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西窗一雨无人见,展尽芭蕉数尺心

    这年时值盛夏,天气也热得恼人,江御风信步于庭,由步月阁不觉间就来至岩秀阁。员外心中一愣,潇潇就床坐着,绛色纱衣罩着;汐霏在旁照料着,目光所及处与员外交融,潇潇却未曾觉察,御风示意了一下,想是怕打搅到潇潇吧。这一个慵懒对夏日,眼波间流转还是那些悒郁,那带着美的悒郁,也唯有她连忧郁起来也这么动人,她可以一瞬间藏匿所有的情感,不留瑕疵;另一个带着心疼与爱护,汐霏自幼侍奉小姐,也便陪嫁了过来。这些年来,冷落她不少,像曾经卿卿我我,如胶似漆。往事历历在目。

    那年又举行一年一度的龙祭。每年春季,万物复苏,是一年劳作之始。在江城这个天高皇帝远的武陵源之地,这是一种不可或缺的仪式,祭龙祭龙的头一天,母亲要为儿子缝制祭龙穿的棕衣,到江御风这时,虽已渐渐不需裸若先祖,然仍需颜料在其脸上和身上画各种图案。妆毕,跳舞,舞罢,进祭龙山的龙庙祭龙。

    祭祀仪式共需三天,首日花甲老人“打鸡卦”分工;翌日全城男子到祭龙山集合,分中老年人祭公龙、青年男子祭猎神,长老撒种,青年人跪拜接种子;第三日,在城主带领下,青年男子们挨家挨户“驱邪”,各家需是准备一桌酒宴到在臼江畔,摆成葫芦形状,众人品尝酒菜,唱歌跳舞,男女间除跳舞,亦有种“隔桌相望”的习俗;每到龙祭最后一天,青年男女一早就来到江畔,仅相隔几步,相互对望直至日薄西山。眉目传情间,倘或有意有意,就示意对方离开众人。在相望中,各有各缘,相互参谋,煞是有趣。

    江府本就就江而居,且又是实质上的主人,龙祭第三日,江府也很是热闹;城主柳亦晟,有名却无实。那日,江御风已过而立之年,正避开喧嚣之所,自己与夫人感情甚笃;不想打搅年轻人的兴致,就四下走走,却眼前一亮,试看那烟柳间,却见一女子,落落寡欢,长发如瀑,凌云髻上插着几根镶着绿宝石的簪子。眉如新月,眼若明珠,顾盼之间端的是娇艳动人,勾人心魄。一袭长裙落地,胸前是一抹缃红色裹胸,外披红色纱衣。肌肤凝脂和纤弱的双臂,透过半透半明的纱衣隐约可见。

    身子轻轻转间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又多少风韵齐腰间;刘海在风下浮动,像浮漾在水底水草,我想那一刻大自然自己也被这女子迷醉了,何况那江御风。他如痴如醉地看着,谁料柳潇潇早有所觉察,转身的刹那,四目交接,她也怔住了;眼前这男子;身材高挑秀雅,穿着白中杂有冰绿的丝绸罗衣,绣有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腰间缀一块翡翠,头上插着青玉发簪,巧妙烘托出一位公子气度不凡的身影。笑容间带着少年的佻达。下巴微抬,杏眼中间,星辰似的璀璨。手持象牙色折扇。柳下显得越发妖娆,柳絮绵绵情缱绻,鲜妍的好似这春天。只是愣了下,像是久违的故人,一个而立之年,一个却只是碧玉年华。朱唇微启,欲言却止了,只留着如花笑靥悄然绽放。

    潇潇心下琢磨,这男子气质不俗,似是年长了些,然内里透着稳重,不知是什么在深深吸引着她;莫非我……

    “小姐,怎么在此处,却不与他人一处?”御风试探着问道

    “我平素喜静,阁下莫非是江员外吧!”潇潇顿顿说道。

    “正是阁下,小姐是?小姐但叫御风即可”御风带着疑问,看这姑娘妆扮,心里已知了几分,心下仍有些存疑,不想让其叫员外,想着他可以同辈人看他。

    “我名唤柳潇潇,自小听家父说过,早慕员外美誉;可能员外……额……御……风,忘了,小时曾见过员外的”潇潇羞赧,涨红了脸,借故离开了。只留下形单影只的江御风原地,忽见地上一镶玉簪子,顿时明晓。

    ……

    眼下,她在自己身边已那么些年,自己却不曾好生照料,作为城主千金,甘做小妾,这些年不曾怪我半句,可曾是我错怪了她了?玫红色网纱帐里,她似还是当年模样,她想起之前种种,那个帐中衣如蝉翼的潇潇撩拨着她,他是寂寞了多久,他们是有多久不曾软玉温存,摩挲,爱意歉意交织于一处,忽听她欠了欠身:

    “燕子将雏语夏深,绿槐庭院不多阴。”潇潇懒懒的都囊道。

    “西窗一雨无人见,展尽芭蕉数尺心。”御风接过下句。

    “御风,怎么今日过来了,汐霏,你帮我……”潇潇正欲说,却被江御风打断了。

    “汐霏,你且下去吧”江御风吩咐道,她便带着笑意,退下。

    眼下只留他们,仿佛已是他们的世界,这世界里有的只是爱,漫无边际的爱,倾诉着一切,却又叹息着一切,这藏匿的爱;谁能明晓她的一见倾心,那浅浅的一抱,一枚连江御风自己都忘却的镶玉簪子,她小小的心里却都是员外的影子,这马拉松似的爱恋直至那次与他的邂逅。那是佛的垂怜,还是爱的必然;那份缺失的父爱,那不完全的母爱,她却单单寄托在这一人身上,她这辈子仅爱过的男人身上。

    一思一顿间,那么许多萦绕在脑海里,那份爱恋,忘年恋却只缘起那儿时的拥抱,那承载着她一生的拥抱,多少次怕着失去,不是那个自己不美,而是纵然倾国倾城,却倾不了一人心,有何意义呢?

    眼泪簌簌地落了,江御风却不曾知道那些,他不曾问,她亦不曾解;彼此爱着,陌生着。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

    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

    而是想你痛彻心脾

    却只能深埋心底。”泰戈尔的诗却诠释这一切。

    御风温柔地褪去了潇潇的衣衫,只是拥作一处,身体好似控诉着一切;一如当年。双手爱抚着,当将要游弋在她樱桃小口中,且云雨一番时,谁知汐霏急急忙忙来敲门,搞得两人尽皆扫兴,道是:“不好了,不好了。”俩人忙穿衣起身,潇潇只是披了上,可能身子本就有些弱,可能欲等御风;究竟发生何事能让这般不知趣地跑来,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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