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通牒已经下达,纵使贺连再有意求饶,也只能无奈转过身去,朝着西北侧的鲜卑骑兵军阵走去。
    曹爽看着贺连的背影,不屑的唾了一声:“伯约兄,鲜卑贼已经势穷矣。你我二人分作两部,不消一刻钟,战事可定!”
    “好,我左你右。”姜维点头相应,抚摸了数下自己棕马额上的一撮白色鬃毛,翻身上马后,又对曹爽补充了一句:“若敌军奔散,昭伯自可去追轲比能。勿要担忧战场,我来料理一切。”
    “哈哈哈,伯约兄做事果然妥当,就依伯约兄之言!”曹爽策马回到右侧骑阵之中,拔剑指天,在阵中来回梭巡鼓舞士气。左边的骑阵之中,姜维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情。
    三人领命从泉州出发的时候,满宠并没有明确指出由谁统帅,反倒是说让三人商量着来。若是寻常庸将,满宠定会为他们选出领头之人。但这三人非同寻常,要么为陛下看重、要么是亲贵之子,正该试一试他们的成色。
    姜维、曹爽、曹肇三人的确也商量的不错。
    曹爽本就谨慎持重,三年多北疆的风沙磨砺,为他柔不能断的性格中更添了一丝果决。曹肇为人豪放有度,又在三人中年纪最长,颇有种老大哥的感觉。
    姜维的优秀之处更不用多说,当这样的三个人因为同一个目标聚在一起之时,又怎会生出半点龃龉呢?甚至在数日的协同奔袭中,三人还颇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昨晚三人军议、提到收集马匹之时,曹肇主动退后一步,揽下了作为后队的职责。今日面临几乎必胜之局时,姜维又主动表示让曹爽主攻。
    在姜维的逻辑之中,他与曹爽谁攻都行,并无优劣之分。而轲比能又是一个明确的功劳,他如何能与曹爽争抢,还不如顺水推舟让给他做个人情。
    再做过散骑、再被陛下看重,能抵得过人家的父亲是大魏的大将军吗?
    曹爽当仁不让应得痛快,心中想的却不是争功,而是欲要亲自捕拿轲比能。三年前,太和元年的雁门郡中,就是轲比能进犯,让自己连日奔波传讯。两个多月以前,轲比能又在自己身侧,一同绕过辽口奔袭襄平。
    他怎么敢的?
    总而言之,曹爽此刻胸中压抑数日的怒气,已经忍到无法再忍的程度。
    两侧矮山相夹的草地宽约百余步,错乱丛生的杂草足以没过人的膝盖。步兵列阵冲击起来可能有些碍脚,可对于骑兵来说,这正是适合作战的好地方。
    贺连策马跑回鲜卑阵中,只是满含无奈的摇头,就让轲比能知晓对面魏军给出的答案了。
    既然再无余地,那就战吧!
    连续溃逃三日多,已经耗尽了轲比能的耐心与意志。谁胜谁负,还尚未可知。
    九月的幽州天穹湛蓝,两支军阵隔着一里半远的距离,竟几乎在同一时间提速向前。
    四百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
    两股沉闷的马蹄声,伴着秋日吹过两侧林莽中的细碎风声,渐渐逼近起来。
    与魏军相比,鲜卑轻骑显然是更紧张的那一方。
    骑兵接近一百步的时候,一名面孔稚嫩的鲜卑骑兵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右手勒住的弓弦的手指略一打滑,羽箭破空向魏军抛射而出。
    有了这一箭作为开头,周围紧张中的鲜卑人惟恐落后,也纷纷将箭矢射出。而这个距离对于骑兵来说,确实有些太远了,马弓的射程还到不了魏军阵前。
    射的过早,该到五十步再射的。
    轲比能见状也无可奈何,行进中的骑兵军阵,与魏军离得这般近,临机指挥已不可能,只得硬着头皮扬起右手中的马刀,口中发出尖啸的呼哨声,鼓舞着麾下骑兵的士气。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越来越近,姜维双眼冷静的注视着对面,几乎可以看清对面鲜卑骑兵脸上的惶恐表情。
    姜维在左,曹爽在右,两股骑兵如同两柄尖锥一般,直挺挺的刺入鲜卑人的军阵之中,兵刃声、马嘶声与喊杀声惊起了方圆数里之地的鸟雀。
    手中长槊划过一名鲜卑骑兵的脖颈,瞬间飙起赤红色的血线来。姜维双腿控马,左手用力将马槊收回,复又借着马速攮在了另一鲜卑骑兵的胸腹上,锋利的刃尖刺破皮甲,轻易破开肚肠,夹在骨骼的缝隙中,随这名鲜卑骑兵跌下马来。
    姜维、曹爽皆爱用槊,而大多数魏军骑兵,所用的都是一丈长短的木柄铁矛。
    姜维弃了马槊之后,又从马侧摸过一柄备着的短矛。
    一把马刀伴着其主人吼出的鲜卑话,猛地朝着姜维的右肩砍来。姜维挥着矛杆将其荡开,又将矛尖抹过这个中年鲜卑骑兵的脖子。刚一收回,又猛地将短矛掷出,插在了不远处一人的脸上,这才又从马鞍侧的刀鞘中拔出环首刀来。
    姜维奋勇作战之时,而另一侧的曹爽反而更持重些,身居阵势正中,在部下的包裹之下并不亲自接敌,而是直直朝着轲比能旗帜的方向冲去。
    骑兵作战就是这般,作战的速度只会如同马速一般快,万万不会如同步兵一般拥挤在战线之上焦灼。更勇猛、更训练有素的一方,只会更快的获得全面优势。
    当姜维、曹爽与对面的轲比能分别决定对冲之时,这种结局几乎就已经是注定的了。
    两军甫一相错,就立即分出了胜负。
    冲都冲不赢的鲜卑人,奔逃数日带来的低下士气几乎瞬间崩溃,阵势再也无法维持,随即伴随着噪杂的、令人听不懂的鲜卑话,军阵瞬间星散炸开。
    轲比能的旗帜也被亲卫倾倒抛下,这种真正的逃命之时,再忠实的亲卫也不会顾念这种累赘之物。
    曹爽在亲卫的包裹之中,并未接战,而是一直盯着轲比能旗帜的方向。当他发现异常之后,几乎瞬间举起马槊朝前指去:
    “立功之时到了!随我冲杀!”
