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没有可能躲过所有人的耳目,幸亏大冰早将他们的兵甲归还,这时直冲出去,面对的是鲜卑的守卫。
    大冰这一辈子从没有参加过什么大战,一直只是一个普通的守卫,这时,他前面是司马旦,后面是牛田,仿佛正处于风暴中央,四方八面刀光剑影,一张张凶残的脸似乎用怒喝便可以将他们碎尸万段,他的左手盾举得高高的,但右手的刀却像无力垂地一样一点作为也没有。
    求生的欲望使司马旦看到的东西像特别亮丽清楚,别人的动作都像慢了下来一般。他自己的脑却飞快地转,一匹快马向他狂冲而来,他巧妙一闪,伸手一拉便将鞍上的人拉了下来,然后他想也不想便将大冰推上了马。
    牛田粗暴地推翻另一匹马,发现那匹马已爬不起来,他不理刀光剑影又将另一个骑士拉下马来,很快,三人都已到了马上。
    疯狂的鲜卑人知道如果这样给这三人跑了,那以后在柔然联盟之内将没有他们的位置,但眼前这三人不畏弓箭,一条大枪像一条长蛇在空中来回弹射,既力大无穷,又捉摸不定,转眼已将胆敢接近的十来人剌伤下马。
    “两手都拿着盾!”牛田招呼大冰,他的长斧大开大合,转眼也砍倒数骑。
    “往这边!”司马旦早问清了各方向的底细,他这一冲,很多从远处包抄而来的鲜卑后援都往北追,哪知司马旦心中早有盘算,看到了机会。
    原来游牧民族的领袖所住的“包”都可用马匹拉动,有些需要几十甚至上百匹马才能拉动,堪称移动皇宫,这种帅帐的前后,都有预留的“通道”,一般两边还有简单的栅栏。
    即使一些中型的帐营,也一定预留前后通道,同时拉车的马也一定养在旁边。
    司马旦终于找到一台中型帐车,他引弓拉箭,竟然在万分危急中射断那些栓着马圈栏的绳子,马匹受到惊吓,纷纷冲出马圈。
    司马旦急勒转马头往那中型帐车冲去,大冰二人马技亦佳,也跟着他急拔转了马头冲进那通道。
    这时,预留给帐车的马道中数十匹马狂冲而来,怒嘶急蹄当面涌至,眼看便要将他们三骑撞翻。
    司马旦长啸一声,当面而来的马突然像触电般纷纷向两边躲去。
    大冰大为兴奋,像造梦般欢呼,司马旦也大叫:“小敏!马真的怕!吁!……”
    牛田和大冰莫名其妙跟着司马旦狂冲,哪知司马旦冲至帐车时毫不停留,双腿一夹,那马如飞跳起,从帐门跃 进帐内。
    这时追兵已为群马所阻,大冰二人未及开心,也没想到转眼间帐车已在眼前,浑浑噩噩的看着前面司马旦的马屁股一闪,本能地自己也双腿一夹,骑着马如腾云驾雾般随着司马旦冲上帐车。
    帐车内没有人,但杂物乱飞,司马旦三人从车后的门户跃出时,身上都各挂上了一些无名衣物,牛田的手更提着一瓶酒 。
    三人忘记了害怕,尤其牛田,早忘了是在亡命,他左手摔了盾牌,提着酒 喝了起来。
    司马旦知道自己多日以来的观察派上用场,事实上,自他引着数骑到靠洼那天起已一直在考虑如果有一天真要逃亡的话,到底有什么办法。
    这些马道便成为他藏在心中很久的“后路”。
    这些马道一向是互相连着……为了帅帐车行走方便。
    司马旦他们急转弯,没有人想到他们往鲜卑营中更中央的位置“自投罗网”。
    大冰分清了方向,在马上大叫:“太子……太子……前面是可敦的营地,那里有更多兵马啊!”
    太迟了,司马旦已引着他们冲向可敦大营的大门。
    司马旦听到大冰这样叫,终于放下心头大石,欢呼起来:“长生天!我命不该绝。”
    三匹马冲到可敦大营大门之外,可敦无忧公主的卫兵们早察觉到柔然汗庭突然翻腾起来,无忧是惊弓之鸟,早吩咐以长弓对准大门,严阵以待,不让一切人马接近。
    不远处鲜卑人驻地的喧哗愈来愈响,沙尘滚滚之际,已知道有大队人马向这边冲来。
    看到当先三骑摆脱 了大部队,可敦的亲兵都奇怪,可敦派到来守住大门的血卫,却立刻 认出是司马旦。
    司马旦也认出是血卫,引吭大叫:“鲜卑人假投诚!要胁持可敦作乱,快让我进来!”
