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前面领着路,白闻赋将货甩到肩膀上跟着她往库房里走。
    “你还亲自搬货?”他在叶芸身后问道。
    叶芸停在一排货物前,回他:“来大单的时候,所有人都得来厂里帮忙,我也不例外,你放这。”
    白闻赋将肩上的货按照要求摆放整齐,直起身问:“你经常干这些?”
    叶芸标记好入库单,低着头说:“人手不够什么杂事都得干,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叶芸转身,脚步匆匆往外走,白闻赋跟在她后面:“我给你再招些人来干活。”
    她脚步骤停,回过身来:“以担保人的身份?”
    随即眉眼弯了起来:“多大的能耐做多大的事,规模上来了我自会招人。”
    她转过身,迎着光再次投入到忙碌之中。
    白闻赋笑了下跟上她,顺手将外套脱了扔在椅子上。叶芸弯腰刚拿起一包货,转手就被白闻赋接了过去:“你这手是用来画稿做衣服的,不是用来扛货的,告诉我放哪就行。”
    叶芸有些担忧他的腿,刚想阻止,他好整以暇道:“以你男人的身份替你把活干了,不为过。”
    白闻赋扛起货往
    库房走,路过的工人满脸不可置信,也不知道周厂长都不敢怠慢的领导,叶老板为什么要使唤他干活,于是都偷偷跑去问小缚。
    小缚倒是知道缘由,只是他跟在叶芸身边这么长时间,从未听闻她有爱人,他不确定的事情,自然不好乱说。
    鲁子见老板都自己上手了,也跟着去搬货。
    几个男人干起活来,手脚麻利,一会儿功夫剩下的货全搬了进来。
    叶芸在货物堆里做记录,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瞧见白闻赋衬衫袖子卷到胳膊上,露出精干有力的手臂。从前也是这样,佟明芳让她搬水,他向来舍不得她细胳膊细腿去做这些苦力活。身份变了,他还是那个样子,穿着体面的衣裳帮她搬货,也不管旁人怎么瞧。
    他走到近前时,叶芸放下本子,自然而然地抬起手帮他掸了掸灰。
    “瞧你,衣服都弄脏了。”
    白闻赋双手撑在箱子上,弯下腰来方便她整理,眼里盛着意味不明的光,问她:“你为什么要招个长得像我的男人放在身边?”
    “谁?”叶芸抬起眸,对上白闻赋略沉的眼神。
    “你说小缚?他身强力壮肯干活,你也看见了,我这边经常需要搬东西的。”
    “别跟我打岔,身强力壮的男人多了,为什么要找个像我的?”
    叶芸眼睫微垂,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早期她在男人堆里打交道,事情多得忙不过来,还要跑学校,周泽阳领了几个人让她选个助手,跑跑腿帮她做些琐事。人与人讲究眼缘,她一眼看中了小缚,下意识的选择,没深想过原因。
    叶芸扬起目光,轻轻一笑:“他性子跟你可不搭边,我都没往这方面想过,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像。”
    白闻赋眼里深意流动:“没想过为什么要叫他小赋?”
    “因为他就叫小缚啊,杨缚,他爹妈给取的名字。”
    白闻赋抬手松掉领口的扣子,他的一举一动性感而纯粹。
    “让那小伙子回厂里,我把鲁子给你用。”
    “秀花同志吗?”
    叶芸禁不住笑出声,淡淡的霞光从厂房的窗户透进来,照得她白净的脖子上血管清晰可见,甜美得让人想咬上一口。
    “他还真肯把名字告诉你。”
    喉结缓慢地滑动,他垂下头轻咬住细嫩跳动的血管,叶芸暗暗吸气,敏感地轻哼一声,咬变成了吻。
    东西全都搬好了,小缚跑来找叶芸,最先看到一个男人宽阔的侧影,他认出来是白老板,刚准备过去,瞧见他臂弯间圈着的女人正是叶老板。小缚不敢过去打扰,乖乖守在外头,防止旁人过来。
    白闻赋余光瞧见了他,侧过身子将叶芸凌乱的肩领挡在身前,拉严实后,低下头问她:“你说过什么话是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叶芸的身体贴着他的胸膛,锁骨之间留有若隐若现的爱痕。
    “我说什么了?”
    白闻赋的目光凑近,眯起眼睛盯住她:“你说要给我生个孩子。”
    叶芸唇边绽放出隐隐的笑意:“喝醉酒的话你也当真?”
    白闻赋脖子一斜,叶芸立马感受到被股强大的力量桎梏住,腰被猛地提起,他眼神肆掠:“我当真了。”
    小缚离得远,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瞧见叶芸脸上出现罕见的小女人情态,这是旁人从未见过的神情,小缚难为情地背过身去,这下算是真信了白老板是她男人了。
    周泽阳他们忙完另一头的货赶过来,打算请白闻赋过去歇会,结果看见他竟然也脱了外衣帮忙卸货,一口一个不好意思,怠慢了他云云,并提出请他吃晚饭以示感谢。
    白闻赋放下袖子,从鲁子手上接过外衣:“我给小芸搭把手,没什么怠慢不怠慢的。”
    这句话难免惹人遐想,大伙儿不自觉将目光落向远处正在交代事情的叶芸身上。
    等叶芸忙完过来的时候,周泽阳他们已经离开了,她抬眸问白闻赋:“你就这么打发他们走了?不让他们请你吃饭?”
