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明月高悬。
    唐婉独坐在后院亭子内,眼神失焦的望着某处,静静的发呆。
    凉风吹拂,树影婆娑。
    一道硕大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溜进庭院。
    细微的呼吸声引起唐婉的注意,她低头看去,正好对上一张憨憨的狗脸。
    灵虚子竖起毛茸茸的大尾巴,三角耳朵笔挺的立在脑门两侧,长长的大舌头搭拉垂落,上扬的嘴角仿佛在说。
    【我现在心情很好,快来陪我玩!】
    唐婉露出一抹微笑,弯腰揉了揉灵虚子的脑袋。
    “你怎么找我来了?”
    灵虚子在陆家热度奇高,被陆家小辈轮流薅,其中陆静姝霸占时间最长,鲜有空余时间。
    “是我让灵虚子带路的。”陆悠踩着阶梯进入庭院,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唐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我和灵虚子今天才认识,它这么快就认得我了?”
    陆悠走到唐婉跟前,捏了捏她的脸蛋,就好像先前唐婉逗灵虚子那一幕的重演。
    “人类,别小看了大狗的智慧啊!”
    灵虚子似乎听懂了陆悠对它的夸张,连忙发出两声低沉的“汪汪”,以示认可。
    “行了,别嚎了!”陆悠赏了灵虚子一记不轻不重的窝心脚,说道:“你主人给你准备了小零食,快去吃你的,不要搁这当电灯泡。”
    听到有小零食,灵虚子没有半点犹豫,扭头就跑。
    没了第三者的存在,亭子内的氛围顿时变了。
    唐婉双手环住陆悠的腰,额头抵在他腹腔,撒娇道:“老公,我不开心~”
    “看得出来。”
    陆悠很喜欢唐婉的一点,她情绪不好会直白的说出来,从憋在心里摆臭脸,也不拐弯抹角,让人猜来猜去。
    陆悠轻抚唐婉的后脑勺,轻声问道:“是不是钰宁姐说了什么,影响到你了?”
    唐婉仰起脸,惊讶道:“这你都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又不难猜。”陆悠坐到唐婉旁边,抓着她一只手轻轻揉捏,说道:“吃完饭到现在,你就和我还有钰宁姐聊过天。我肯定不会惹你不开心,排除一个答案,剩下的只有钰宁姐了。”
    唐婉身子一歪,脑袋靠在陆悠肩头,缓缓说道:“接下来我可能会比较啰嗦,你愿意听吗?”
    “我要是说不愿意呢?”
    唐婉反手甩了陆悠胸口一拳,怒道:“不愿意也得愿意!”
    “那你还问?假惺惺。”陆悠无语道。
    “跟你客气两句罢了!”
    唐婉哼哼两声,侧过身,抬起双腿压在陆悠大腿上,又拎起陆悠胳膊搭上自己肩膀,然后舒舒服服的窝进陆悠怀里。
    独属于陆悠的气息环绕周身,唐婉倍感心安。
    陆悠垂眸看向唐婉头顶,揽住唐婉肩头的手臂也微微收紧,轻声道:“现在能说了吧?”
    唐婉静默半晌,随后开口,将先前与陈钰宁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复述出来。
    陆悠听得很认真,神情若有所思。
    十分钟后。
    唐婉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止住了话头。
    “我说完了,就这些。”
    陆悠原本搭在唐婉肩上的手臂滑落至腰间,另一只空闲的手更是光明正大的落在唐婉的大腿上。
    可惜,隔了两层衣物,无法直接触摸肌肤,但时不时捏两下,感受女生肢体的柔软,也是挺好。
    “我大概明白了你不开心的理由。你是不认可钰宁姐的观点,觉得她冒犯了阿姨?”
    “嗯。”唐婉轻轻点头。
    陆悠摸着唐婉的大腿,稍作沉吟,问道:“你是想听我最真实的想法,还是希望我单纯的站在你这边为你说话?”
    唐婉展颜一笑,与陆悠四目相对,语气温和道:“我目前心情不好,听不得逆耳忠言。”
    陆悠当即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回道:“钰宁姐的观点太过片面与主观,我也不是很认可。而且我个人认为,阿姨为我培养了一个德智体美皆备的对象,绝对当得起‘伟大’二字。”
    “你这马屁拍的,我有点反胃了。”
    唐婉嘴上说着嫌弃,可心里的不愉快实打实的消减了许多。
    试问,好听的话谁不爱?
    圣人亦不能免俗。
    陆悠挑起唐婉的下巴,瞅见她眼眸恢复了往日的灵动,便问道:“现在能听进逆耳忠言了不?”
    “你说呗。”
    陆悠重新把手放回唐婉大腿,说道:“其实呢,你和钰宁姐都没错,只是因为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进而产生了冲突。
    薪薪的教育之路尚未走上正轨,距离世界观完全成熟还有很长一段路,任重道远。而钰宁姐当妈一年出头,责任感正盛,自我要求严苛,在她看来,生育已告一段落,养育才是头等大事。
    至于你,我的朋友,阿姨怀胎十月,哦,不对,你早产的,是怀胎八月多生下了你,含辛茹苦抚养你长大,教育你成人,给足了关爱,自然你也会爱她,在得知生育需要遭受的苦难后,更为心疼她。
    归根结底,你俩的矛盾点在于生育和教养哪个更重。钰宁姐的立场是母亲,且孩子才落地会走,侧重教养。你的立场是子女,心疼母亲的的遭遇,侧重生育。各有各的理,只关乎立场,无对错之分。”
    听着陆悠的叙述,唐婉纠结如线团的思绪逐渐解开。
    是啊!彼此的身份、所扮演的角色本就存在差异,又怎么可能想到一块去?
