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放牧的族人故意,每天早晚,一定要赶着牛羊在他们帐前经过,等牛羊都过去了,帐前已经全是粪污。
    就连给两人送去的饭食,十次里□□次都是腐败的,若两人对此有什么意见,等下一顿饭,连搜掉的饭菜都没有了。
    明窈还要忙着接待其他人,对这两人的待遇一无所知。
    就在典礼前一天,四皇子带着几十抬贺礼匆匆赶来。
    众人下马后,只见一个腿有残缺的青年踉踉跄跄奔上前,狄宇难得失礼,奔到兄嫂面前,才一张嘴,已经语带哽咽。
    明窈喉咙微动,好半天才勾出一抹笑:“好久不见,弟弟。”
    狄霄问:“这次回来,还走吗?”
    大越能人辈出,或许并不缺少一个榜眼,但一个刚刚统一的草原,却正需人才。
    四皇子就在旁边,几次欲言又止,偏偏兄弟俩完全没有当着旧主的面挖人的自觉,狄宇想了想,咧嘴笑:“不走了。”
    九月初九,晴,宜祭典。
    毕竟是草原上的第一位汗王,汗王登基的典礼该如何进行,谁也没有经验。
    到头来还是仿了拔都儿部冬祭的习惯,只在祭祀神明后,加了汗王即位的仪式。's
    整道典礼并没有太过繁琐,只在汗王王后登上祭台后,底下族人齐齐跪拜,高呼“汗王王后”,复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狄霄和明窈换上了新衣,宽大王服上,绣着拔都儿部的图腾和花纹,狄霄额上带有狼牙发圈,明窈发上亦缀有华丽首饰。
    至此,草原迎来了第一位王和王后。
    登基典礼后,族人们点起了篝火,整只整只的羔羊被送上烤架,年轻男女们载歌载舞,欢快的鼓点和号角声响彻云霄。
    即便祭典完成,前来观礼的长老们还是不能走的。
    在见识了王城高大的城墙后,几乎每个人都想在族里建这么一座城墙。
    还有那产量丰厚的农田、养的又肥又壮的牛羊,拔都儿部的一切,都是他们想要学习,想要带回去的。
    正好,对于日后草原新政,狄霄也有要改的。
    不过在商议草原内政前,对于大越和大瑜的贵客,还要妥善接待。
    大越来的两个王子完全被忘在了毡帐里,祭典一结束,就被族兵压了回去。
    两人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对待,积压了多日的怨气爆发出来,当场破口大骂。
    可惜他们的骂语还没有传到狄霄等人口中,就先被族兵收拾了。
    总之等明窈想起他们的时候,族兵说:“回王后,二位殿下对我拔都儿部大为好奇,十分舍不得离开,正赖在毡帐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呢。”
    “啊这……”明窈为难,“那就先这样吧,等日后我再接待他们。”
    至于日后是多久,且看狄霄什么时候放人吧。
    一连忙了两日,狄霄和明窈才同时得空,这时才把四皇子殿下请进王帐。
    几人见面,四皇子很是感慨:“这才过了多久,拔都儿部变化之大,实在出乎我所料,不过也恭喜汗王,恭喜往后,苦尽甘来,往后再无战乱。”
    草原上没有敌人,那自然是没有内乱的。
    至于外敌,四皇子此言,分明是在暗暗抛出橄榄枝。
    狄霄微微颔首:“能有长久和平,自是你我所愿。”
    “此番辛苦殿下前来,不知大瑜边境可有变动?”
    四皇子想了想,如实道:“大越边境尚可,只是之前打下的那几座大越城池有些不安生了,汗王对大越情况可有了解?”
    “还请殿下指教。”
    四皇子简单说了说最近一年的情况,提到大越,又忍不住皱眉。
    “我在和亲王帮助下,潜入大越内城,我观大越百姓皆是愁容,便是那吃穿不愁的商贾,也少有喜色,提起大越皇庭,更是各个愤慨。”
    四皇子虽更擅武,但幼时也是学过经史的。
    过往无数亡朝末代,百姓多颠沛流离,可能让整个国家对朝廷怨声载道的,大越敢称第二,绝对没人能居榜首。
    四皇子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等等——”明窈忍不住问,“殿下所说是哪位亲王?”
    “和亲王宁礼啊,怎么了?”
    听见熟悉的姓氏后,狄霄心念一动。
    果然,只听明窈失声道:“和亲王……不就是湘湘的父亲。”
    因着这点意外的发生,谈话很难继续下去,索性他们不急这一时,不如先把宁湘叫来,当面把事情说清楚,再做谈论。
    为了这次登基大典,绣房那边可是忙了有段时日。
    无论是王服还是其余亲卫侍从的服侍,都是出自绣房,辛勤的姑娘们用了最好的布料,用了漂亮的宝石珍珠,几乎每天都要忙到深夜,这才赶至出一批华美的服侍。
    即便典礼结束,绣房还要将之前这段时间的东西收拾一遍。
    听到王后传召,宁湘感到不解,但还是放下手里的活儿,先去王帐看看。
    进帐发现大瑜皇子也在后,她脚步微顿,正踌躇不知是否向前时,就听明窈喊:“湘湘快来。”
    “见过可汗,见过王后。”有外人在,宁湘守了礼,随后动作一顿,又跟四皇子问了好。
    明窈叫她来坐,先是给她倒了一盏茶。
    明窈小心翼翼地问道:“湘湘,我想问你一点事情,希望你能保持冷静。”
    宁湘少见她这样,更是好奇:“王后单问无妨。”
    “湘湘对……和亲王,还有什么印象吗?”
