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初晨激动的不行。她想到大姑会被旌表,却没想到皇上会御笔亲书,还称其为“千婴之母”。
    这个荣誉对一个最底层医婆来说,至高无上。
    对于她的后人来说,更是一道护身符。不仅族亲再不敢欺负他们,将来也少了许多麻烦。
    而且赏银五百两,在旌表中算是高额奖赏了。
    姐弟两个高喊“谢祖隆恩”。
    赵里正等老人趴在地上哭了起来,“有幸亲耳聆听圣旨,亲眼目睹圣上御笔亲书,荣耀啊,祖坟冒青烟了……”
    这个时候的确应该喜极而泣。
    冯初晨赶紧拿出帕子抹眼泪。
    冯不疾见了,也吸着鼻子哽咽说道,“大姑,皇上奖赏你了,荣光啊。我们不再是罪妇之后,是义妇之后了……”
    然后哭得不能自已。
    尖利稚嫩的童音特别突出,让人动容。
    这孩子在冯医婆死后遭了多大罪啊。
    他们起身后,请内侍、差爷和几个有身份的村人进上房喝茶。
    之前冯初晨没想到内侍会来传圣,只准备了给衙役的红包。又赶紧进屋用红纸装了一个五两银锭子,农家出身只有这个能力。
    冯不疾悄悄把小红包塞给内侍,大红包塞给衙役头头。
    大荷包里装了二十颗二钱银锞子,衙役好分。
    衙役头头没想到这个家没有大人,还如此有眼色会做人。
    他说了几句冯医婆的好,又敲打道,“李大人也为我们县出了‘千婴之母’而自豪。他专门交待,请赵里正和柳里正务必多多看顾这一对孤男孤女,不许冯氏族人再谋财害命……”
    两位里正满口允诺,“请县太爷放心,小的定会拘束冯氏族人。”
    冯长富吓得头都快垂到地上,“小民不敢,小民不敢。”
    赵员外还拽了几句酸词儿,“白马村人杰地灵,才出了冯医婆这样的义妇,被圣上御笔亲书‘千婴之母’。自此,冯氏义为闻乡,门有旌表。老夫也与有荣焉,感激涕零……”
    内侍和衙役们一走,村人们如潮水一般向冯家涌来。屋里屋外站满了人,最后连院外都被围了起来。
    半夏拿着糖果花生出去给进不了屋的村人吃。
    男人们由冯不疾、冯长富相陪,女人由冯初晨相陪,王婶几人端茶送水。
    所有人都与有荣光,笑语晏晏,比十几年前赵员外家出了个举人还让村人激动和自豪。
    圣上亲笔御赐“千婴之母”,村头会耸立一个高高的“义妇”牌坊,哪个村都没有他们村长脸。
    以后白马村的姑娘更好找婆家了。
    不多时,住白马村的几个冯家族亲也厚着脸皮来了。
    不好意思进屋,都站在院子里和大门口。
    他们看到冯长富跟赵员外、赵里正等几个村里最受尊敬的人坐在上房谈笑风声,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心里把冯太公和冯奇骂了一百遍,早知道不该跟他们一起闹腾,自己也能进去坐坐。
    王婶几人虽然木着脸没搭理他们,也没赶人。
    冯初晨已经交待,自家的主要敌人是冯太公一家,其他族人不要过多交恶。
    赵里正跟冯初晨商量两日后请流水宴的事宜。
    赵员外抢先说道,“咱们村出了御封的‘千婴之母’,父老乡亲脸上都有光。办流水宴,老夫出五贯钱。”
    冯初晨笑道,“谢赵外员慷慨相助,我们家的喜事怎好让赵员外出钱。”
    赵外员一定要有所表示,冯初晨不好拂他的好意。
    赵外员是白马村最有脸面的人,说话比赵里正还有份量。
    冯初晨松口自家出三贯,赵员外出三贯。
    以后送他三贯钱的礼物。孤儿孤女承不起这个情,该还的早些还。
    五贯钱已经能摆一次体面的流水宴,再加一贯,吃的更好。
    屋里人的笑声更大。
    赵里正说道,“明天让我家老太婆领着人操办。”
    赵员外表示自家大儿媳妇一起办,冯家出个王婶。
    这三人就是流水宴的主要负责人。
    冯初晨又道,“我们孤儿孤女,建牌坊这种大事两眼一抹黑,还请里正叔和富堂叔帮着张罗一下。”
    冯长富之前虽然没帮过自家,却是整个冯家族人里唯一没有欺凌过他们的人,有该有的道德底线。
    好人堆里出好人容易,坏人堆里出好人却是不易。既要顶得住诱惑,也要顶得住压力。
    冯初晨想示好于他。有站队自家的族人,总比孤零零的强。
    冯长富简直乐开了花,参与进这件事里,不仅自家能挣些钱财,自己的身份和话语权也将得到极大提高。
    他本想说“这是我们族里的大喜事”,又想着冯太公已经把这件大喜事从族里推了出去。
    改口笑道,“冯医婆是我的堂姐,你们是我的侄子侄女,叔叔自当多多出力。”
    赵里正也说道,“这是我们白马村的大喜事,赵某责无旁贷。”
    赵员外急了,这种大事怎么能少了自家。
    赶紧说道,“再把我大儿加上。”
    冯初晨请赵里正把建坊的五十贯大钱搬去他家,赵里正管钱,赵员外大儿子记帐。这是官府拨款,最终帐目得交给衙门过目。
    冯初晨相信他们不敢贪墨这个钱。至于落些好处,就给他们吧。
    冯长富家负责给建坊的工匠做两顿饭,每月给他们五百文工钱。如此,不仅他家每月能净挣六百文,吃饭还能搭着工匠一起吃。
    天色渐黑,众人才陆续离开。
    冯不疾已经非常疲倦,窝在椅子里半梦半醒。
    冯初晨把圣旨和御赐手书供奉在东屋高几上,把装银子和大钱的小箱子锁进她卧房的柜子里,记好帐。
    这是大姑给后人留下的荣耀和后路。
    为前人赎罪,为后人积福,只是苦了她自己。
    今后,冯不疾可以科考,可以入朝为官。这是他现在年纪小,若年纪再大些,朝廷直接恩荫个小官小吏都有可能。
    半夏和芍药进厨房下了一锅面,全家人喜滋滋地吃了饭。
    饭后,冯初晨把所有人都留下。
    “如今咱家的存款已经有八百多两银子了。乡人大概能算到我们有多少钱,哪怕都换成银票放在家里也不放心。
    “这里四通八达,我们又都是妇孺,万一有亡命徒半夜来抢劫怎么办?得尽快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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