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被钟璟一路护送,穿过密林,来到大山深处的一片隐蔽山谷。夜风凛冽,林间寒意逼人,草木间偶尔传来虫鸣与野兽低吼。
    “先歇歇。”钟璟声音沙哑,强撑着站定,将苏念小心放下,警惕地四下打量。苏念刚要缓口气,耳边突然传来远处的脚步声与隐约的低喝,显然追杀他们的人并未放弃。
    “他们追上来了!”苏念脸色一变,立刻想站起身。
    “别慌。”钟璟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语气冷静而果决,“跟我走。”
    苏念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左臂衣袖上大片暗红色的血迹正不断渗出,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她瞬间明白过来,猛地攥住他的手臂,心中又惊又急,“伤得这么重,为什么不早说?”
    钟璟轻轻甩开她的手,声音低哑而倔强:“不算重,不用管我。”
    说罢,他强撑着站稳,目光冷峻如刀,紧盯着不远处起伏的山影,仿佛下一秒便要与暗夜中潜伏的敌人决一死战。苏念胸中涌起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却强行按捺住。她迅速环视四周,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天然的山洞入口,看似隐蔽,勉强可以藏身。
    “跟我来!”她握紧匕首,反手拉住钟璟,半是拖半是拽地将他推入山洞。
    钟璟的眉头微皱,显然对她主动的保护有些意外,但终究未作反抗,身形微晃着退入洞中。
    山洞内幽暗湿冷,满是泥土与苔藓的味道,却比外头的风声杀意多了一分安全感。
    苏念迅速用石块挡住洞口的一半,蹲下身来,从钟璟怀中强行扯过他受伤的左臂,动作又急又重,丝毫不容拒绝。苏念双手快速缠绕着钟璟伤口上的布条,动作冷静而利落。她的心跳虽未平复,但思绪却出奇的清晰。这些年来,命运多次将她推入险境,每一次的逃亡与挣扎都成为今日求生的本能积累。
    她记得从王府逃跑时,被侍卫围追堵截的无数个夜晚。她学会了如何借助地形隐匿身形,如何不留痕迹,如何在绝望中谋得一线生机。青楼那段阴暗的岁月,让她懂得察言观色与伪装。而京郊被软禁的那段时光,她更是每晚暗中研究地形,策划逃脱路线,甚至学会了如何解绳索、隐藏脚印。
    此刻,那些残酷记忆中的所有生存技巧都变成了求生的资本。
    苏念将最后一圈布条紧紧打结,目光冷静坚定。钟璟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伤口的出血已经止住。他微微皱眉,似乎不习惯被人照料,却未多说一句。
    “撑得住吗?”苏念抬头,声音低沉而果断。
    钟璟睁开眼,黑曜石般的目光沉稳坚定,语气透着一丝倔强:“死不了。”
    苏念点点头,迅速收拾掉血迹斑驳的布片,将匕首别在腰间,动作灵活而干脆。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太久。”她环顾山洞四周,脑中飞快计算着脱身路线。
    钟璟撑着墙壁,缓缓站起,额头渗出一层细密冷汗,仍强撑着保持冷静:“他们人多,分散搜索,不可能只在一条路上堵我们。”
    “我知道。”苏念转身,目光坚定而凌厉,“但他们不会料到,我们会主动反其道而行,逆着风向爬上山脊。”
    钟璟微微一怔,显然对她的提议颇感意外。
    “爬山脊?”
