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年觉得自己和崔建中大概是有?什么莫名其妙的缘分的。
    崔建中回国寻人, 结果自己没找着,倒是帮他找到了外甥女。他回国探亲,吃个席, 倒是给崔建中找到了林玉翡。
    说回来, 其实林玉翡既没有?远走他乡,也没有?芳华早逝, 她其实就?是家里着了火,然后?搬了个家, 又?搞了个封建迷信,全?家人都?改了名字。
    华国的户籍制度是五八年才开?始,林玉翡一家子改名在这之前,等到重新登记的时候, 已经是新的名字了。加上这年月各地档案资料不互通, 资料散佚也很普遍, 也因?此,崔建中与林玉翡才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听说崔建中在找寻自己,老太太惊愕之余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我以为、我以为他早没了。”
    当?年失散后?她千辛万苦回了首都?,在首都?等了几年, 后?来是他们共同的好友带了他的“遗物”来首都?, 说路上遭遇了空袭,没找到人, 只找到半件炸碎了的衣裳。
    那衣裳是她亲手缝的,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以泪洗面地过了好些日子, 最终也不得不接受人已经没了的事实。
    再后?来, 一场大火烧了所有?,妥帖收着的破
    衣裳、照片、信纸全?都?没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人也渐渐老了, 偶尔午夜梦回,想起那个记忆中的人,甚至都?会有?些恍惚,记不起那人的模样。
    没想到数十年过去,人竟然还活着。
    当?晚,苏景年就?给崔建中去了电话,那边正?在吃早饭的崔建中手里的筷子“啪嗒”落在了桌子上,皱纹满布的手捂上双眼,眼泪从缝隙中缓缓滑落。
    “老崔,回来吧。”
    崔建中哽咽地应了声。
    崔建中来得很快,据说是原本就?准备去深市考察,手续早都?已经办好了。
    两位老人在沈茉儿他们家见的面,一开?始场面还挺伤感的,中间被小凉凉打了个岔,伤感的气氛就?不翼而飞了。而且,林玉翡和崔建中其实都?是挺有?个性的那种人,倒是没有?再沉溺在感伤里面。
    兜兜转转几十年,俩人都?没有?结婚生子,重逢之后?也不想再浪费时间,没多久就?商量着开?始筹备办婚礼了。
    崔建中自己就?是办制衣厂的,但是林玉翡想要定制中式的礼服,这个崔建中的厂子生产不了,当?然,即使?能生产,他的厂子最近的也在深市,并不方?便。
    最后?沈茉儿接了这个任务。
    从前两年开?始,华彩制衣厂就?建了个样品工作组,选拔了一批手工特别?出色的师傅专门做成?衣样品。这批人不但做成?衣样品,也一直在学刺绣,偶尔会承接一些特别?精细的“私人定制”。
    华彩制衣厂有?这么个工作组,别?说外面的人不知道,就?是厂里的人也不一定清楚。
    知道有?个小组专门做样品,但也以为是跟其他厂子一样,就?是抓几个手艺稍微好点的做第一批衣服。
    等到衣服做好送到林玉翡和崔建中的手里,林玉翡满意得不得了。
    “不管是面料还是工艺,都?跟我小时候在表姨家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林玉翡抚摸着布料上精致的刺绣。
    她表姨家里是前朝皇亲,结婚的时候嫁衣和常服都?是在宫里当?过绣娘的老人儿缝制的,那柔滑的面料和繁复的花纹,都?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记忆里。
    沈茉儿笑了笑:“您喜欢就?好。”
    面料是从苏省买过来的,是上好的丝绸,至于刺绣的工艺,本来就?是皇室出品的,大凉皇室或者是大青皇室,细微处可能有?些不同,但端庄大气的整体风格是一致的。
    崔建中眼神温和地打量了林玉翡一会儿:“真好看。”
    林玉翡笑呵呵地:“那是,我可是个好看的老太太,穿上这好看的衣服,自然就?更好看了。”
    崔建中不甘示弱:“那我也是好看的老头子。”
    两个老小孩儿斗了会儿嘴,高高兴兴地收起衣服。
    崔建中将人送出门,边走边说:“这回算我欠你个人情,回头你们厂子要开?拓海外市场的时候跟我说,我跟你牵线搭桥。”
    说的是帮忙做礼服的人情。
    帮忙找到人的人情,不是简简单单能还掉的,反正?两家住得近,以后?就?当?亲戚一样来往着,倒是不用?非得还这个人情了。
    沈茉儿听懂他的意思,笑道:“那怕是您很快就?得还上这个人情了。”
    崔建中伸手点了点她,喟然叹道:“果然是年轻人啊!”
