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观副观主神态癫狂,整个人如同一个燃烧的神力火炬,躯体四裂开来,溢出一缕缕血精,神魂化成一道道光芒。他将自己献祭,用自己的生命催动铜八卦,发出了此生最后一击。整个人没入了八个小世界雏形中。

    “大人。”上清观众人大声呼喊,很是悲痛。从大喜到大悲的转换,让他们惶恐茫然。

    宁缺也一声长啸,八个小世界中的神祗虚影合而为一,凝聚成一个开天辟地的神祗,金色的圣光并不灿烂,但却带着一种悠远苍茫的气息,仿佛自远古走来,要从开天辟地之初横渡到今世。

    “你果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不,我才是最强的。”上清观副观主神魂嘶吼着,化成一缕缕光雾,和八个小世界雏形融合在一起,镇压向宁缺的神祗身。

    宁缺一声长啸,整个人倒扑而下,和金色的神祗虚影融合,仿佛一尊披着金色战甲的战神。举手抬足间,有毁灭世界的力量。

    八个小世界和宁缺所化的战神撞在一起,那里一片神光璀璨,外人无法看清。天空中各种神光带着浩瀚的威压和神力,让整个古战场的生灵都战战兢兢。

    “渡神,以几身化神祗,进行蜕变,最终超脱。”子虚抬眼看着远方的战局,淡淡点头评价。他并不显得多么动容,反而像是站在同一个高度,甚至有些点评后辈的样子。

    神力炸开,四溢的神力波涛落在神山上,荡起一阵阵涟漪。神山中心,那直冲天际的仙光越发璀璨,羽化飞仙的虚影绕着仙光飞舞,洒落一片片羽毛般的仙雾,伴着神圣道花。

    “我不甘。”神力中传出一声嘶吼,满是遗憾和悲愤,然后渐渐没有了声息。

    暴动的神力最终平息,没有扩散出神山场域。这是让整个古战场生灵都庆幸的事,否则,不知要沉陷破碎多么广阔的天地。

    一面破碎的铜八卦撕裂虚空,遁入了空间通道中。宁缺的身影虚淡。虽然只是本体的一块血肉所成的化身,此时也显得很是狼狈,身体裂开,血水四流。那不仅是他残留在古战场的血肉,也是精气所化,如同真正的血水一般,落满了天空。

    但他的精气神很是旺盛,眼中精光逼人,很是振奋。那种自信风采很是夺目,没有什么可以掩盖他的光彩。他张口一吸,漫天精气和血水都汇入他的口中,让他虚淡的身影稍稍凝实。

    他化成一道流光,落入灵虚道众人所在的地方。天空中已经不见了上清观副观主的身影,那里只剩下一片破败的虚空在慢慢平复。

    灵虚道主包笼在七彩光雾中,身体发生蜕变。花白的发丝渐渐变黑,皱纹平展,生命气息在逐渐增加。

    “你是灵虚道这一代的道主?”宁缺很是年轻,看起来比陆万山还要小很多。

    陆万山缓步上前,恭敬行礼。他虽然之前因为灵虚道主重伤垂死而悲伤到忘了仪态,但此时灵虚道主没有了性命之忧,在周围人的注视下却也不愿丢了灵虚道的体面。

    “你不错。”宁缺点头赞许,他如一个少年一般,而陆万山却已经头发花白,看起来很是诡异。

    “山河印。”宁缺一招手,山河印落入他的手中。他细细看着破裂的山河印,眼中带着怅惘和回忆,似乎每一个刻痕都承载着曾经的一段岁月。

    “山河印是灵虚道的圣物,是灵虚道的威严和荣耀。”宁缺缓缓说道,托着山河印的手上,金色的神光如同流水一般涌入山河印中。山河印绽放灰蒙蒙的光泽,上面的裂纹在神光的滋润下渐渐愈合,各种纹络扭动,如同活了过来。

    片刻后,宁缺停了下来,只是身体更加虚淡了,整个人影迷迷糊糊,如同一道光影。

    “师叔祖。”陆万山虽然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宁缺,但依然有些担心。

    “这块血肉凝聚了我的一身精气和道法,可以短时间内如我亲临,但终是会散去。”宁缺无所谓地摇摇头,解释道。

    他虽然只能探进一只手臂,但却将一身精气和道法都注入了残留在此界的血肉中,替他征战,短时间能够发挥出大部分的战力。否则,他便是再强,也不可能凭借一块血肉战胜催动铜八卦的同阶者。