    “我曾在出逃时,反方向藏在山崖半腰叁天,才避过所有追捕。”苏念微微一笑,“他们追踪我们的脚印和气味,绝不会想到我们会攀上光秃秃的山脊,因为这是最愚蠢的生路,也是唯一的死路。”
    钟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透出一丝隐隐的钦佩与复杂情感。
    “你比我想象的厉害多了。”他语气低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
    “没办法。”苏念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感情,“我若不学,早死了。”
    两人四目相对,短暂的沉默中仿佛暗藏未尽之语。
    不远处,低沉的脚步声与狗吠声隐约传来,敌人的搜索已愈发接近。
    苏念再未多言,转身快步向洞外,黑夜与山林的寒风扑面而来,仿佛将所有情感与回忆深深封存于荒野深处。
    此刻,她与钟璟,只能背水一战,生死无凭。
    她深知,任何被留下的痕迹,哪怕是一小片血渍,都可能暴露藏身之处。她将用过的破布塞进怀里,快速整理好一切,将最后一块布料紧紧塞入怀中,起身时语气冷静而果断:“必须走了,不能留下一丝痕迹。”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迅速没入黑暗,如两只游走于夜色中的孤狼,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幽深山谷间。月光被密林遮蔽,脚下的落叶与石砾偶尔发出细碎声响,被远处隐约的狗吠与追兵的低喝声掩盖。
    苏念心跳如擂鼓,紧握匕首,另一只手始终扶着伤势未愈的钟璟,不敢有片刻松懈。
    “还能撑多久?”她低声问道,目光始终警惕,扫视四周的每一处黑暗。
    “死不了。”钟璟强忍伤口传来的剧痛,额头早已布满冷汗,嘴角却依然倔强扬起。
    苏念未作回应,拉紧了钟璟的手臂,步伐更快。
    苏念和钟璟在夜色的掩护下艰难攀上了陡峭的山脊。四周的密林逐渐稀疏,露出崎岖嶙峋的岩石与险峻的山势。寒风呼啸而过,带着锋利的凉意,割在脸上犹如刀刃。钟璟脸色苍白,额角满是冷汗,受伤的左臂被草药和布条紧紧包扎着,虽已止血,却仍传来阵阵刺痛。他咬紧牙关,强撑着没有发出一丝呻吟。
    苏念在前方探路,脚步稳健而迅速,熟练地辨认着地势,寻找可以隐匿身形的路径。她攀上一块巨石,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夜色中远处偶尔传来模糊的狗吠与低沉的喊声,敌人显然仍在四处搜寻。
    “这里暂时安全,但不能久留。”苏念俯下身,将钟璟从一处陡峭的山石间小心拉上来,低声说道。
    钟璟喘了几口气,撑着身旁的一块岩石站稳,强行稳住颤抖的双腿。
    “前面有山崖,顺着山脊下去,是条更隐蔽的小径。”苏念一边快速分析地形,一边暗自思索脱身的路线。
    钟璟靠在岩壁上,看着她眼神深邃而专注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他清楚地知道,此刻她表现出的冷静与果决,绝非与生俱来,而是经历无数苦难后锤炼出的生存本能。苏念扶住他的手臂,带着他向山脊更深处迈去。
    寒风卷着落叶与泥土,远处的狗吠声与杂乱的脚步声时断时续,似乎已渐渐远去,消失在起伏的山谷间。
    苏念抬头看了看暗沉的夜空,星光隐约闪烁,似乎预示着风暴的临近。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握紧手中的匕首,暗暗祈祷时间能站在他们这一边。
    钟璟的脚步略显沉重,但始终紧随其后,未曾落下半步。他知道,此刻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能成为她的累赘。夜色如墨,寒风在山脊间呼啸,带着刺骨的凉意。苏念和钟璟在密林与乱石交界处找到了一处天然形成的岩洞,四周荆棘环绕,地势隐蔽,勉强可以藏身。
    苏念检查了周围的环境,确定安全后,将钟璟缓缓扶入洞中。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伤口虽然被包扎止血,但寒冷与长时间的奔逃让他体力几近耗尽。
    “先歇息一下。”苏念将干草铺在洞底,命令般地说了一句。
    钟璟倔强地坐下,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紧抿着唇,未发一言。
    山洞内一片死寂,寒风从缝隙间呼啸而过,点点星光从洞口洒进来,为这片荒凉的黑夜增添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苏念在洞口布下简陋的屏障,又用落叶与枯枝遮盖脚印,最后才回到洞内。她并未直接休息,而是警觉地倚在石壁旁,握紧匕首,目光始终盯着洞外,一刻也不敢放松。
    “你不睡?”钟璟虚弱却低声问道。
    “我守夜。”苏念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根本不需要多做解释。
    “以前……你也是这样熬过来的?”他低沉地问,声音中带着隐约的复杂情绪。
    苏念垂下眼睫,沉默了一瞬,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回忆。
    “我睡不着。多睡一次,就多一次被抓的风险。”她的语气淡漠,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痛痒的往事。
    钟璟深深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时间在死寂中缓缓流逝,远处偶尔传来风吹枝叶的轻响,仿佛有未知的危险在夜色深处潜伏。
    苏念的目光始终未曾移开,即使眼底布满疲倦与冷意,却依旧保持高度警觉,仿佛她这一生,注定要在黑夜与追杀中孤独前行。
    钟璟的眼皮渐渐沉重,疲惫与伤痛最终将他拉入昏沉的梦境。
    山洞外,夜色如铁,风声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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