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静静地照耀着卡普连绵起伏的山。
    城堡围墙上士兵正在将象征贝希尔家族的迷迭香旗帜卸下,连带的还有象征卡普原本领主的鹿角旗。转而换上的,是一面黑色的旗帜。
    山脚下正在忙碌的人们一个个驻足观望。
    ……
    朵芙娜冷漠地质问道:“还没找到?那只是两个普通人而已,你们找了一个晚上了,居然还没找到?”
    中年骑士擦着汗答道:“大人,我们被那个叫艾尔文的阻挡了太久了,完全失去了逃跑那两个的踪迹。而且伤亡很重,他的魔法装备太厉害了。如果不是最后魔法石耗尽,我们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伤亡重难道不懂召集其他部队吗?”
    “其他部队早上才召集完毕……”
    “你跟我说一切准备妥当,结果你只准备了一支部队?是这个意思吗?”朵芙娜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
    “我……”中年骑士不断擦着汗,支支吾吾地说道:“您说只是三个人类骑士而已,我没想到……”
    “所以是我的错咯?”朵芙娜的目光又冷漠了几分。
    “属下不敢!”中年骑士吓得单膝跪了下去,连忙说道:“属下立即召集所有能召集的部队,无论如何,一定在三天之内把他们找出来!所有出入口都已经封锁,他们离开不了卡普!”
    静静地注视着浑身都在颤抖的中年骑士,好一会,朵芙娜才迈开脚步,从他的身旁走过。
    与中年骑士交错而过的时候,朵芙娜轻声说道:“三天,你最好信守承诺,三天之后把那两个人带到我面前。”
    大门敞开着。
    朵芙娜离开了,整个大厅里只剩下中年骑士一个人,然而他却还单膝跪着,一动都没有动。
    一只手包着绷带,肿了半边脸的青甲骑士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伸手将中年骑士扶了起来。
    “肖恩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挨一顿骂而已。”
    “我们伤了那么多人,她什么都没干,还好意思责怪我们。实在太过分了。我们帮她推翻了伯爵,怎么感觉现在日子更不好过了呢?”
    “嘘……米勒,别乱说话,让她听到就麻烦了。”想了想,名为肖恩的中年骑士又拉着名为米勒的青甲骑士小声说道:“那套铠甲……”
    “昨天晚上那个叫艾尔文的穿的那套?”
    “对,就是那套。想办法让他说出怎么更换魔法石,还有怎么使用。等我们抓住另外两个,手头上就有三套魔法铠甲了。到时候,我们的际遇也就不一样了。”
    “可是……她身后还有恶魔。”
    “你觉得恶魔会在乎效忠他的人是谁吗?”
    “我明白。”米勒重重地点了点头。
    “去吧。要悄悄的,别让她知道。”
    “好的。”
    转过身,米勒快步离开了大厅。
    ……
    城堡大门口? 前来送物资的车夫正在接受士兵的检查。
    站在围墙上的士兵有意无意地回头张望。
    整个城堡静悄悄的。
    ……
    城堡庭院的角落里? 一扇紧贴着地面,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排水口的窗。一道阳光透过这扇窗歪歪斜斜地照在被囚禁在监牢里的艾尔文脸上。
    微微颤动了下眼皮? 他睁开了眼睛。轻轻一动? 痛得满头大汗。
    他只得咬着牙,死死地忍着。
    浑身上下都是伤? 虽然都是轻伤,但一多起来? 也是很要命的。
    好不容易地? 艾尔文才缓过劲来,一点一点地挪到角落里靠坐着。
    理想与现实,总是有差距的。事实证明,冒险这件事? 跟艾尔文所期待的相差甚远。
    反派未必比故事里的反派更诡计多端? 但自己能否在关键时候冷静地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却是个大问题。
    “也许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想着潜入卡普,听上去很热血,但那确实是个愚蠢的想法。是在什么时候暴露的呢?我们才刚到第一天……不对,压根就没到24小时。从抵达到出事? 总共前后只有四五个小时而已。所以,绝对是早已经布置好的陷阱。因为西蒙先生查探暴露的吗?还是我们离开白城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呢?”
