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鸿回过身子瞧着身后错愕、嘲笑的人群,一边狂笑一边发癫一般冲着他们奔去。人群当即闪开了一条通路,梦鸿一路奔到天阶之处,前头依旧是一片虚无。他不假思索抬迈开了腿,沿着天阶而下,来到了之前与那神秘樵夫相遇之处。梦鸿四下看了看,原来这块地方也是伏羲大人聚土而成,只不过它并非飘浮于半空而是坐落在一座高山之巅。他又回想起来时的道路以及樵夫的话语,暗自点了点头:“当真这天心岛就如同一个纸鸢一般。这个山巅的小岛恐怕就是这片群山连接那个纸鸢的最后一个枢纽吧!”

    想罢梦鸿在岛上转了转,空无一人,倒是有几片不算茂密的林子,不过那儿的树木却着实粗壮高大。他找了一个偏僻的所在,施法伐下一些结实的枝干搭了一个简易的小屋住下,比邻峭壁,险峻无比。自此梦鸿便日日在那里凝神苦思,这一想不觉便是半年的时间。

    这一日,梦鸿像往常一样坐在崖边冥思,忽然感觉体内真气已然调和无阻。这种感觉最近一个月来时常会遇着,可从来没有今天这般明显。“莫非这岩石终于被水滴穿了么!”梦鸿心里一阵欣喜。可他依旧有些不敢相信,缓缓地站起身子,在崖边深深吐纳了一番,那昔日困扰自己的痛楚此时间已经烟消云散,“看来……看来是真的!这逆转乾坤之术已然练成了!”

    想到这里,梦鸿急忙催动体内真气,霎时间就感觉有一股柔和却极为强健的力量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畅行无阻,通体上下说不出的舒畅。他见远方有一片浓云,暗想:“正好让我试试身手!”想罢,将一股子雷灵真气凝聚在了掌心,顷刻间只见掌心已然浮现出了一个电球,电光在球体上纵横穿梭,闪烁着莹莹紫光。梦鸿照准了前头的那团浓云将电球弹射而去。顷刻间,只见那片浓云之中电闪雷鸣,隆隆之声震耳欲聋。梦鸿瞥见不远处有一块陡直的峭壁,下部隐没在了云雾之中,估摸着恐怕足有千丈之高。

    “就是你了!”说罢,只见那片雷云之中划出一道紫光,伴随着继之而来的惊天巨响,那段峭壁耸在云上足有一百多丈的石壁被炸成齑粉。滚落而下的碎石散开了周边的云雾,梦鸿定睛再一看,就见自己目力所及的范围里已然见不到那段峭壁的半寸残岩。随着碎石滚落而下,山脚之下转瞬间腾起了一团浓密的烟尘,那烟尘沿着山壁残留的断面扶摇而上,远远看去当真如同又一片升腾起的浓云一般。

    “我超越师父了!我超越师父了!”梦鸿看着自己的双手简直无法相信,“再试试!”想罢一挥衣袖,只见那团升腾而起的烟尘之中立刻卷起了一股子旋风,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远处已然再也看不见半缕残云。

    “果然如此!”梦鸿喃喃自语着,“一旦领悟了逆转乾坤的奥妙,所有的招数对于自己的身子就再也没有丝毫的损害。并且就如同这天心岛一样,随着这招不断的精深,每一招所能释放出的威力也是过往所无法企及的。以适才的那一招“掣雷撼地”来看,恐怕已然拥有了三倍于师父的威力。师父啊!师父!你在天有灵这一声惊雷就是徒儿对你最好的告慰!”说罢当即趴在悬崖的边上冲着蔚蓝的苍天磕头连连。

    “走吧!既然练成了,还是快去和师娘报个喜吧!”想着便穿过树林准备朝山下走去。才走了几步,突然间他感觉有些技痒难耐。适才他劈断峭壁的那一招仍旧是自己使惯了的掣雷撼地。而子弃在生前曾经还传授给他一招更为强大波及更为广远的雷击之术,名唤“雷震万壑”,这一招乃是效法漫天乌云同声雷鸣所成。当年在精灵谷中子弃为自己演示这招的时候,一时间谷内皆是雷灵之力,继而周围环绕的山巅之上巨石滚滚而落,气势骇人。可是梦鸿当年也就是在演练这一招的时候开始渐渐觉察出了一丝真气反噬的痛苦,故而之后的所有招数他便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的演练可终究无法变作实战。

