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画 作者:王跃文

    国画第50章

    国画 作者:王跃文

    国画第50章

    开车去银行取了那二十万块钱。她把保密箱锁进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坐在那里喝茶。十一点的时候,玉琴透过窗户,看见一辆检察院的警车开了来。玉琴不再害怕,也不显得惊慌,起身打开保险柜,取出保密箱,放在办公桌上。

    12

    几天以后,朱怀镜才知道玉琴被收审了。他并不吃惊,只是心里莫名其妙地紧张,似乎自己也会有什么麻烦。这天,朱怀镜在家里吃晚饭,神色很严肃。香妹怕他心里有什么事,也不敢多问他。一家三口埋头吃饭,只听得筷子磕碰碗碟的声音。吃完了饭,只有两口子在场了,朱怀镜认真地望了香妹一眼,说:“香妹,可能有事要发生。你在外面不论听到什么,都要挺住。”香妹脸都吓白了,半天才问:“什么大事说得这么可怕”朱怀镜说“要说事情都是针对皮市长的。也许别人会通过整皮市长身边的人,达到整皮市长的目的。我既然身在官场,既然受到皮市长的器重,必要的时候,就免不了受委屈。”他把事情说得很严重,却又并不具体说些什么。朱怀镜明知道自己是在故弄玄虚,可说着说着,便真的进入了某种情绪,觉得自己很高尚,很气节。见香妹太害怕了,朱怀镜又安慰了她几句,就说去皮市长家看看。朱怀镜出门时,香妹站在门口,望着朱怀镜的背影,半天不关门。

    王姨开了门,客气地笑了笑。客厅里照样只开着灰暗的壁灯,没有看见皮市长。王姨把门掩了,用嘴努了努里面。朱怀镜明白,皮市长一个人在书房里。王姨带着朱怀镜走到书房外面,敲了门,告诉说:“老皮,怀镜来了。”皮市长靠在皮圈椅里,抽着烟。

    朱怀镜立即紧张起来,意识到也许发生什么严重事情了,因为皮市长本来早已戒了烟的。

    皮市长示意他坐下:“怀镜,你来得正好。现在情况越来越明显,有人把矛头指向我。”皮市长逼视着朱怀镜,朱怀镜第一次见识到皮市长的威严。他安慰道:“皮市长,你把心放宽些。桥归桥,路归路。皮杰的事就是皮杰的事,让他们查去好了。说得那个些,皮杰现在人在何方都不知道,他们查也是白查。”皮市长很生气的样子,说:“有人说龙兴收买天马娱乐城,是我皮德求一手操纵的”朱怀镜说:“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这件事我最清楚了。总得实事求是嘛”皮市长微微一笑,说:“我估计有人会来找你问些情况的。雷拂尘在里面说你找过他,专门谈龙兴收买天马娱乐城的事,而且说你是去传达我的意思。”朱怀镜显得非常气愤:“雷拂尘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我是同他闲扯的时候,偶尔说到这事的。这并不违法呀皮杰也是同我在一起玩的时候,随便说到他想把娱乐城卖给龙兴大酒店。这也不违法呀说到底这只是桩商业买卖,是他们双方谈拢来的。即便皮杰没有你这个特殊背景,买卖也得成交。价格合理不合理,同别人没关系,都是他们双方自己谈判的。皮市长你放心,随便谁来找我,我都是这个说法。”皮市长满意地点点头:“环镜,对你,我是放心的。”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裴大年和袁小奇这两个人怎么样”皮市长前后两句话,听上去就像没有联系,朱怀镜却是心领神会。

