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沙哑突兀,老人微微蹙眉转过头去,却是见一名秀丽白皙的姑娘,微微眯眼道:“小姑娘,你想上山?”
    “是。”
    “上山作甚?”
    “我有要事,想请教山上七位长老。”青灯道,“爷爷可是晓得这山上是有七位高手居住?”
    老人穿着袄子棉裤,怀中抱一小小火炉,上下将青灯一扫,又瞧瞧她身后的常封,咧开一个笑来,露出黄黑的牙齿,“小姑娘,这每年想上山找他们的人多了,老朽这儿住了二十年,未见几个成功的。上山无非便是两事儿,求救人的,求杀人的,这两事儿山上那七位是偏偏不喜的。”
    他拿袖子擦擦火炉橙黄的表面,甩甩袖道:“小姑娘还是回去罢。”
    刚一转身,便听噗通一声,青灯跪在雪地里:“请这位老前辈告知上山去路!”
    老人笑了声,“小姑娘,求人不是这么求的,看你一身行头,想来身份不俗,如此草草跪下,可还留有后路?”
    青灯低头,“请老前辈告知上山去路,晚辈万分感激。”
    老人鼻子里哼出热起来,眯眼似乎想了想,又咧嘴道:“去见宋岐山可是有规矩的,无论何许人也,即便是天王老子,也得过这一关,以表诚心。这儿往南走半柱香再往右,便见一条碎瓷路,有求于他们,便踏着碎瓷路上去。”
    “谢老前辈?”
    “呵呵,莫谢莫谢。”老人慢慢推开木门进屋,“看你小姑娘弱不禁风,估摸是过不去的,每年都有那么几个人要死在这路上,悲哉,悲哉哦……”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了,青灯站了站,便哈出一口白气,朝南走去。
    果然是有一条道的,细细的道路剖开树木与石块,蜿蜒上山,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青灯走到道前,弯下腰来掏一把雪,冰凉中指尖一丝刺痛。
    她摊开手掌,雪块簌簌从指缝间落下,她看向指尖,一粒血珠盈盈扩大。
    “夫人!”常封上前一步。
    青灯示意他没关系,复又低头轻轻抹开路上的雪,露出地下层层叠叠的碎瓷片来,密密麻麻,雪白雪白,如碎玉,在雪中莹莹散光。
    常封倒抽一口冷气。
    青灯抬头朝山头望去,淡淡道:“想来这一路向上,都是这般模样了。”
    “夫人……”
    “常封,”青灯回头平静地望着他,“你说,这宋岐山七巫,会不会在某一个地方看着?”
    常封一礼道:“回夫人,宋岐山七巫擅鬼谷岐黄之术,璇光镜之物待他们而言不过尔尔……”
    青灯“哦”了一声,笑了笑道:“既然人家在看着,那诚心诚意是得做足的。”
    语毕,她脱下披风大衣与鞋袜,一身单薄缟素,寒冬的风吹过她的素白衣袖与乌黑长发,猎猎抖动。
    “夫人……!”
    青灯一脚踩上去,叠叠碎瓷片锋利的菱角扎进女子娇嫩的脚心,脚下的雪层浸出一片温热的红,迅速化开了。
    她身子抖了一抖,想来是疼,忍住了,稳□形,慢慢朝山上走去,“这一途中,你别插手。”
    山路蜿蜒,比一般山峰似乎高上一些,天空阴霾遍布不见阳光,到了黄昏,愈发寒冷。
    这也好,流出的血结了冰,麻木了,疼痛也会少一些。
    她也不知这山她爬了多久,入夜后太冷,昏了一次,再醒来时便是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手肘以上与膝盖以下皆是鲜红的,她似乎感觉到瓷片碎渣整块地埋进肉里,绯矾纶昙心里默默想着,这取出来有点麻烦。
    她一点一点往上爬,如一只蠕动的白色的虫,身后一条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地挂在雪路上,直达山底,垂死挣扎,遍体鳞伤,顶端是重生与希望。
    她第五次昏迷醒来时,叫了声,“常封。”
    黑衣男人出现在一旁路边的树枝上。
    “还有多长?”
    “回夫人,已经行至一半。”
    “一半么……”青灯浑身冷汗,她又应了一声,便默默往前挪。
    常封低头望着她身后的血迹,开口:“夫人,回去罢,宋岐山七巫是不可能给宫主续命的。”
    青灯不言。
    “当初宫主还未把九霄盘龙印转移给夫人时,曾来过这儿想找来救夫人复活的法子。可惜宋岐山长老并不买账,如论如何开条件都不答应——即便宫主拿他们的性命威胁。”
    常封望向灰白天空,一点点儿雪花悠悠落下来。
    “夫人您知,宫主并不喜用杀戮解决事情,比起斩杀,他更倾向于笼络,但这些老头儿性格太死,言语污秽,不愿救夫人,宫主便杀了其中一人。”
    常封的声音与静谧的雪一并落下。
    “宫主之前便知这碎瓷路,也知他们会百般为难夜凝宫,所以曾叮嘱过在下,决不可任您来这儿。”他闭了闭眼,他在夜凝宫十几年,最是晓得,无论侍奉哪位宫主,莫动真心,莫插手,只办事。
    如果新宫主上任,他自会忠心不二服侍,可他希望那个红衣男人活着。
    但他也不希望眼前这个女人这般折磨自己。
    实则而言,在夜凝宫乃至整个江湖,她太弱小,身为女人,不懂谋略,不懂心计。不似圣女那般会撒娇打扮,也不似樱桃那般武艺高强。
    她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像现在,双手双脚扎满瓷片,鲜血淋漓脸色苍白,却一声不吭。
    或许有许多女人为了自己的夫君同样可以做到,可他只看见了她。
    就像她这般的女人这么多,比她好的女人那么多,为何宫主偏偏眼里只有她。
    想来宫主自己也不知道的。
    眼下青灯对常封的话充耳不闻,只是默默看着前方,一点一点往上爬。
    天空飘雪,不过一会儿便鹅毛般纷纷扬扬,她长长的睫毛仿佛结了霜。
    又过了一日,她看见了山顶,模模糊糊地又看见袅袅炊烟和木屋。
    一道人影出现在碎瓷路终点,雪太白伤了人的眼,青灯花了好一会儿才能聚焦看清,是位矮小佝偻的老人,穿着破旧灰布袄子,头顶毡帽,怀里抱着个铜质小火炉,他一边用袖子擦拭火炉光亮的表面,一边对青灯裂开嘴,露出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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