    今日他已然练成了逆转乾坤之术,适才的“掣雷撼地”的威力已然让他欣喜无比,此时他暗想:“不如来试试这‘雷震万壑’!”想罢暗运雷灵之力于掌心,不过由于此时他已然走到了这个小岛的中心,为了避免击毁这个“纸鸢”的枢纽,他此番只使出了不到三成的劲道。就听“轰隆隆”,奔腾的雷声翻滚不息。岛上的那几片林子中的树木每一棵都得十人合抱,枝繁叶茂,粗略估算足有五百多。可就在这一招“雷震万壑”之下,那五百多棵巨树在一瞬间被炸得木屑飞散,尽成焦土。梦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时间喜极而泣。

    正在激动之时,突然,梦鸿只觉得身背后有三道寒风激射而来,急忙向旁边一闪,地上霎时间多了三道裂痕。他的身子还未站稳,就听脑后传来一声断喝道:“呔!何处来的妖孽,竟然毁伤我天心岛的神木!”

    梦鸿听得“神木”二字,心中不禁懊悔起自己的鲁莽,心知错在自己,急忙转过身向着声音的方向深施一礼道:“在下实在出于无心,还望尊驾见谅!”

    那人闻言发出一阵冷笑:“见谅!就这两个字便能消弭你的罪行了么!速速报上名来,否则别怪我们剑下无情!”

    梦鸿原本心中颇是歉疚,可偏偏这人的口吻甚是咄咄逼人。他抬头一看,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就见半空之中盘旋着三把长剑,剑上皆立着一人,都是四五十岁的模样,相貌皆是平平,可那穿着打扮与谢桓一众简直如出一辙。梦鸿暗道:“看来这几人多半是哪个使者手下的徒弟。哼!当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就是你们的师父来了我都不惧,难道还会怕你们么!原本我还真想找个机会去会会七使(虽然如今早已是八使,可是在他的心中一直以来受师父的影响太深,故而始终称呼他们为七使)。既然你们找上门来,那我就先在你们身上小试牛刀!”

    不过虽然他打定了一搏的主意,可终究知道自己理亏在先,还是又一次陪着笑脸道:“在下邹梦鸿,乃是初涉江湖的一个晚辈。今日偶至天心岛,看到这岛屿的情状突然有感而发,想起了自己早年间修习的一套法术,故而不自觉的在此地操演起来,最终不慎将你们的神木损毁。在下实在不是有意为之,还望几位明察!”他说这话是语气极为恳切,心中也存了一个念头:若是他们就此回头那么自己再给他们赔个不是也就是了。

    岂料为首的那个人听了梦鸿的话大喝道:“一派胡言!这神木林纵使合我兄弟三人之力亦不可能在一击之间损毁其中的一棵。我看你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若非妖邪所化,常人岂能有这等的实力。还不从实招来,你来我这天心岛意欲何为!”

    “哼!无知的蠢材!”梦鸿此刻颇觉百口莫辩,心中更是怒气冲冲,暗想:“这天心岛上的人竟然没一个有些见识,合你们三人之力都不能折毁这里的一棵神木,亏你们这把年纪还有脸在外头说。别人比你能耐大,你就说是妖邪,真是……”想到此处不由想起了师父当年的遭遇,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冲着三人一抱拳道:

    “但不知三位前辈如何称呼?”

    为首者道:“我姓路,单名一个‘谨’字。”说罢一指左边的那人,“此乃我胞弟路言。”又一指右边的那人,“这我的三弟路慎。”

    梦鸿心里嘀咕:“若是再有一个弟弟必然是叫‘路行’。可是这三人当真与那‘谨言慎行’四字压根不沾边。要我说来还不如叫作‘飞扬跋扈’来得强!”

    就听那路谨接着道:“我们三兄弟乃是开阳辅使大人座下三大弟子。奉命巡守这东南登山之路。听闻此间有异响,循声而至,不料竟是你这厮毁伤我东南神木!”