    随即再不吝惜马速,也顾不得安危,瞬间提速冲到了阵势最前的锋矢之位。中军骑兵,谁人不知自家曹校尉乃是大将军之子?又岂敢让曹校尉临危?
    于是各个奋勇,疾驰上前。
    这种急迫追击之时,马速就是生命。轲比能弃了头上铁盔,又在疾奔中将马侧挂着的琐碎物什尽数扔下。不过这种把戏,也已经为他拖延不了半分了。
    追逐出三里多的距离,轲比能身边的护卫也越来越少。
    离轲比能只有约十步之时,曹爽从马侧持起一张深色、弓梢嵌着金丝的大弓来,张弓搭箭,屏息停了几瞬,一枚羽箭便破空而去,射在了轲比能战马的右侧后腿之上。
    战马伴着一阵嘶鸣声倒下,轲比能也重重的跌到了地上。马身压在了轲比能的腿上,又不安的扭动抽搐着,轲比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腿从马下抽出。随后凭着本能欲要起身向前再跑,曹爽又是一箭射出,擦着他的脸颊,钉在了前方的砂土地面之上。
    轲比能终于停下身来,像是承认了自己的宿命一般,缓缓转身回过头来,抬眼看向了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曹爽。
    都不用曹爽吩咐,身侧随着的近百骑兵中驰出了十余骑,将地面上的轲比能团团围住。其余骑兵在曲长的指挥下调转方向,列阵又朝向了方才的战场,准备随时听令再杀回去。
    “是曹校尉啊,那我输的不冤了。”
    轲比能自嘲的笑了一声,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大魏欲要囊括四海,以当今天子的圣明,自是要试一试的。可是曹校尉,汉人的史书我未读过,却也听过几分。秦朝的始皇帝也好,汉朝的武帝、宣帝、光武也罢,草原之上各族纷纷,从未有汉人久居过。”
    “我就不懂了,既然封了我为鲜卑单于,为何就不能让我回到草原之上呢?草原如此之大,你们真能占得住吗?与其便宜了乌桓狗和匈奴狗,为何就不能与我呢?”
    “天子如何想的,非我一臣子可知。”曹爽坐于马上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可本将却知道,单于身为大魏之臣,无诏而携军奔逃,又沿途掳掠百姓、杀我将士,自是死罪无误。”
    “有一事,单于或许不知。”
    轲比能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了下去,苦笑着问道:“何事?”
    曹爽道:“太和元年之时,单于入寇雁门,我曾在雁门田公麾下为卒。当时与我相熟的两名军中好友,都死在了你部之下。”
    轲比能不愿再听曹爽啰嗦,干脆利落的说道:“来吧,我只求速死。”
    “速死?”曹爽摇头道:“你的生死,并不由你做主,当将你送往洛阳受审,由陛下……”
    “将军!”轲比能身侧围着的士卒一阵惊呼,欲要持着长矛将轲比能的手臂击开。
    但为时已晚。
    曹爽还未说完,轲比能就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雪亮的、刀柄镶着宝石的小刀来,既快又准的朝着自己喉侧一划,大股的血液瞬时便喷涌而出。
    见此情景,曹爽的喉头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
    身为大将军之子,又在边军之中历练了数年之久,人情世故、政治规矩曹爽都是懂的。天可怜见,他并没有半点逼死轲比能的心思,只想带着轲比能回洛阳,交给皇帝来决策。
    叛乱的单于,也是单于!
    若是阵中作战之时中了兵刃死了,也就算了。可如今轲比能倒地被围,众目睽睽之下,并非他一介两千石可以私杀的。更何况,前将军满宠并未下达诛杀轲比能的命令,满宠也无此权限。
    “将军,这……”一旁的亲卫为难了起来,抬眼看向曹爽求教。
    此时恰好有一只苍鹰从头顶飞过,厉声尖鸣划过天际,似乎在给轲比能这位曾经的鲜卑‘霸主’送别一般。
    曹爽翻身下马,轻咳了一声,朝着身边的骑卒们环视了一圈:
    “你们也都看到了,鲜卑单于已存死志,乃是自戕,并非我等所杀。”曹爽解释了两句,似乎也觉得没有必要与手下士卒说这么多,复又略显尴尬说道:
    “将此人的尸首绑到马上带回去吧。”随即翻身上马,又朝着身侧一人说道:“郑曲长,我慢些回去,你带队速回战场支援一二。”
    “遵令。”(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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