式对待你而已,怎么你就受不了了吗?”
    曾几何时,她用颠倒黑白的手段把她和唐苏放在同样的位置,被网友无尽曲解、被冤枉、被无下限地辱骂。
    换成她自己就受不了了吗?
    “所以你早就想这么做了是吗?那为什么不早点动手,要等到现在?!”
    相较于沈连枝的声嘶力竭,谢言昭的回复显得轻描淡写。
    “平地摔跟从高楼摔下来,那感觉怎么会一样呢?”
    人要真实地感觉到巨大的落差,那样才会崩溃。就像沈连枝以为自己即将顺风顺水迎来事业上升期,也以为谢言昭被她踩进了泥里,彻底败落下风,没想到她在精神松懈的下一秒狠跌下去。
    站得越高,摔得越痛。
    沈连枝好后悔,后悔六天前没有重视谢言昭那晚对她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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