    梦鸿闻言不禁咬牙切齿,心道:“呀呀呸!好一个开阳辅使……嗯?我记得那个樵夫大哥说现在这开阳辅使好像叫做‘方慕神’?还是林羡仙?记不清了。哼!管你是羡仙还是慕神,这开阳辅使的位子原本乃是我师父所有!被你们排挤的旧账我还没找你们清算,如今你们却如此咄咄相逼。甚好!这就不要怪我邹梦鸿手下无情了!师父!今天徒儿就来为你出出这口恶气!”

    想罢一抱拳道:“在下适才所言句句属实,如果几位实在信不过在下那我也不再辩驳。只不过如果你们以为就凭你们三个便能将我制服,那当真是大错特错了。速速回去通告你们的师父,让他亲自前来见我!”

    路谨闻言勃然大怒:“我呸!你这小子好大的口气!也罢!就让我们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少的斤两!”

    说罢三人分列在梦鸿周遭,如同一个正三角,继而剑气互相交织,将梦鸿困在了中心。梦鸿冷冷一笑:“就这点伎俩么!不值一提!”说罢,轻舒右掌,但见掌心现一电球,初时仅弹丸大小,接着迎风而长,不一会儿直径便有三尺。眼见三道剑气渐渐向自己逼迫而来,梦鸿抖手将那电球分作三分,朝着三人的方向同时投射出去,口中断喝:“接我这招‘雷震万壑’!”

    这一下梦鸿恐怕连一成功力都没用上,纯粹是信手拈来。可那路氏三兄弟见状不禁吓得毛骨悚然,那电球奔至自己的近前已然如同身子一般大小,想用剑气来抵御,终究只是徒劳。就听半空中传来一阵惨叫,三兄弟的身子已然被裹挟在了电球之中,纵横的电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穿梭,三人在球中痛苦地挣扎。仅仅半盏茶的工夫,三人已然支撑不住,“呼”地纷纷从半空中直坠而下。待得三个电球碰着地面,就听一声爆裂的巨响。尘埃散尽,地上硬生生炸出三个深约六尺径约一丈的深坑,兄弟三个瘫倒在坑中,那柄踩在脚下的长剑已然碎成数截散落在他们身遭。

    梦鸿从容地走到路谨的跟前,笑道:“就这点能耐还出来丢人现眼么?可惜了你白活了这一把年纪!”

    路谨此刻早已经说不出话来,可顾及自己的颜面还是强挣扎着支起了身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子……子弃是你……是你的……什么人!”

    不待梦鸿答话,路言接口道:“哥哥……快……快些将此事……告诉……告诉师父和……和几位师伯,速速让他们前来支援!”

    路谨点了点头,冲着两位弟弟一使眼色,三人便各自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向着空中一挥,只见竹筒中“哧哧哧”飞出三支鸣镝响箭,伴随着三道金光直冲霄汉。梦鸿微微一笑:“向开阳辅使求援么?我当真求之不得!”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只见自北辰岛的方向有四人御剑而至。路谨大喜道:“师父和师伯都来了!”

    梦鸿定睛一看,只见四个人中有一个年岁看着稍小一些,不过须发也已花白,旁边那三个脑袋上已然找不出一根黑色的须发。那个年岁稍小的人的装束与那路氏三兄弟颇是相似,不过明显更为尊贵些,想来这便是那开阳辅使无疑。却不知身边的三人为谁。

    只见不一会儿的工夫,那四人已到近前。路谨急忙向着那人跪倒道:“师父快快帮帮徒儿,这人是那子弃的同伙!”

    梦鸿点点头:“果然是开阳辅使。”想着便偷眼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只见他一头花白的头发,一对卧蚕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精光四射,唯独唇上却留着两撇黑色的胡须;身上分外整洁干练,除了脚下的那柄长剑外在身背后还背着两柄佩剑。再看身旁那三人,皆是皓发如雪,虽然并非皱纹堆累,可这年纪恐怕与那梁墨髯也是不相上下。

    那开阳辅使回头看了一眼梦鸿道:“你与子弃是何关系?”

    梦鸿一抱拳朗声道:“在下乃是子弃的弟子,姓邹,双名梦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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