    “我过来又不是奔着他们来的,要请也该是你请。”
    “那我请你去个地方,只有本地人能寻到。”
    白闻赋问她饭店的名字,叶芸告诉他:“叫宝兴酒家,你去过没?”
    白闻赋眼里浮起笑意:“没去过。”
    叶芸自顾自地说着:“我想你也没去过,这饭店统共也没开两年。”
    到了地方,崭新的门头和雅致的装潢映入眼帘,宾客盈门,饭店生意的确兴隆。
    两人找了个空桌,叶芸将菜单递给白闻赋:“别跟我客气。”
    白闻赋翻着菜单,笑道:“叶老板这么大方,我得好好让你肉疼一回。”
    叶芸拿起茶壶为他添上一杯:“吃顿饭就想让我肉疼可不容易。”
    白闻赋接过茶杯,润了润嗓子,叫来服务员点菜。
    叶芸端着茶杯坐在他对面,越听越觉得他这菜品点得熟门熟路,都是这家饭店拿得出手的招牌菜式。
    服务员走后,叶芸狐疑地放下杯子:“你真没来过?”
    白闻赋如实告知:“第一次来。”
    叶芸赞许道:“那你还挺会点菜的。”
    服务员陆续将盘子端上桌,本以为菜上得差不多了。最后又端上来一个瓦罐,这罐子样式老旧,和其他菜品格格不入。
    叶芸抬起头询问:“这是什么,我们好像没有点。”
    服务员对叶芸解释道:“这是糟锑头,菜单上没有,我们老板特地交代上的。”
    叶芸刚露出不解之色,紧接着就瞧见服务员弯下腰同白闻赋说:“宗老板向您问好。”
    白闻赋回他:“转告他,我一会儿过去。”
    服务员走后,叶芸挑了眉:“你不是说第一次来?”
    “是第一次来。”
    她扫了眼瓦罐:“怎么回事,老板还对你特殊照顾?”
    “这家饭店确实没来过,不过这个老板炒的菜我吃了好几年。那时候他还没有门店,在松港北路的岔路口支个摊子,我经常会去光顾。”
    “十几年前?”
    “差不多,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
    白闻赋告诉她:“这个老板叫宗宝兴。”
    宗宝兴,宝兴酒家,所以他问叶芸饭店名字的时候,大概已经猜到了。
    叶芸说他:“那你都坐下了还不跟我讲,看着我自卖自夸,敢情都是你吃剩下的。”
    白闻赋压着笑意:“许久未见了,不确定那老板还能不能记得我,吃顿饭没想麻烦人家。”
    他舀了勺糟锑头放进叶芸碗里:“有一回我去晚了,他要收摊,见我饿着肚子叫我跟他回家吃,我才知道这道菜是他爱人做的,他爱人身体不好,这道菜不是常能吃着,你尝尝。”
    说罢,白闻赋起身对叶芸说:“我去打声招呼,很快回来。”
    叶芸点点头,白闻赋离开后,她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糟香扑鼻,味蕾散开的瞬间,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脑海里环绕,现在的她和年少时的他产生了某种牵连,在时空的缝隙短暂交错,同一个地界,不同时光里,感受着相同的味道。
    偏偏这时候门口进来了一群人,打断了她享受美食的雅兴。
    第65章
    严世华瞧见了叶芸, 本来往里走的步子忽然调转过来,晃晃悠悠来到叶芸跟前,阴阳怪气地打了声招呼:“这不是我们貌若天仙的叶老板嘛, 怎么, 一个人吃饭这么寂寞?”
    叶芸懒得搭理他,端起茶杯瞥向窗外,面色疏淡。
    跟严世华同行的人瞧出气氛不对,拉着他走。严世华甩开同伴, 丝毫不给叶芸留情面,出声质问她:“是不是你让白老板把我们除名的?”
    叶芸神色微顿,转过头来:“你胡说什么?”
    彼时, 旁边吃饭的人都顺着动静看了过来。
    严世华今个儿势要跟叶芸过不去,
    指着她便道:“你少他妈装,仗着一副好皮相这么快搭上人家白老板, 我说你自视清高什么,搞了半天是嫌我庙小, 想攀高枝。”
    一个漂亮女人甭管多清白,一旦被人戳着脊梁骨,沾上桃色传闻,旁人的眼光立马就有了多种解读, 特别是叶芸这样年轻且小有成就的女人。
    严世华的一句话就能轻易毁掉过去几年她所有的努力,让外人认为她是靠出卖色相, 攀附男人上位的女人。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低声议论, 叶芸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抬起头刚要开口, 余光瞥见白闻赋的身影从后场走了出来。
    服务员已经第一时间告知老板,前厅有人闹事, 一同出来的,还有这家饭店的宗老板。
    严世华见叶芸刚欲说话又止了声,靠在椅背上气定神闲地盯着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说话是默认了,白老板呢?你现在就把他叫出来,我当面问问他凭什么把我们给除名。”
    白闻赋的声音浑厚有力地响起:“我们的办事员给所有被驳回单位寄过一份很详细的说明,上面有具体被驳回的原因,你这是没收到?”
    严世华蓦地转过身,面色一僵:“白,白老板?”
    白闻赋大步流星走回来,巍然挺拔的身姿立在叶芸身前,居高临下掠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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