    持有不同想法的两人对同一个问题进行讨论,必然产生冲突,无可避免。
    见唐婉神色释然,陆悠就知道自己的劝解起了作用,于是继续说道:“不要试图改变他人的想法,也不要轻易被他人三两句话影响,保持自己的主见,允许差异化的存在,对他人的言论要有选择的听……”
    “停!”唐婉伸出食指封住陆悠的嘴巴,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今天的大道理到此为止,再说下去,我不一定听得进去,你说了也是白说。”
    唐婉不愿意听,陆悠也没办法,又不能一直在她耳边念叨,除了徒增厌烦没有任何好处。
    况且自己上一秒才讲,不要试图改变他人想法,总不能下一秒就打脸。
    唐婉清楚不让人把话说完是一件很不讨喜的事,所以她主动送上亲亲以作补偿。
    别说,陆悠还就吃这一套。
    平日纵使心情再差,只要唐婉投怀送抱,让陆悠亲一口,或者给他摸摸莱子揉揉皮鼓,立马就能回血大半。
    陆悠用衣袖蹭了蹭嘴唇,故作不满道:“恶心死了,亲之前也不打声招呼?”
    “嘿呀,你居然还嫌弃上了?”唐婉一个翻身骑上陆悠大腿,双手固定住他的头,“你是我男人,我想亲就亲,用不着打招呼!”
    接着,亲吻如大雨落下。
    额头、眉心、眼睛、鼻尖、嘴唇、下巴、两侧脸颊,自上而下,从左到右,无一不被唐婉用唾液标记。
    好一会功夫,唐婉心满意足的收嘴。
    一阵风吹过,陆悠只觉得自己的脸凉嗖嗖的,还有点黏,像糊了一层薄薄的胶水。
    “你上辈子怕不是属狗,这么爱舔人。”
    唐婉双臂环在陆悠脖子周围,脸上的笑意不加丝毫掩饰。
    “我不属狗,我只属你。”
    “好听,爱听,还想听,再多来几句。”
    “一人一句,轮到你了。”
    ……
    两人在凉亭内你侬我侬近一个小时,直到一阵破空声打破夜间的宁静。
    一条金色的鱼儿,拖着彗星般璀璨的长尾,摇曳着游上了深邃的夜空。
    只闻“砰”的一声,鱼儿轰然炸开,分裂成十数个小块四下抛散,然后每个小块各自绽放,化作一朵朵绚烂菊。
    黑夜短暂的被点亮,又迅速陷入沉寂。
    紧接着,第二条鱼儿出现,周而复始。
    望着烟盛开的天空,唐婉愣神几秒,随后反应过来,赶紧跳回地面,焦急道:“你家里人已经开始放烟了,你怎么都不提醒我!”
    “你急什么,咱家烟多的是,一时半会又不可能烧完。”
    “我十几年没玩过烟了,能不急吗?”
    唐婉拉起陆悠手腕,飞快的往烟升起处跑去。
    当两人抵达时,天空已不再炸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硫磺味。
    陆家长辈们坐在屋檐下聊天的聊天,打麻将的打麻将,小辈们也在空地上玩开了。
    人人双持仙女棒,有的蹲地上以地砖为画布进行艺术创作,有的你追我赶对着喷,还有几个杵着不动,装佛系的玩家。
    看到空地旁堆积如小山的烟,唐婉两眼爆出伽马射线,芜湖一声,甩开陆悠的手飞奔过去。
    沈余音嗑着瓜子,问道:“你俩去哪了,人影不见一个。”
    “没去哪,就随便走走。”
    陆悠双手揣兜,视线始终跟着唐婉,看着她一如儿童收到心仪礼物那样兴奋,内心不由得被她感染,嘴角带起一抹弧度。
    沈余音也将目光移向唐婉,同样看到了她高兴的模样,不禁问道:“婉婉是很喜欢放烟吗,这么开心?”
    “据她所说,她有十几年没亲手放过烟了。”
    “十几年,婉婉今年也才十九吧?”沈余音眼中多出几分怜惜,随后语气加重些许,提醒道:“你可得好好陪她玩一玩。”
    “用得着你说?”陆悠瞥了自己母亲一眼,毫不领情。
    沈余音一把瓜子壳甩在陆悠身上,没好气道:“你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说话方式跟谁学的?”
    “您。”
    “我……”沈余音右手握拳高举,举到一半又放了下来,强忍着怒气,说道:“大过年的,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沈余音转身返回屋内,恰好唐婉也朝陆悠招手喊他过去。
    陆悠没有迟疑,走到唐婉身边,问道:“想好玩哪个了吗?”
    “想好了!”唐婉将一个里胡哨的纸盒呈到陆悠面前,里面整齐摆放着一个个圆饼状物品,“就玩这个,超级无敌霹雳炫光大风车!”
    “谁起的狗屎名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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