    那意思就是说,对你朱怀镜放心,对裴大年和袁小奇就不太放心了,同时暗示朱怀镜在中间做些工作。朱怀镜虽是明白了皮市长的旨意,却又不便明说自己找他们两位说说。

    这等于点破了皮市长的担心,那样倒像是他知道皮市长同裴袁之间有什么说不清的事似的。他略加沉吟,才没事似的说:“裴大年约了我好多次了,说要请我喝杯茶。今天他又约了我,我说今天没空,答应他明天晚上。袁小奇有些日子没回荆都了。他在荆都的分公司的经理黄达洪,是我的老部下、老乡,很尊重我。袁小奇对这位姓黄的很信任。”朱怀镜这番话不着边际,不过他相信皮市长听得懂。皮市长果然听懂了,意味深长地望了朱怀镜一眼,递过一支烟来:“怀镜,梅经理在里面倒是没多说什么,也没说你找过她。她倒算个女中豪杰,自己做事自己当。一个好同志,叫皮杰害了,可惜。”皮市长很是惋惜。朱怀镜看皮市长的眼神,内心有些尴尬。皮市长说:“怀镜,今后一段时间,我不叫你来,你就不要到我这里来了。”朱怀镜会意,含含糊糊说:“我在外面会注意的。”

    从皮市长家出来,朱怀镜没有回家,去了银杏园宾馆。看看时间还早,便打了裴大年电话,约他来一下。裴大年说行行,二十分钟就到。这二十分钟,朱怀镜是踱着步度过的。他脑子里很乱,要考虑一下怎么同裴大年说话。他想找裴大年,说是为了皮市长,倒不如说是为他自己。裴大年平时办事出手大方,但毛病就是嘴巴不紧,喜欢在外面吹牛,说自己同哪位领导关系如何如何的好。如今谁都明白,有钱的人同有权的人关系好意味着什么。朱怀镜想来想去,情况非常,只好直话直说。

    裴大年敲门进来,向朱怀镜道好。朱怀镜客气地握了他的手,为他倒了茶,说:“我问你,最近在外面听到别人说皮市长家什么事吗”裴大年显然没想到朱怀镜会问这话,猜不透他的意图,支吾好一会儿,才谨慎地说:“听倒是听到些话,我是不太相信。高干子弟出国是很平常的事,朱厅长你说是不是”朱怀镜说:“问题是有人在中间搞鬼,想打皮市长的主意。像皮市长这种身份的人,是谁想弄倒就弄倒的虎死还余威在哩何况皮市长远远没有到要收拾残局的地步。给你说个故事,是真事。我原来在乌县当副县长时,有位建筑包头,赚了不少钱。可是就一件事,他把自己弄垮了。有年,他承包县人民医院住院部大楼,赚了不少。后来有人举报卫生局长和人民医院院长收了他的贿赂,找他到检察院问话。他经不住检察院那一套攻势,就把给卫生局长和人民医院院长送钱的事招了。结果,卫生局长和医院院长都被判了刑。这样一来,谁还敢包工程给他从这以后,他就再也揽不到工程了。没隔多久,检察院又以偷漏税收的罪名,把这包头抓了,判了他七年徒刑。”裴大年哼了哼,表示对这包头的不屑,“这种人,太不会玩了。这是最大的犯规嘛若是我碰到这种事,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会说嘛。

    说了有什么好处害了朋友,也害了自己。“

    听了这话,朱怀镜知道达到目的了,用不着再明白地交代他什么了。他便避开这个话题,只同裴大年闲扯,扯得两个人像亲兄弟一般。裴大年巴不得有这样一位官运亨通的年轻副厅长同他如此亲密,高兴得不得了。两人扯得很晚,裴大年临走时说明天去看看皮市长。朱怀镜叫他这一段别去,只要心里向着皮市长就行了。裴大年点头不止。

    朱怀镜想明天再约见一下黄达洪,请他近日专程南下一趟,向袁小奇渗透一下皮市长的意思。其实朱怀镜对袁小奇并不担心什么,因为他深知其人其道。就凭袁小奇目前的身份,相信他也不会轻易让自己充当尴尬角色的。夜已深沉,他没有半点睡意,玉琴那双深深陷进去的眼睛,总在黑暗中哀怨地望着他。即使在约见裴大年时,他心里也总在想着玉琴。不知铁窗里的玉琴怎么样了她是不是更加消瘦了她是不是也在想着他多么可怜的女人想着玉琴平日里千般的好,朱怀镜禁不住潸然泪下。

