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历史的审判就是最终的审判
    乌云如铅幕,垂落在的黎波里城,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雨丝细密似针,寒冷的湿意从海风中刺入骨髓。
    教堂前的广场在这雨中被蒙上一层灰雾,岁月在此凝结,任由暗淡的沉寂将一切包裹。
    盖里斯被被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士押解着,他们的步伐沉重而孤寂。
    但盖里斯的嘴角还挂着一丝从容,那从容的微笑,在细雨里显得苍白无力。
    大主教奥利维耶立于教堂门口,身躯笔直,宽大的法衣下犹如一尊冷酷石像。
    他身后高耸的教堂尖塔隐入乌云,带着冷意,压得广场上围观民众不敢出声。
    只有雨声冷冷地敲打着石板,敲碎了广场上的空气,将寒意无声地蔓延开来。
    “盖里斯,我不知道你从何而来,但你惊扰到黎波里此地永恒的神圣秩序了。”
    “你可以忏悔、承认自己的罪,神会宽恕一切知错能改之人。”
    奥利维耶沙哑的话语,并不洪亮,但盖里斯与之并不遥远,他能听清。
    因而盖里斯再度摇了摇头。
    12世纪的教会同后世猎巫运动兴起时的教会,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后世的猎巫运动,很大程度上是地方教会对世俗权力的侵占,往往用于攻讦政敌,搜刮民脂民膏,以及宣泄民众的恐慌。
    但在那之前,在教会品尝到猎巫运动的甜头之前,大多数教士并没有意识到猎巫运动,能够给他们带去多大的利益。
    对于现如今的的黎波里大主教而言,如果盖里斯知错能改,那么这将是救赎的典型,是可以宣传的榜样。
    杀人只是手段,诛心才是目的。
    当然,如果盖里斯拒不改正,那么有关天的恐慌,完全可以全部扣在盖里斯身上,舒缓民众的紧张情绪。
    盖里斯向周围广场再度横扫了一眼,人数要比之先前的时候,多上许多了。
    这些日子里,不只是盖里斯一个人活跃在的黎波里,来自塞浦路斯教会的不少教士,与的黎波中的许多人都沾亲带故。
    毕竟那里是这附近唯一一处独立自主的东正教会。
    那些教士们在市民中、在熟人口耳相传中,述说着盖里斯的事。
    而盖里斯的种种神奇医术,加上廉价的治疗,也使得他本就是城中的话题人物。
    如今,盖里斯束手就擒,不少人一片哗然,便是天上下着小雨,这些人也要过来一睹现场。
    面对奥利维耶的要求,被镣铐所束缚,挂着沉重铅球的盖里斯,忍不住失笑。
    “忏悔?”盖里斯微微仰头,冷笑从他干裂的嘴唇中逸出。
    “决不!”
    “我始胎无染原罪,是这世上的第三个亚当!”
    “第一个人出生于地,属于土,第二个出生于天,第三个人、也就是我,出生于人,是完完全全的人。”
    “我有何罪可忏?因为我治愈了那些被遗弃的贫民?”
    在盖里斯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弗朗索瓦,一拳就甩了过来,直击盖里斯脸庞。
    但没有拳拳到肉的声音,因为他的拳头宛若从空气中划过,穿过了盖里斯的脑袋。
    什、什么?
    幽、幽灵?
    在弗朗索瓦与斯蒂芬难以置信的面色中,盖里斯依旧不断直抒胸臆。
    “你们延误了一切,死亡、悲哀、饥荒。”
    “那一千年完了,撒但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
    “是因为我揭开了你们这虚伪圣殿下的腐朽?”
    “在你们眼里,我的罪便是敢于触碰那些只有你们才能垄断的真理。”
    “你们要我忏悔?那便是要我放弃人世的光明,将一切交还你们的黑暗!”
    听着盖里斯的胡言乱语,弗朗索瓦拔剑了,径直朝着盖里斯劈去!
    但当他劈中盖里斯的时候,只觉斩中一道幻影,伴随着一声铁链碰撞的声响。刹那里盖里斯向前挪了一步。
    “世界上的一切都都是上主的!土地、财物、权力——都是祂赐予我们所有人的!”
    “贫乏的人、赤贫的人……努力工作却依旧活不下去的人,自有祂所赐的一部分等待着去取用。”
    “我要对那些富人们说:要供应食物与饿莩,你若不给他食物,便等于杀死他。”
    细雨连绵,沉重的铅球,似是拽着盖里斯的步伐,让他走的很慢。
    弗朗索瓦在反应过来后,顾不上茫然,再度执剑去劈!
    然而、依旧,他只劈中了一道幻影,盖里斯出现在了一步之外。
    “你们这群披着神袍、坐拥金碧辉煌殿堂的伪圣徒!”
