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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似乎特别的漫长,没有了尽头……

    夜幕阴沉,夹杂着红艳的火光,可怖至极!苍穹之下,凄清的月光洒在雪地之上,鲜红的血渍印入雪里,触目惊心,望之欲呕!

    山脚下,如潮的马贼再次对独孤商队发动进攻。蹄声如雷,呼喝惊天。每一次都震在独孤商队所有人的心里;每一次,众人的脸色都要惨白一分!

    独孤商队所有的人凝神摒气,等待着这决一生死的时刻。此时他们还有勇气拿起武器做最后的抵抗,不是因为有战胜对手的信心,而是人在绝望恐惧之下,物极必反,突生一种决然的一往无前!

    人生不过如此乎。要么是死;要么是生!

    转眼之间,杀人如麻的马贼已然靠近了商队堆砌的外圈,两者相距不过百步之遥。马贼故伎重演,双脚夹住马肚子,从腰间取下弓箭,倾斜四十五度角搭弓挽箭。

    “射!”马贼中央一个虬髯大汉挥刀大喝一声,霎时,“嗖嗖……”之声在半空中炸响,漫天箭雨夹杂着尖锐破空呼啸声朝着刀客席卷而去,箭镞在凄清的月光下发出阴森光芒,人眼一望,心胆俱寒!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周沉望着扑射而来的箭雨,尽管惊诧,但心中已有了应对之策。他挥手一喝:“大伙儿躲在货物木板后面,别被箭镞射中了。”

    刀客们领了命,趴下身子,贴着货物,呈一排拱形躲在后面。待一轮箭雨之后,还剩下的七十名刀客无一人受伤,周沉率先站起身取出弓箭,刀客们也跟着扎稳马步,拉弓对准远处的马贼,凝神摒气,只待周沉发号施令。

    眼见着马贼越来越近,狰狞猖狂的脸一一闪现,马蹄震动声中夹杂着咆哮声、呼喝声也越来越清晰。刀客们身子一动不动,目光专注,可额头之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握弓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擒贼擒王,射人射马!,大伙儿给我往死里射马。”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沉突地大喝一声,话刚出口,握弓弦的手已是松了。箭如流星,势如电芒,目无以视!

    只见跑在最前的马贼座下马儿跑着跑着,突然长啸一声,双蹄上踏,马儿身子斜成直线,随即轰然坍塌于地,座上马贼活活被压死。

    紧接着刀客们同时开弓,七十多支箭镞赶月流星般扑向马贼。尽管马贼纵横漠北,镫里藏身的功夫极佳,可刀客们射箭的目标非人是马。马儿体积庞大,又不能躲藏,极易中箭,除了个别玩命的马贼敢替坐骑拨开箭镞外,跑在最前一排的绝大多数马匹只有挨射的份。

    一轮箭射过后,跑在最前一排的几十个马贼倒了十多个,没被摔死的也被后面赶来的马儿活活踩死。

    更加悲惨的莫过于后面的马贼,他们俯冲下来,马儿速度极快,前面中箭的马儿一倒,阻住去路,他们又勒马不及,霎时人仰马翻,许多马贼稀里糊涂便见了阎王。

    对射一场,马贼吃了大亏,死伤不下四五十人,不过他们都是些畏不知死的亡命之徒,同伴的死似乎更加激起心中兽性。个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嘴里咆哮着抡起大刀冲向商队。

    眼见着马贼已然接近了商队。这时便看出韩旭将商队布置成圆阵的用处,马贼高速俯冲下来却扑不进商队内部,在外面货物堆砌成的圆阵防线外纷纷勒马,后面的还在不断涌进,顿时乱纷纷挤成一团,又踩踏死不少马贼。

    商队的商人、伙计都躲在内圈,外阵只有刀客们在做殊死抵挡。跑在最前的不少悍勇马贼从马背上朝货箱上跳,挥刀肉搏!

    商队的刀客拿刀举枪,抡动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对准跳上货物的马贼就是又戳又砍。周沉跳在货物上面,手中大刀挥舞,犹如一团白光。碰着他手里的马贼,都惨叫着被劈飞出去。

    双方的恐骂声音乱成一团,震耳欲聋。人马兵器的碰撞声惊心动魄,里里外外,都拼上了老命。我死,你也不能活!

    马贼悍勇,不惧死活,再加之人数数倍于刀客,刀客们已然拼了命,可还是抵挡不住,用货箱堆砌而成的外阵也经不起轮番攻击,被前仆后继的马蹄撞开一个老大缺口。

    马贼踏马冲入外阵内部,肆虐八方,刀客们失去屏障,更加抵挡不住。

    周沉浑身浴血,身上挂着数不清的伤口。他大刀在手,劈飞一个迎面而来的马贼,抬头望着惨不忍睹的混战,心胆俱裂,黝黑的脸竟有些扭曲。

    他身子晃了晃,手持大刀驻地,强行保持清醒,这个时刻,商队不能乱,他更不能倒。

    这时,周沉的身后一阵劲风吹来,杀气浮动。电光火石间,他想都不想,猛地拔刀,陡然转身,手中大刀朝天劈下,但见一个马贼连人带马,生生被劈成两段,血光四溅!连凶恶残暴的马贼望着都生畏惧之色。

    周沉驻刀在手,大喝一声,:“外阵失守了,大伙儿快退到内圈去!”