    “在白城我们其实也很低调。如果我们离开白城的时候就暴露了的话? 那说明他们不只在白城安插了人手,而且还潜藏得非常深。”
    “他们肯定准备了很久了吧。对卡普出手是这几个月的事情? 筹备,可能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自言自语着? 艾尔文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出了一缕血丝。
    恍恍惚惚地? 艾尔文忽然发现朵芙娜就站在自己面前,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你在自言自语我们什么时候发现你的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说了,在阿斯帕盯上你们的吗?你不相信我?”朵芙娜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得不说,朵芙娜的样子真的有点恐怖。
    平庸的长相,平庸的衣着就不说了。关键是披散的头发,还有悄无声息的忽然出现。这可比西蒙恐怖太多了。
    直到此时,艾尔文才惊讶地发现她一直都是赤着脚的,没有穿鞋子。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呆着。
    朵芙娜蹲下来,细细地瞧着艾尔文。
    艾尔文微微往后缩了一点,目光之中充满了警惕。
    与昨晚不同。昨晚见面的时候,他们是隔着栏杆的。现在朵芙娜跟他同处一个囚室。
    “你在看什么?”
    “我在仔细看看,被正义选中的人长什么样。”
    “那现在看清楚了?”
    “还不是很清楚。如果洗干净,换件衣服的话,应该会好很多吧。果然,人如果落魄了,被丢到监狱里,浑身都是血污,长得都差不多。如果用过刑,就长得更像了。你还没用过刑,不过浑身是伤,也差不多了。”说着,朵芙娜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
    艾尔文缓缓仰起头:“所以,你是特意来耻笑我的吗?你笑不了多久。依琳小姐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即使没有得到消息,我们没有回去,依琳小姐肯定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唔……可能吧。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你现在在我手里不是吗?”朵芙娜笑得更欢了。
    她缓缓地睁大了眼睛。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有一种引而不发的戾气。
    艾尔文靠到监牢的墙壁上,干脆闭上了眼睛假装睡觉。
    然而,朵芙娜却没有走。她依旧静静地看着艾尔文,就好像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一样,专心致志的。
    “你究竟想干什么?”艾尔文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了,我只是来看看被正义选中的人长什么样。”朵芙娜答道。
    “你不是已经看清楚了吗?”
    “但还想再多看看。或者,干点什么。也许你可以出卖你的同伴。”
    “出卖我的同伴?”艾尔文愣了一下:“你们还没抓住他们对吧?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你逼问我也没用。”
    “可是不逼问又好像不符合流程。”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进了监牢的人,总要有个理由逼问一下的,不是吗?”
    艾尔文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是个神经病吧?
    “你这样没什么可问的实在太不正常了,我觉得不应该让你这么不正常。用正义的说法就是,每个人都应该被平等对待。”说着,朵芙娜睁大了眼睛,竟露出兴奋的神色。
    “你对多少人用过刑?”艾尔文咬紧了牙。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朵芙娜微笑着说道:“你只是第六个而已,不过以后可能会有很多。”
    侧过脸,朵芙娜喊道:“进来两个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我要对他用刑。”
