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栖枝被裴璟圈在怀里,坐在男人膝上。她手脚很冷,裴璟给她捂了许久,才终于有些暖意。
    他只当她是如从前那样临近入冬畏寒,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你姨娘在生你时是难产,是吗?”
    男人略显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虞栖枝手指被裴璟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闻言她顿了下,虞栖枝弄不懂裴璟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应当是。”虞栖枝被问得有些迷茫,她想了想,道:
    “但姨娘从未向我提过这件事。”
    裴璟垂眸看她。
    先前医师给虞栖枝的诊断,虞栖枝体弱的缘故,大半是因为她是早产出生。
    但这几日裴璟让人去查过,韩姨娘的那一胎分明是足月生的。并且还因胎儿过大,胎位不正,令韩姨娘生时难产耗尽力气,产后昏迷了整整三日。
    巧合的是,当年皇帝与郦贵妃驻跸的行宫,与洛县相距并不算太远。
    如果那日在暗巷中的刺客是四皇子派来的,那么裴璟只会想到一种可能。
    “怎么了?”虞栖枝仰头问他,只见裴璟神情是一贯的平静。
    她长发散着,半湿的乌黑长发垂顺在腰际,随着她动作微微晃动一下。
    裴璟没有答话。
    他搭在她腰间的手穿过她发梢,一路往上,又轻轻抚过她唇角。
    “明日让卫川送你回府,尽早动身。”
    虞栖枝尽早回侯府,他也能安心一些。
    “从今往后,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裴璟低道。
    虞栖枝微怔。
    男人摩挲过她的唇,她的唇瓣在指腹动作下略微变形。
    虞栖枝眼睫动了动,轻轻“嗯”了声。
    下一刻,虞栖枝只觉裴璟似乎变得灼热的呼吸落在她颈项。
    然后裴璟的吻落在她脖颈,虞栖枝仰头本能想要避开,反却纵容着他重重吻上她的嘴唇。
    腰身被人紧紧握着,她身前是裴璟,身后已经抵上冰冷坚硬的木桌边沿,除了迎合别无他法。
    随着两人的呼吸,屋内的氛围渐渐变得炽热而暧昧。
    虞栖枝趁着间隙急促呼吸几下,心底却忽然感到悲凉。
    或许是裴璟太过了解她的身体,也或许是她专门为他契合,裴璟只凭亲吻就能轻易挑起她身体的情动。
    虞栖枝被亲得上气不接下气,门外却忽然传来卫川的声音。
    她回过神,连忙动作狼狈拢好衣衫。
    好在卫川只在门外向裴璟说有急事要禀,并没有闯进来。
    裴璟也在这时停下动作。
    不知为何,眼前的虞栖枝分明离他很近,他却觉得自己仿佛拥着一阵山间的风,眼前人随时都会消散离他而去那般。
    按下心头古怪的想法,裴璟很快平复了呼吸,他安抚般捏了捏虞栖枝的掌心,松开她,面色如常起身推门出去了。
    ……
    翌日一早,卫川要送虞栖枝回侯府。
    昨晚裴璟有急事进宫,白日也不会过来,这无疑方便了虞栖枝的行动。
    芳儿也想要跟她回府,却被虞栖枝以要芳儿为她收拾行李为由,留芳儿在城郊的这座宅邸里。
    虞栖枝此去侯府实属匆忙,这理由实在合情合理,卫川并未生疑。
    虞栖枝将芳儿的身契与银两一并夹在了箱笼的衣裳里,芳儿听话又乖巧,为她收拾行李时定能翻找到。
    芳儿自洛县起就一直陪伴着她,虞栖枝早已把人当作自己妹妹一样,这些都是芳儿应得的。
    安顿了芳儿与韩姨娘,虞栖枝彻底没了牵挂——
    她“死”了,芳儿又全不知情,裴璟没有理由迁怒她们。
    芳儿从此是自由身,而她也将自由。
    车轮辘辘滚动,马车启程。虞栖枝想起年轻医者对她说的叮嘱。
    灰褐色药丸被她捏在手心,浸出一点汗湿。
    服下这颗药丸,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次醒来?