    他先借天道劫光重创了上清观副观主,又借神山上的阵法伤了他的道基和铜八卦,这才能够用这具分身杀灭这个同阶者。

    那铜八卦是上清观教祖所留,早已超过了他们的境界。

    山河印上裂纹收拢愈合,看起来更加古朴自然,每个人都知道,这块石印发生了变化,更为强大。

    宁缺一招手,天边上清观副观主遗留的神辇被他拉到近前,四头四不象恭恭敬敬,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以后替灵虚道道主拉车,突破合道才可离开。”他声音轻淡,但几头异兽却如逢大赦,叩头不止。

    上清观众人灰溜溜地隐匿气息往深山里遁去,宁缺理也不理,任由他们逃去。老道士和柳相恢复身形,只是本源受创,短时间内无法痊愈。

    灵虚道主周身的七彩神光全部收拢,整个人爆发出强烈的灵光,震荡出一圈波纹。

    “三哥。”宁缺走上前去,灵虚道主从虚空中落下,整个人恢复了年轻的容貌。

    “小师叔。”灵虚道主笑着,心情舒畅,本以为这一次不仅自己要殒命,甚至灵虚道也要遇到灭教危机,却没想到柳暗花明。

    “师兄羽化的时候,我曾偷偷去见过他一面。”宁缺身影越发虚淡了,几乎看不到身影,只有一道清朗的声音传出,如同风声细语:“那时候,我刚刚解决渡神诀的缺陷,修为大进。偷偷潜入师兄修行的地方,想要看看他。没想到他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我在他道床前见到他,他枯瘦的失去了原本的样子。他见到我,什么也没说,含笑而逝。”

    灵虚道主眼中满是留恋,说道:“师傅走得安详。”

    “五百年前,我破入通天境,本想去山上见见曾经的师兄弟。只是当年我愧对灵虚道,无颜再回教中,只能隐匿身形,在山中四处看了一看,随后直接进入了仙界中。”宁缺最后,终于不见了光影,声音飘散在风中。

    神山中,冲霄的仙光弥漫出洁白的仙雾,羽化仙子没入神山中心处,那里冲起无穷的大道符号,有一道道纹络密布虚空中,大道仙音阵阵。

    “浑浑噩噩数十万年,今日终于重聚真灵。”一道苍老的声音如同叹息,在群山深处低语。

    群山中的生灵刚刚从宁缺造成的影响中回过神来,此时再次震惊不已。什么样的生灵,能活数十万年。便是山河界最强大的合道境修士,也不过数千年寿命。

    “一梦千古,当年旧事,还剩下什么呢?”苍老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在众人心间流淌。

    子虚蓦地回头,易水也回头看去,一个黑衣中年站在天际,边上是一个黑甲青年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

    那是无名和桃小夭,以及阴十一。他们站在天边遥望,但群山中的生灵却恍无所觉。

    无名眼神悠远,眼神似乎看穿了神山,看穿了岁月长河,看到了数十万年前的一些旧人旧事。

    易水知道,无名也曾经是一个古人,战死在古战场中。

    神山中,蒸腾的仙气雾霭收拢,没入中心处,大道仙音越发宏大,神山上各种道纹亮起,弥漫出一股股神秘的气息,带着太初的造化精气。中心处,一股清气扩散,如同清晨的露珠,清凉而带着草木清香。

    一道神圣光团升起,腾入了半空中。光团璀璨,包裹着一株老树。

    老树只有三尺高,晶莹如同美玉。树枝如同血钻,叶片鲜绿欲滴。

    神山上,各种符号升起,没入老树中,留下一道道大道印记。各种大道神音轰鸣,似乎在替老树讲经。神山上扩散的气息以他为中心汇聚,在不断孕养。

    “难道所谓的神药,竟是人为的。”易水惊呼,诧异不已。

    “当年一战,本源受损,真灵不存。混元,你替我重聚灵识,以这大阵孕养,让我重新归来,只是当年的故人,如今还有几人?”老树上,浮起一个老者虚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群山中,所有生灵都安安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心中却如惊涛骇浪。

    “神药也有战力?”易水疑惑,询问子虚。

    “当然。他们被天地孕养,被大道摹刻了烙印,天生就蕴含了天地赋予的道法,每一个都战力惊人。是天生圣灵,可以说是先天神魔中的一种。”子虚淡淡开口,替易水解惑,只是所说的内容十分惊人:“只是对其他修者来说,看中的是他们所含的先天精气和道印,对修者有非凡的神效,所以称之为神药。”

    子虚此时十分专注,十分罕见,眼神深邃,似乎带着精光,如同一道深渊。易水虽然惊异,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小心翼翼替他注意周遭的情况,免得被打扰。

    神药上的老者虚影环顾,看到无名的时候稍稍一顿,但随后又怅然叹息一声,只是群山中并没有几人可以察觉到。

    无名神色复杂,整个人模糊了起来,易水再也无法看到他。

    老者虚影点点头,继续看向群山中,对着几个方向出神,最后望向古战场中心处。

    “万灵征战,一代又一代,到底为了什么?”老人叹息:“天尊,到头来,你又去了哪里?难道你也逝去了吗?”