    对于身处在地位刚确立没有几天的可敦左右的血卫,也是曾亲眼看见过司马旦是如何解救可敦不只一二次的血卫,司马旦的突然出现以及他的说辞,像箭一样射进他们的心里。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大冰竟然心神领会,以柔然人的身份高呼:“鲜卑人作乱!”
    没有人对这冲门的三人射出手中的箭。
    司马旦知道机不可失,他手中的长槊化作一道长虹,直飞大门,钉在一条大木椿之上,发出嗡嗡的震响 。
    然后他站到马上,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飞身跳向大门,借助长槊的弹力,人已翻过大门的顶部。
    众血卫及卫兵像造梦一样看着飞将军从天而降。司马旦落在了一骑之上,二人一马在地上翻了几翻,司马旦已站起,拔出马刀,斩开锁着大门的横木。
    在众人惊奇得无以复加之中,那根比人还粗的硬木在马刀下砰然裂开。
    这是人吗?
    大门一开,牛田及大冰惊奇的脸出现了,他们很快也策马冲了进来。
    大冰想去拔那木椿上的长槊,却拔之不出,牛田大喝一声,有如雷响,才将长槊拔出,还带出一团木屑。
    司马旦也不敢相信自己一斩之力,比百斤巨斧还要大不知多少,但从长刀反震回来的力量,已通过肌肉及关节散播到全身,一阵无与伦比,与交媾一样的无穷快感涌入大脑,这时,他才体会到这“杀破斩”的最高境界,诸葛胜口中的“气血合精”的感觉。
    可惜只是在这万分危急及无意之中才达到的唯一一次,他长吁一口气,迎向一众人的惊奇及敬仰的目光。
    “还不快跟来?”他猛冲向大营的中央,那里的血卫看他风风火火的带着一众自己人走来,正在怔忡之际,司马旦已掀开帐门,翩然而入。
    刚投入享受可敦位置的无忧公主已经忘记了飘荡的日子,掌握权力的安全感使她并没有过问营外的杂音。
    她正在甜梦之中。
    司马旦轻轻拍醒她,她悠悠 转醒,几根头发飘在额前,懒洋洋地看着司马旦。
    是在梦中醒来了么?难道可敦的梦完了?
    无忧公主回个神来,双目精光暴射之际,司马旦却已手不容情,矛尖顶住了她的咽喉。
    伏的一声,大冰倒下来了。原来他的背后早已中箭,现在才松了一口气,却已耗尽了生命的力量。
    牛田吃了一惊,他还以为大冰的伤并不致命,司马旦则一直冲在最前,并不知情。
    这风卷残云的一幕终于静止,无忧公主面色煞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矛尖在颤动,司马旦的力量在矛杆上吞吐不定,他正努力压下自己的无穷怒火。
    又一个战友倒在自己的身旁,但他明白即使是自己,如果不是有神甲护体,绝对走不到这里。他再也不会犯轻率的错误。
    司马旦终于收起长槊到背后,一手抓起无忧。
    “你想干什么?”无忧厉声叫道。
    “现在是你保护我们出去的时候,血卫们,如果你们不想追随可敦自杀,便合成一个圆阵,保护我们慢慢走出去!”
    ** ** **
    司马旦没有猜错,社伦的大军并非听命于可敦,他的精兵已随他开往大月城,而留下来的都是他的“人民”交由鲜卑人宇文必保护,另有高车族的喀饭监视着鲜卑人。
    司马旦对围得水泄不通的鲜卑人不感意外,但当他看到多颜的秃发族战士时,不禁面色一变。
    他们在大破悦般时并没有围歼这二百人,现在看来,他们又被奉为上宾。
    两阵对圆,多颜排众而出,马匹在他体下像是他的下肢一样,人马已经分不开,他冷冷的看着司马旦。
    牛田鼻子发出一声低吼,双眼精光暴射。
    司马旦让牛田扣着无忧公主,也让马匹徐徐而前,可是,他的马匹却踌躇不前,这时,一声马嘶传来,司马旦全身一震。
    原来是小红,它给无忧当了坐骑,这时正由血卫牵出,小红极欲冲过来与司马旦亲热,但却给一名血卫死死拉着,司马旦大怒,那血卫看清形势,急忙放手,小红已一闪而已,司马旦飘然上了小红的马背。
    多颜一直冷眼注视着司马旦,这时见他在重重包围下不慌不忙,不禁点了点头,“好小子,果然有大将之风!”