    本就在苦苦抵挡马贼的刀客一听命令,如同大赦,在周沉的带领下纷纷朝后退去。

    商队内圈也是用货箱堆砌而成,步行的刀客很简单便可跳入里面,而追在后面的马贼受于大马速度减缓的限制,在加之商队伙计们挥舞着刀枪棍棒乱戳,马贼无法跳进内圈里面。

    周沉边打边退,见绝大多数刀客都已进入内圈,这才挥刀劈死一个紧追不舍的马贼,跳入商队内阵。

    他瘫在内圈货箱上,浑身是血,遍体鳞伤,手中的大刀卷了,磕着几个坑洼缺口。一身早已疲累不堪,可来不及缓气,便站了起来准备组织仅剩的几十名刀客,准备做最后的殊死抵抗。

    可周沉喉咙里还来不及发声,眼睛斜瞟了一眼内阵之外。霎时,整个人一晃,一口鲜血喷出,这一刻,他心胆皆寒!

    只见周柯与三名刀客还留在内阵之外,被上百马贼包围无法逃出。马贼们嘴里唿哨,凶神恶煞,手中抡起大刀,对准周柯四人。

    周柯年龄不过十六,生来雍容,未着坎坷之途,更未曾面对过这等生死之局。如今深陷重重围困,生死无望。可脸上毫无惧色,白净的脸满是从容慷慨之色。

    周沉的心里一阵绞痛,他手提大刀,大喝一声,:“让开!”便要跳出内阵。可脚步轻缓,摇摇晃晃,竟是疲劳过度,气血攻心之下,身子使不出力。

    李晟道连忙扶住周沉,面色沉痛,双眼竟是差点溢出老泪,:“老周,独孤家的商队可全在你的身上,咱们能不能看见明早儿的太阳还两说,你……你可不能鲁莽。小……小柯他,他是个好男儿,可老话说的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命该如此,就算你出去也救不了啊。老……老周啊,你身为独孤门阀十三家总领队,这副担子还在你的肩上,你要振作起来!”

    周沉苦不堪言,全身的伤口仿佛在这一刻全部发作,万蚁噬心,痛不欲生。他一口鲜血喷出,颓然倒在地上,黝黑的脸带着嘲讽之色,嘴里呢喃,声音轻不可闻,:“世人真是可笑可悲可叹可怜,独孤商队完了算什么?独孤家家资巨万,权柄侵天。一个……一个小小的商队算什么?小……小柯若是死了,你们全部拿去给他陪葬都不够。”

    周沉说着说着,心里更痛,一股愤懑之感侵袭全身,陡然惨笑道:“哈哈……可笑!可笑!……明天的太阳?见了又有何用?徒增死前悲伤罢了!”

    “老周啊!今遭我跪着求你了!”李晟道扶着周沉身子,竟是双膝跪在满是鲜血的雪地上,一双眼睛老泪纵横,:“老周啊,我俩几十年的兄弟情谊了,你有什么难齿之言我不知道,你以后尽管说与我听,可……可现在千钧一发,商队几百口子人,这一路上,再大的困难,再大的风雨,我们都挨过了闯过了。现在你绝不能撂挑子,弃商队于不顾啊……”

    “老李,我不怪你,我不怪你……可,可小柯若是死了,我们真……真的活不了了。”周沉身上伤口血流不止,脸上惨白,说话吃力无比。

    寒风拂面,犹如刀割!雪花飘零,落在他的身上霎那间变成血花!

    是怎样的苦楚?将这个铮铮铁汉折磨成这般惨样;是何种无奈?让这个豪气干云的独孤十三家商队总领队心生绝望。

    商队惨淡如云,凄惨悲嚎。周沉身子一垮,众人突然之间失去了主心骨,惶恐无依!

    内阵之外,马贼连杀三人,还剩下周柯一个人站在那里。

    周柯脸色苍白,心里是那么的孤独无依!即使在山林间被三个马贼的探马抓住时,他的心里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韩旭,可能……可能是他给了自己安全的感觉吧。他一人站在百人马贼中间,苍白的脸竟是淡然一笑。

    抬头,望着漆黑月色。夜,是那么的长,没了尽头……

    这时一个领头的马贼突然抡起大刀,对着周柯的头颅猛劈下去,眼看着就要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铮!”的一声,两刀相交,电光四射!

    一颗微亮的星星突闪于西山之上。那是指引迷途的启明星!

    夜,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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