    时代的浪潮汹涌而至,如果年轻二十岁,他可能还有乘风破浪的勇气,如今,却只想颐养天年,好好珍惜所剩不多的时光了。
    六月初阳光正?好的日子里,崔建中和林玉翡举行了婚礼。
    婚礼简单而隆重,尤其两位老人身上的礼服,庄重典雅,精致漂亮,不止年龄相仿的老一辈喜欢,就?是年轻人也喜欢得不得了,得知是华彩制衣厂做的,大家都?很震惊。
    哪怕这几年华彩制衣厂在首都?的名气越来越大,但是他们家一向是靠着洋气的款式出名,要说衣服的品质、档次,不少人还是更信赖老牌的首都?第一、第二制衣厂。
    大家的观念里,首都?第一、第二制衣厂才是真正的国营大厂,是经过了历史沉淀的老牌子。
    这次的礼服,却让很多人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这种老传统的礼服是最难做的,面料、工艺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传承,有?些图样和绣法?,没有?传承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出来。
    华彩制衣厂,不止是款式洋气,人家是有?传承的啊!
    其实这个事情永宁胡同里面在华彩制衣厂“私人订制”过成?衣的人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之前“私人订制”只是局限在小部分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间,既是给熟悉的人提供方?便,其实也是为了给样品工作组的人多练练手。
    这两年发展下来,样品工作组逐渐成?熟,沈茉儿有?心稍微扩大一下生产,算是通过这次的机会对外释放一下信号。
    苏景年原本结束考察行程就?要回美丽国的,因?为崔建中的婚礼,干脆又?补办了手续,一家人又?留了半个多月。
    宴席上杨倩听着大家都?在夸华彩制衣厂,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起身出了宴会厅。
    二楼的洗手间在打扫,杨倩皱着眉头去了一楼,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听见大门口传来争吵声,她一开?始并不在意,只在心里暗骂了两句“没素质的华国人、乡巴佬”,忽然听见什么,她脚步一顿,走了过去。
    饭店保卫科的同志拦着一对夫妻,苦口婆心:“咱们这儿是吃饭的地儿,人家摆婚宴呢,你们这不是诚心找茬了吗?我也是瞧你们大老远的过来不容易,不然你们上门闹事儿,我可直接给你们抓派出所去了。”
    身材瘦小、面色黧黑的女人尖着嗓门儿:“我找自己女儿有?什么问?题?他们厂里的人说了她在这里的,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们?我女儿是华彩制衣厂的,我女儿首都?大学的高材生,她跑去什么华彩制衣厂上班了,你说说,我做娘的还不是担心她,我千里迢迢地从苏省跑来首都?,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保卫科的同志:“……你找闺女当?然没问?题,但是咱们这儿今天摆婚宴呢,主家是国外回来的,人家很讲究的,没有?请柬的人不让进的。你们既然千里迢迢地跑来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吧,你们找个地方?再等等。”
    面色阴沉的男人说:“她躲着我们呢,明明在那个华彩上班的,我们找去厂子里,门卫总是推脱说不在。她今天就?在里面,我们不闹事我们就?进去找人。”
    保卫科的同志:“……”
    你这也不像不闹事的样子啊!
    双方?正?僵持不下,从旁走过来一个一头棕色卷发的年轻女人,女人踩着高跟鞋,神色间带着淡淡的骄矜,嫌弃得瞥了那对夫妻一眼,问?:“你们说你们找华彩制衣厂的谁?”
    面色黧黑的女人忙说:“我们找王三春,她是我们女儿,是华彩制衣厂综合科的科长?,对了,她还是厂长?沈茉儿的同学!都?是那个沈茉儿,忽悠我闺女去给她干活的,不然我闺女的学历,回苏省都?是要进省里的!”
    杨倩眼神闪了闪,沉吟几秒,随后?说:“不就?是找人嘛,多大点事,让他们进去吧。”
    保卫科的同志迟疑:“他们没有?请柬,而且……”明显是来闹事的。
    杨倩摆摆手:“uncle崔不会介意的。”
    苏景年和崔建中在美丽国时就?认识,杨倩之前见过崔建中几次,知道他虽然脾气有?点古怪,但其实对小辈一向都?是比较宽容的。
    再说,这两个人进去,就?算丢脸也是丢沈茉儿的脸,崔建中生气应该也是生沈茉儿的气,关她什么事?
    保卫科的同志听对方?一口生硬的华国语,猜测对方?是新郎那边的亲戚朋友,想着既然主家的亲戚朋友也这么说,可能国外回来的人跟国内的人想法?不一样?
    保卫科的同志一犹豫,那对夫妻趁机就?挤了进来,杨倩随手一指,就?让他们自己过去找。
    她眼珠转了转,往一楼角落的沙发走了过去。
    先坐会儿,等上面闹起来了再回去,省得被人发现人是她放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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