    司马旦纵马而出,在十多步以外冷冷看着多颜。“你们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你认为我会怕你们?”
    多颜摇了摇头,“千多名血卫加亲兵想围歼我们,秃发族不是怕,是不想任何一个战士无辜死去,狼群围捕猎物,从来不会拿任何一个成员的命来冒险。”
    司马旦默然了一会,点了点头,“有理,打仗不是拿人的命去牺牲,如果没有把握,不如再找机会。”
    “哈哈!你们晋兵的战略最死板,常将打头阵的人当成去送死的,不过晋人多,所以不怕是不是?”
    “你说的都是作为一个大将的真理,不过晋人不会像你们这样,迫不及待投靠敌人,我们打仗是为了保家卫国。”
    “我们全民都是士兵,保护好士兵,何愁没有女人孩子?”
    是的,草原上的民族在抢掠人口时并不介意孩子是谁的孩子,他们会收很多养子,期望壮大自己的部落。
    对他们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养活部落。
    秃发族鲜卑生活在极为寒苦的大森林之中,终年以打猎为生,一年之中回到女人孩子身边的时间不多,这使得他们更加冷酷,即使是作战,最多也是二三百人共同出没,对于女人孩子,更加视如衣履。
    司马旦冷笑,“所以你不会明白晋人。”
    农耕民族后退一步便会失去耕地及家庭,所以更加注重集体,个人的牺牲视作理所当然。
    “哈哈!”多颜大笑,“有趣,我倒很想看到你能活下来,能走多远?”他在马上解下兵器,双手各持一条铁链,铁链之端分别是一个圆球及一把弯刀,垂在地上,他的背后有一把大刀,看得出重量远超一般大刀。
    司马旦长槊已到手中,心里却放在左肋的一个皮囊之上,那皮囊挂着十二把飞刀,是小敏所送的礼物,司马旦从来只将它们视为对小敏的思念,但今天的情况恶险,如想死里逃生,这些飞刀,已成为他心中的一个逃生的倚托。
    “呼!”的一声,多颜右手的流星锤飞了起来,在他头上打转,每转一圈,便给多颜放长尺许,很快便刮起一个半径丈许的死亡圈。
    “嘿”的暴喝一声,多颜将蓄满劲的流星锤向司马旦抛来,铁球飞过数丈距离,带着闷雷般的声音向司马旦射来,司马旦长矛在地上刮起一股泥尘,枪尖准确缶中铁球,将铁球撞歪,枪杆上传来巨大的冲力使得小红也不由得一个错步,哪知这时寒光一闪,多颜手中的弯刀 已经飞到,直勾司马旦的颈项。
    司马旦心中一凉之际,极为尖锐的金属相刮之声轰中耳中,神甲挡去弯刀斩首一击,但声音已撞得司马旦一阵眩晕,然后气息一窒,流星锤已迎面压到,避之不及。
    再硬的头盔,也顶不住这么大的撞力,如果被铁球击中,势必**迸裂。
    “你为什么要吻我?”小敏痴痴的问。
    那一个夏天的晚上。
    司马旦脑内闪过,使他生命变得永恒的这一幕。
    万赖无声。
    铁球在他鼻尖急停并反射而回,是多颜及时收短了铁链。
    “宇文必那杂种太穷,我不会帮他杀人!”多颜悠然拔转马头,“千万不要死在这种人手上,鲜卑族已给他们沾污了。”
    司马旦又是一阵眩晕,但心里满是死里逃生的兴奋刺激,四周的景色亮得刺眼,从没有这么清楚地呈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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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月城。步兵一营的演武场。
    祖冲的大枪在他身边时隐时现,静时如渊停嶽峙,动时像山洪爆发,他的神甲在阳光下闪闪生辉,俊面如玉,骄若游龙,在众士兵仰慕的目光中,演示着家传枪法。
    收式。喝采声如雷。
    “祖将军真是人中龙凤,这手枪法,比太子更胜一筹,真是可敬可佩。”小敏仍以男装出现在军营之中。
    祖冲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军师来了,引军师见笑。”
    “哪里话?我是有一说一,祖将军之勇,想当年赵子龙亦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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