    “你们高举圣经宣称神的恩典,却用它掩盖无数罪行;你们赐予他人饥饿的恩赐,贫穷的赠予,却自己享尽富足。”“可你们的谎言终会瓦解,那日子终将到来——不再有压迫、不再有穷富之别,世上之人将平等如兄弟。”
    奥利维耶、背靠着高耸教堂的奥利维耶,看着那有若幻影一般的盖里斯、呆傻了。
    宽大的法衣下,他汗流浃背,那湿润的液体、分不清是水汽凝结又或是冷汗。
    他想转身逃跑,可那华贵的法衣,却如镀金的铅袍,沉重到压的他挪不动脚步。
    他下意识的将自己权杖的顶端,以那十字架指向了盖里斯,大声怒吼:“因父及子神圣之名,我命令你,邪恶的灵体,从此地退去!”
    教堂的钟声响了,自那隐入乌云里的钟塔中,一声声悠扬钟声,响彻的黎波里。
    奥利维耶有些惊愕,因为还没有到敲钟的时刻!
    盖里斯迈上了最后一阶台阶,他凝视着奥利维耶,一字一顿地说道:“千年王国一定会实现,那是个没有束缚、没有恐惧的时代。”
    “人们将不再因你的禁忌而蒙昧,不再因你的审判而颤抖。”
    “我不畏惧你们的审判,因为我看见了未来的光辉——而你们,将在那光辉中被揭露、被遗弃、被湮灭!”
    权杖重重敲击在石板上,清脆而冰冷的声音在雨中久久回荡,像是从深渊传来的审判之声。
    “杀、杀了他!”
    奥利维耶嘶声裂肺的下达命令,实在是刚刚的那些场景有些过于骇人了。
    弗朗索瓦一次又一次的执剑劈向盖里斯,但徒劳无功,反倒是因为亦步亦趋而显得格外可笑。
    这位圣殿骑士团的分团长,一位骑士团中的大师,却无论如何都斩不中一个近在咫尺的人?
    啊?
    天上依旧下着雨,一道闪电、再度横劈过天空,沉闷的雷声与连绵不绝的钟声交织。
    盔甲的碰撞声也紧接着加入这场合奏,那些原本抓捕盖里斯的人,一拥而上将盖里斯团团围住。
    此刻、一群全副武装,持戟握剑拿盾的人,包围了双手被镣铐束缚,脚上挂着铅球的盖里斯。
    “收刀入鞘吧!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
    这是盖里斯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对着一旁的这些圣殿骑士们劝诫。
    雨大了,一滴滴黄豆大的雨滴砸落在人脸上,叫人感到生疼。
    那些雨水自人脸庞上滑落,勾勒出一张张惶恐的表情。
    这些人,在害怕、他们隐隐间觉得自己似乎在同一些不可知、不可名状、难以描述的存在当面。
    “都成了!祂是初,祂是终。祂要将生命泉的水白白赐给那口渴的人喝。”
    “得胜的,必承受这些为业:祂要作我的神,我要作祂的儿子。”
    “至于胆怯的、可憎的、杀人的、淫乱的、行邪术的、拜偶像的和一切说谎话的人,他们将在烧着硫磺的火湖里有份;那是他们第二次的死。”
    当盖里斯说道死的时候,那些持握盾剑的人,一拥而上了。
    自这一刻起,天空中落下的已并非雨,而成了血。
    这些血水冲刷着教堂前的广场,令此地混杂着地中海咸腥的空气愈发腥臭起来。
    千年以来的亡魂们,因为这鲜血的浇灌,从地里苏醒过来,他们环绕着这广场飘动。
    与那些死亡一同见证,见证这新天新地的前夜。
    第一个人是大地的孩子,那是亚当,耶和华从尘土中创造了他。
    第二个人是天的孩子,那是耶稣,向世人宣告了天国将要到来的福音。
    第三个人是人的孩子,他与其他的人,一同都是耶和华的子女,在天国里皆乃兄弟姐妹。
    天国在地上的倒影,要成真了。
    不论这倒影能持续多久,不论这倒影是否歪斜。
    盖里斯都不会去放弃。
    确实、除了运动外,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但历史的审判就是最终的审判。
    历史中人的斗争,就是永恒的斗争。
    没有什么可以遏止前进的步伐,任何延误这场战争,粉饰太平、宣扬死后永生而忽视今生的宗教,都将成为鸦片,是安慰剂,是地上生灵的叹息。
    教士也好、信徒也罢,每一个人都是司祭,每一个人自出生那天起,便置身这战场。
    要同那管辖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属灵气的恶势力争战。
    同样,这就是一次“复活”,是人性的复活。
    生命之光于此闪耀,这光是那么的耀眼,以至于在这阴暗的雨幕里,也令人为之着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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