    “……”若说没有印象,那可是曾经宠她若掌上明珠的父亲,多年来,宁湘少有想起,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宁湘想平静地点头,可才一动脖颈,就觉眼角一凉。
    “王后提起父王是什么意思?”宁湘擦了擦眼角的泪,垂眸问道。
    明窈说:“我听四殿下说,数月前大越曾派大军反攻,大越军之主将,便是和亲王。”
    话音才落,只见宁湘猛地站了起来:“父王上了战场?”
    过分震惊下,她的音调都变得尖锐。
    和亲王如今已有六十,他本就非武将出身,能成一军主将,分明是在用命开玩笑。
    明窈赶紧安抚:“湘湘你别担心,和亲王很好,和亲王什么事情也没有,只是……”剩下的话她了解不多,只好求助地望向四皇子。
    四皇子微微点头,接道:“原来你就是和亲王寻了数年的女儿。”
    “数月前,和亲王率军进攻羊城,却为我军所俘,和亲王直言,可为我军提供望京布防图,作为交换条件,他希望能手刃大越皇帝。”^js
    “据他所言,他膝下爱女,便是为大越皇帝所害。”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在宁湘的记忆里,从望京离开至今,已有数十年之久。
    排除最开始那段痛苦不堪的日子,往后数年,哪怕没了曾经的锦衣玉食,可至少能保衣食无忧、安全无虞。
    草原不如大越繁华,也没有那么多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就连一些族人们,都是全无心眼,只凭一腔真心待人。
    一个人,一双手脚,这便是族人赖以生存的全部。
    坦白讲,宁湘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若说整个大越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从来只有她的父王和母妃。
    泪至末途,已有崩溃之势。
    看着宁湘情绪波动太过,明窈只好先带她去后面,留下另外两人在外稍坐。
    四皇子有些唏嘘,沉默片刻后,轻声问了句:“眼下草原已无内患,依汗王之见,大越与大瑜争斗,草原是否还会参与呢?”
    狄霄沉默的时间越长,四皇子心里越是没谱,片刻,他干笑说:“也对,草原毕竟才得了和平,是不该再陷入战乱了。”
    他没好再提之前合作的事情,略坐片刻便起身告辞。
    狄霄稍微等了等,见里面的人一直没出来,索性也跟了出去。
    祭典才过,族里气氛格外高昂,随处可见并肩走动说笑的男女,还有一些阻止了投壶射箭比赛的,稍微一点小彩头就能引来无数人参与。
    有些族人格外有生意头脑,在族人多的地方摆个小摊,卖些青麦酒和烤肉干,饿了渴了都能买一点,也不贵,几枚铜板就行,没有带钱的,那就赊个帐,等过后再还。
    有人看见这边有了生意,更是在旁边支起小棚子,钱物交易、以物易物的都有。
    狄霄走过的时候,族人们本想喊他来看看,可一想到这是汗王,又有些畏缩不敢说话,最终还是狄霄在一处卖小木剑的摊前停下。
    他摆弄着手里小巧的木剑,拿了两把问好价钱,痛快地留下铜板,又说:“这木剑做的精巧,正好给布赫拿去玩。”
    随着狄霄离开,左右观看的族人纷纷涌上前。
    或许大多数人并不需要这种小玩意儿,可能拥有小王子的同款,那也是开心的。
    另一边,狄霄把木剑揣进口袋,大步走向族外。
    与此同时,王帐内。
    明窈思虑良久,终于还是将莫拉阿嬷去世后留下的手记告诉宁湘。
    关于大越贵女被拐带的事情,明窈是最早知道的,后来因为花熙花煦两姐妹,也叫宁湘和陈梦知道了有些,但此时前后跨度之广,宁湘还是头一次知道。
    听着那些陈年往事的讲述,宁湘的眼泪流得更凶了,道最后她几乎是哽咽地说:“是我连累了父王,若没有我……”
    明窈抱住她:“不干你的事,都是大越皇族的错,和亲王也是被逼,等晚些时候,我们再请四皇子殿下过来,你是想跟过去见父王,还是有什么话要带过去,都好。”
    宁湘心里正乱着,一时间很难做出决定。
    又过了片刻,明窈亲自把人送回去。
    绣房那边还在忙,她怕宁湘久不回去,会引来旁人找,于是明窈又多走一趟,跟绣房的人说了一声,叫他们忙完手里这点活,也早些回去休息。
    和亲王之事,对拔都儿部的并没有太多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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