    神山上,漫天的符文道印落在老树身上,带着神圣仙气。另有一种自然广博的气息带着灵光,似乎是从冥冥不知处而来,不断滋养着老树。

    老树怅然,回忆往昔,即使带着灿灿仙光,也有一种萧索。眼神望穿古战场各处,又似乎投向了大千世界中。

    最终,也只能仰天一叹:“本已战死,你替我凝聚真灵,再塑神魂。以这大阵改天换地,争大道造化,重新孕育我神药身,接续断裂的神则。”老树喃喃自语:“你手段逆天,可是,我已做了一世神药,这一世,难道还要如此被天地所束缚吗?”

    老树说到最后,渐渐激动了起来,满树枝叶抖动,引动大道符号漫天震荡,让那里神光沸腾,迷蒙了起来。

    子虚此时,闭眼片刻,恢复了过来。额头有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似乎很是劳累,但精神却很好,整个人带着莫名的神采。

    “混元天尊,果然不凡。”子虚低语,似乎遇到了让他感兴趣的事。

    易水轻笑,很是替子虚高兴,只是心中却也难免苦涩,感觉和他处在不同的世界里。

    子虚不再感慨,笑着说道:“听他所言,这神药曾经几乎战死,被混元天尊施展大手段重聚真灵,布下这个大阵,引动天地大道,让这里成为一个造化之地。以后天手段强行凝聚先天道法,让天地重新孕养这株神药,果然不愧混元之名。”

    他似乎对混元天尊很是赞赏,颇有惺惺相惜之感。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因为他不过是一个炼气期的年轻人,而混元却是数十万年前的天尊。威名震古今,即便望穿万古,也找不到几个可以一战之人。

    “你要知道,神药离开孕育他的造化之地后,便不能再被天地孕育,此后天地大道反而成为桎梏,让他很难再进一步。”子虚看易水似懂非懂,便笑着解释:“神药和其他先天神魔不同,一直要被天地孕养到成熟才可离开。那时的他们,一定已经可以纵横世间难逢敌手了。但数十上百万年不能离开蕴养自己的地方,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束缚。”“真的有人可以起死回生吗?”易水听到神药自语,显然更关心这件事。父母的死一直萦挂在他心头,难以释怀。子虚看着易水没有说话,片刻后忽然展颜一笑:“努力修行吧,未来什么都有可能。”

    神山中的老树枝叶震动,哗啦啦作响,冲霄的神光撕裂了虚空,那里空间破碎,混沌气弥漫,无法再看清。

    “一身修为为天地所赐,我是否是我?”老树似乎在嘶吼,在质问:“我要斩断一切,真正活一世。”

    到最后,老树抖动的枝叶震出万千道神光,每一片叶子都如一道神剑绽放神芒。

    从老树身上冲起漫天的神力光辉,撕破了周遭的一切,似乎在全力斩去什么。

    一缕缕光雾从神药身上溢出,在整个山谷弥漫,最终汇聚到中心处。那是一道道神性本源,被他从体内斩出。

    晶莹灿烂的树枝裂开,露出里面流动的神液,每一滴都带有惊人的精气和神性,甚至可以看到大道痕迹,让人如同面对着大道本身。

    群山中不知有多少生灵在眼红,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些光雾液滴都收进体内。

    可是老树没有一点留恋,一滴滴神液从枝叶上滴下,落进神山中心。

    枝叶不断崩裂,从树体上脱落,最后只剩一团乳白色的光团在虚空中沉浮。

    那是一个白发老人,是刚刚的神药老人缩小后的样子。此时他须发皆张,仰天嘶吼:“斩天,斩道,斩我。”

    神山顶上,天地精气汇聚,从虚无中斩出一道雪亮的剑气,从天劈落,对着老人斩来。

    老人身上,各种大道符印密密麻麻,即像一身战甲,又像一个枷锁,这是天地大道在保护孕育,却也成为一道束缚。

    剑光劈落,血色的闪电从虚空中劈落,黑色的魔风莫名出现,都对着老人卷去,让他的元神模糊了很多,几乎碎开来。

    这是天地的惩罚,有人与天地为敌,大道自然的感应。

    “天地真有灵吗?”易水为老人担心,却也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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