    朱怀镜每天都担心检察院的人会来找他,日子过得战战兢兢。人也日见清瘦了。部下见他瘦了,都说他身材越来越好了。

    皮杰、雷拂尘、玉琴成了荆都市最近的热门话题。他们的故事一百个人说出来有一百个版本。起初流传最多的是皮杰的故事,故事里除了金钱,自然要加上女人。玉琴出事后故事也编得越来越呈桃红色。朱怀镜听到的可能是个足本故事,说玉琴美妙动人,男人见了没有不掉魂的。她没有结婚,也从没正经谈过男朋友,可她床上从没少过男人。

    又说有位市领导的秘书,长得一表人才,总在外面拈花惹草。有回,玉琴同这位秘书在舞会上认识了,两人相见恨晚,当天夜里就滚作一堆了。玉琴从此便用大把大把的票子养着这位领导秘书,她自己也从这位秘书手上得到不少好处,很快就从一个服务员提到酒店经理位置上。朱怀镜听到这些话,又气愤又惶恐,自然不敢解释半个字。好在故事里这位秘书并不姓朱。

    三个案子迟迟不见有什么结果,人们却仍然兴致勃勃地传播着与案子有关的故事,版本日益翻新。经济案子都是很复杂的,不可能很快结案。重要犯罪嫌疑人皮杰至今不知身在何方,看来这三个案子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才水落石出了。听说雷拂尘得知皮杰一直没有下落,便一再翻供,使案子更加显得扑朔迷离。三个案子是联在一起的系列案,玉琴再怎么坦白交代,也不可能将她的案子先结了。朱怀镜突然发现很长时间没听见别人在他面前说玉琴的故事了,心头暗自紧张起来。他意识到,也许越来越多的人已经知道,同玉琴相好的那个男人就是他,而不是哪位领导的秘书。朱怀镜真有些度日如年了。

    就在他诚惶诚恐的时候,检察院终于找上门来了。不过,因为朱怀镜毕竟是位副厅级领导,检察院不好随便找他问话。这天下午上班不久,检察院厉副检察长很客气地打电话给他,问他能不能安排个时间,想找他了解皮杰、雷拂尘、梅玉琴的有关情况。朱怀镜心里一惊,语气却很镇静,满口答应了,只是他坚持请检察院的同志到财政厅来,他手头工作忙,走不开。厉副检察长说行,马上就来。

    放下电话,朱怀镜手忍不住有些发颤,心脏总是很不争气地怦怦跳。他是一急就想大便的,立即就屎急尿慌了,便钻进厕所去大便。大便完了,又洗个冷水脸。他将脸浸在冷水里,用毛巾使劲搓,搓得两颊发红。这样一折腾,朱怀镜放松了。细细一想,自己同这三个案子并没有关系,没有必要这么紧张。他对着镜子梳了下头发,正正衣冠,作深呼吸,气沉丹田,然后从容地出了厕所,端坐在办公桌前,拿出一个文件夹来批阅,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

    听到了敲门声,朱怀镜很有修养地应道:“请进。”正好是厉副检察长同两位检察官。朱怀镜合上文件夹,再站起来同三位一一握手,说着客气话。三位入座,厉副检察长就开门见山了:“耽误你时间了朱厅长。关于皮杰、雷拂尘和梅玉琴的案子,可能朱厅长也听说过了”朱怀镜马上笑道:“我听说的都是路边社新闻。外面有人说,皮杰带了几个亿的公款逃了,都是从财政厅直接划走的。外界传闻都是百姓说朝廷,想当然,荒诞不经。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厉副检察长也笑了,说:“现在外界说法很多。说明群众很关注这几个案子。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也追得紧。所以,我们检察院感到压力很大,还请朱厅长多支持才是。”朱怀镜问:“不知我能帮上什么忙”厉副检察长说:“朱厅长,先请你别有什么误会。据雷拂尘交代,说皮杰、他雷拂尘自己还有梅玉琴他们同你的私交都不错。我想请你谈谈,是不是掌握一些同他们案子有关的情况。”朱怀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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