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 作者:书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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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兄悉心学着那朝中为人处事,一心所念,不过是为日后遇事得以帮衬齐昱,早就不再是从前那个甫一听见和亲消息就只知道同齐昱哭着说怕的温三公子了——

    可齐昱却还是依旧将所有事情都独自担待下来,依旧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仿若过去了那么些年,他付诸此事的努力都是挥挥就散的烟云,好似几年中对他才能的赞许与欣慰之言从齐昱口中说出只是为了安慰他而已,便如同十年前他独身赴京考中了状元,家里也不曾真意地开心过一般——那些哀叹后勉强说出的赞赏话,也都是疼爱他少不更事罢了。

    疼爱往往确然是一桩好事,可过了这许多年,他顶着不再年少的岁数却依旧被迫依存于父兄和齐昱庇护,如此多出的万般无奈,到而今已逐渐叫他无力。

    他惯常是个闷葫芦瓢子,嘴上不想与齐昱争吵,心里却实在知道齐昱是为他好的,可他不论做成什么未做什么,仿似在齐昱与父兄眼里,他都还只是当年那年少懵懂的温三罢了,从不是什么真正的温大人。他们依旧还似待少年人一般待他,宠溺他,护着他,到这年岁了,父亲已然功满致仕,却每季都还会嘱家中替他送来衣裳用度、体己零花,便是平日里新趣的吃食、宗族里自做的酒肉茶,亦都一一不落地送来,甚还叮嘱如何收拾存放,叫齐昱年年守在他身边儿看着,有一回都摸着他后脑笑:“温呆呆,怕你爹是要拿你当一辈子孩童了。”

    那刻他实则觉得臊脸,挣了齐昱的手又不知如何应答,眼看家丁放下东西便走了,总也不能赶上去说一句:“往后别再送来了,我不要。”

    ——那家丁若是报回去,该多伤老父的心啊。

    如此一拖再拖拖到今时今日,平安喜乐地,日子过得并非不快活,可这些细小微末到从未被父兄齐昱知晓的琐碎心思,却只令他一个人常常苦闷罢了。

    想到此,温彦之叹了口气,在微凉的山风里,觉着好似真有些冷了。

    日暮快下,夜色将起,温彦之心想齐昱那择穴之事当也说得个七八,眼下应已留意到他走了,估摸是会心急,此时不如还是回去的好,毕竟不论何事……最终也还是要讲讲清楚的。

    于是他理了袍子直身站起,顺着来路往回走去,可刚走了几步远,却忽闻身后草木窸窣。

    与此同时,昏黄日光下,微风竟里夹了一声山间走兽的沉沉鼻息,伴随树枝被兽足踩碎的喀嚓声轻轻飘来,稳稳落在他耳朵里。

    温彦之闻声,顿时浑身一僵,心间不免惊怕是否不幸遇上了山中游走的狮狼虎豹。

    在那持续稳稳响起且离他后背越来越近的鼻息中,他倒吸一口凉气,堪堪回过头去。此时惊目一看,只见他方才坐过的青石之后,树下高大的青草灌木正徐徐被后方活动之物推顶开来,而那层层葱绿的软枝一一起开,竟从里渐渐走出了一只雄壮威猛的——

    鹿。

    这是一只背脊赤褐、形似骏马的鹿,却比寻常皇家猎苑中可见的雄鹿都要高大健壮太多。鹿的脊背已快及温彦之肩高,鹿头上一双巨大的鹿角也足比人臂都长,其上各自分出的六杈角枝都一一舒展向后、指向青天,仿似可随时承接天道灵意,衬着山间素净青秀的风草之景,极有一番超脱尘世的万灵之王气概。

    此时这鹿见了温彦之,竟不惊不怪,一对灵耳临风动了动,修长的四足稍移,又往灌木外走了些许,更像是专程出来见他似的,只微微偏了头,一双灵气十足的溜黑圆眼眨了眨,打量着面前的生人,似在考量温彦之的气度。

    温彦之见此一愣,方才充斥腔中的惊怕顿时都化为了惊喜,在这山间灵兽忽现的仙然美景里,一时连心中郁气都片刻消弭了,不禁极想上前细看那鹿,却又记起书上读过雄鹿若是惊惧,头上巨角亦可将人撞伤,如此便又不敢贸然上前,只远远留恋地看着,忽而忘了要走。

    可那鹿却仿佛已然打量好他了,更仿佛觉着温彦之是何种可信可托之人一般,此时已慢慢走上前来,在温彦之一惊一喜还未及反应间,竟低头一口就叼起了他的袖子。

    “……?”温彦之莫名其妙看着鹿,挣了挣袖子,却引那鹿叼得更紧了,下一刻,居然领着他就更往山林里走。

    “……你做什么?”温彦之被它叼来举起的手带得自己一个趔趄,可那鹿却根本不停步,越走还越快起来,渐渐小跑着似领他躲避什么、去寻觅什么,弄得温彦之须迈腿疾奔才能跟上,不一会儿已是面赤气喘,终于急起来,愣头愣脑与鹿说起话来:“鹿兄,鹿兄……你要带我去何处?我,我要回去了,有人在等我。”

    可鹿却是不会说话的,更不会听他说话,一路只闷头叼着他袖子带他穿过寒翠蔓壁的数条隐蔽山道,根本不容他推拒。

    分花拂柳的疾行间,温彦之只记得跑过一道极窄极窄的小小峡门,鹿已领着他闯入一处幽闭的深谷。甫一踏入其中,周遭山风竟更清凉下一层,隐约还听闻此道尽处传来潺潺流水之声,待得再前行二三十步远,他随鹿一道转过处山壁,眼前忽而豁然开朗——

    只见前面略有起伏的宽广草野中,陡现一方大湖横断了去路,湖足有百尺多宽,当中倒影青山苍翠、碧波静谧,其上一列出水的巨石,早经磨平化作石墩,似指引着人更向湖对岸去。

    温彦之早已觉察出不对来,此时眼见湖上巨石显是人工所凿刻排列,又想到这方山水本是皇家陵墓所在,便为阴宫之处,顿时只觉一路所见种种奇景忽而都带上了阴森寒意,亦不知叼着他袖口的高大灵鹿是从何处来的,又要带他……去向何处。

    真真细思极恐。

    正当他犹疑不定间,鹿拽着他走到了湖边,却放开他袖子,只在后用鼻子顶了顶他后背,似催他赶紧从石墩上过湖。

    温彦之无奈回头,想走,那鹿却踱来踱去堵住他退路,身形高大的一张毛茸茸的脸上,纯真双眼仿似透着期许和敦促,半分没有恶意的样子,倒引温彦之有些不忍了。

    ——罢了,都被这家伙辛辛苦苦领到了此处,便是遇鬼也认了罢。他叹了口气,捞起袍摆往石墩上跨去,一时抬头往对岸林间看,心下又带了几分好奇:这鹿可是人养?不知前方如何景象?会否有陵墓机巧?会否尚有活人居住?

    而仿佛正似印证他所想般,鹿在后头把他推过了湖,便又叼起他袖子带他往里走,不多时候,一处世外桃源般景象便冲入他眼中,但见满目草野芬芳、山花烂漫,落而成道,一路引往其中,路尽处便有了一幢精心搭建的大茅屋。屋前数步远,是从方才大湖流来的一沟山溪,溪中想必冰凉,便镇着两个西瓜和几把菜叶,溪边有一张竹几,一张竹椅,椅上还有把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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