    “锵”的一声,监牢的门打开了。走进来两个侍卫。他们伸手就将艾尔文架上,然后往外拖。
    艾尔文咬着牙一声也不吭,就死死地盯着朵芙娜。
    长长的监牢走廊中,两个侍卫就这么拖着艾尔文。那双本就受伤的脚在地面上留下了两条长长的血痕。
    朵芙娜则跟在后面蹦蹦跳跳的,像是一个即将要出门野餐的,兴奋的女孩一样。
    很快,艾尔文被死死地捆到了十字架上。
    “把鞭子给我。”朵芙娜扭头对旁边的侍卫说。
    那侍卫转身迅速给朵芙娜取来了她要的鞭子。
    朵芙娜将鞭子握在手中,、左右摆弄了几下,才望向艾尔文:“我要开始咯,紧张吗?”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艾尔文有些恍惚地问。
    “我开心,我开心最重要了。”说着,朵芙娜扬起鞭子,狠狠地抽了艾尔文一下。
    艾尔文猛地仰起头,紧紧地咬着牙,疼得直冒冷汗。
    这一鞭子下去,直接就皮开肉绽了。
    “没错,就这样,忍着,不要叫出声。叫出声就算输哟。哈哈哈哈!”朵芙娜扬起鞭子,一鞭接着一鞭地抽,拼尽全力地抽。
    那癫狂的笑声,就是站在监牢的大门外都听得到。
    然而,艾尔文就是没有叫出声,就是死死地忍着。
    就这么一直打,一直打,打到后面朵芙娜都打累了,艾尔文还是没有叫出声。尽管已经在昏厥的边缘,却还睁着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气喘吁吁的朵芙娜。
    “居然真的不叫出声。真没趣。”朵芙娜嘟着嘴说道:“之前被我用刑那几个,都是随便打两下就叫出声的。我跟他们说只要他们求饶我就放了他们,他们就会真的求饶。然后我再告诉他们我是骗他们的。唔……你居然真的就一声不吭。拖回去吧,一点都不好玩。”
    一直守在旁边的两个侍卫迅速上前,将已经处于昏厥边缘的艾尔文从十字架上解下来,然后拖走。
    ……
    重重地将艾尔文摔在监牢里,两个侍卫锁上门,转身就离开了。
    ……
    透过窗户照进监牢里的阳光一点一点地移动,直到彻底消失。
    入了夜,艾尔文还是静静地躺在原地,就好像死了一样。期间还有侍卫进来查探过两次。
    因为青甲骑士米勒来了。他也想对艾尔文用刑,可惜朵芙娜早来了一步,艾尔文的状况已经不适合再承受任何刑罚了。
    除此之外,侍卫还送来了一碗清水和半块黑面包,就放在艾尔文的旁边。
    直到午夜时分,艾尔文才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吗?”黑暗中,有个声音在问他。
    “谁?”艾尔文缓缓转动眼睛。
    监牢里异常地昏暗,只能通过远处墙壁上小小的油灯照明。光线到了艾尔文这里,基本也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昨晚也就是朵芙娜过来了,侍卫才把火把取过来挂在艾尔文囚室旁边的铁架上。
    “是西蒙先生吗?”艾尔文又小声问了一次。
    “西蒙?是逃掉的两个其中一个吗?听说你们有两个人跑了。”那声音小声说道。
    哦,那就肯定不是西蒙了。
    艾尔文又缓缓闭上了眼睛,继续静静地躺着。
    “伙计,我跟你说,你不能那样。她想让你叫出声,你就要叫出声。她想让你哭,你就要立即哭给她看。要你求饶就立即求饶。可能刚开始她会打得更狠,但很快她就对你没兴趣了。你这样坚持着,她会每天都来打你一顿的。早晚有一天,你会被她一个不小心打死。”
    “你是谁?”艾尔文再次睁开了眼睛。
    “唔……一个烂在这里的人。如果你肯把你的面包给我的话,我就再告诉你点别的。反正你看上去也不准备吃,不如给我。”
    侧过脸,艾尔文看到透过墙壁的缝隙,旁边监牢伸过来一只脏兮兮的手。看上去像是男人的手。他努力地想要去摸艾尔文旁边的半块黑面包,但无论如何也摸不着。
    至少还差三十厘米的样子。
    艾尔文咬着牙,动了动自己的脚,把那半块面包蹬了过去。
    摸到面包的手迅速握着面包缩了回去,艾尔文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对方正在拼命地把面包往自己得嘴里塞,连呼吸的声音都不一样了。
    缓了缓,艾尔文轻声问道:“告诉我,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是一个原本关在这里的女孩,把灵魂出卖给了恶魔。是的,就是这样。”
    “那你呢?你是谁?”
    “我是这里原本的狱卒,她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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