    片刻的犹豫转瞬即逝,虞栖枝很快吞下药丸。
    心跳声逐渐变得轻不可闻。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抽离,在浑身脱力之前,虞栖枝重重敲了下车壁。
    马车停下,卫川在车外问她有何事。
    过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连车内人的呼吸声也微弱至极,卫川肃了神色,几乎没有犹豫地打开车门。
    车门打开的一瞬,虞栖枝软倒在他的臂弯。
    “夫人!”卫川伸手探她的鼻息与脉搏。
    虞栖枝在他臂弯里彻底没了气息。
    “大夫,救人!”
    卫川抱起虞栖枝,一脚踹开医馆的门。
    医馆里年轻的医者愣了一瞬,见卫川怀里的人,很快明白过来,示意卫川将人带到内室医榻放下。
    “这位郎君回避吧。”
    医女摸了虞栖枝颈侧脉搏,又把虞栖枝衣领领口解开,要给人身上几处大穴施针。
    虞栖枝身上白皙肌肤微微袒露,卫川别开视线,只觉心底从没这么慌过。
    稀里糊涂被人带出了内室,卫川急忙欲向裴璟回禀此事,才吩咐过暗卫看顾好这里,身后忽袭来一阵滚烫热意。
    烈火自医馆外堂燃起,火势汹汹,速度极快蔓延到虞栖枝所在的内室。
    卫川大惊,要往医馆里冲,却被大火烧毁的门楣挡住前路。
    不过只耽搁了片刻,医馆内室已然烧成了焦墟,暗卫拉住卫川:
    “太迟了。”
    ……
    南边传来线报,郦家人按捺不住,已经露出了马脚。
    郦贵妃得知父兄在南边举兵起事当夜,在甘泉宫自缢。
    天子惊闻郦贵妃死讯,一夕之间竟卧床不起,也有了颓然之势。
    裴璟猜想,郦家人在南边匆忙起事,在这之中定然少不了封青凌他们的手笔。
    封青凌对郦家人有着超乎寻常的仇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裴璟与封青凌利益一致。
    但郦贵妃死得实在蹊跷,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皇宫内的氛围变得紧绷而尖锐,裴璟快步走进东宫内殿,俊美面上覆一层寒霜。
    “殿下,尽早动手吧。”
    裴璟向太子道。
    “可现下父皇昏迷病榻,要如何处置四哥尚且未有定数,”太子仍是有些犹豫:
    “若我此刻向四哥动手,往后天下人会如何看我,父皇…又将如何看我?”
    皇帝陛下的这场病症催发了旧疾,来势汹汹,甚至可能撑不过这个秋末。
    “殿下,机不可失。”裴璟闭了下眼。
    他今日眼皮直跳,裴璟素来不信这些神鬼之说,心中却莫名七上八下。
    “先发制人。”裴璟下颌线条绷紧,“太子殿下需尽快决断。”
    太子妃贺兰明月恰在这时推门而入,裴璟与贺兰明月两人目光交汇一瞬,裴璟向她一点头。
    若是往常,裴璟或许还会耐下性子,与太子权衡利弊,但今日他内心的预感太过强烈,几乎摧毁他的心神,让他迫切想要回去确认她的安危。
    裴璟让贺兰明月去劝说太子。贺兰明月的言语,太子一向愿意去听的。
    “世子——!”
    卫川急匆匆赶来。
    裴璟顿住,他几乎从没有在卫川脸上见过这种焦急惶惑的神情。
    心内不好的预感似乎将要得到证实。
    “她怎么了?”裴璟嗓音忽然变得沉而沙哑。
    虞栖枝这是受伤了?被郦家的人捉了?
    还是她生病了?
    应当是了,虞栖枝每逢将要入冬的时节身体都很差,很容易生病。
    是他的不是。他明明应当多陪陪她的。
    “世子,夫人她没了!”
    裴璟就要快步走到殿外,卫川刺耳的声线忽然在他耳旁响起。
    贺兰明月方才听见两人言语,也从殿内走出来,听见卫川这话,贺兰明月脚步忽的顿住。
    “什么?卫川…你说虞夫人她……”
    贺兰明月大惊,她话还未说完,就见裴璟修长身形忽然微微晃了下。
    裴璟唇边缓缓溢出一道殷红血线,他却毫无所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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