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雁既没有拒绝滕诺的怀抱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冷得牙齿打颤,不想回答。可滕诺又在她耳边轻轻说:“把你的外套脱掉吧,太湿了,这样更冷。”上官雁抬头怒视着滕诺,滕诺也有点打颤,但神色平静,双眸坦然,温和地解释到:“这附近有太多太多的小岛,救援人员短时间可能找不到我们。岛上没有吃的喝的,又冷,我们一定要保持能量,要活着。你放心吧,把你的外套脱掉,你穿我的,我的薄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说着滕诺拉开拉链就要脱上衣。上官雁赶紧攥住滕诺的手,制止了他脱衣服,她慢慢低下头,好为难啊,她也明白滕诺的意思,也知道滕诺很冷,可是让她……“那……你……闭上……闭上眼睛。”上官雁又抬起头看着滕诺的脸哆哆嗦嗦地说。

    上官雁脱掉外套,拉开滕诺上衣的拉链,双臂抱住了滕诺。如果说没有一点感觉那是骗人的,滕诺虽没有睁开眼睛,但随着那双冰凉的小手攀上自己的后背,顿时觉得有一股强电流涌遍全身,喉咙发干,微微睁开眼睛,小心地用衣服遮掩住上官雁的后背。怀中的上官雁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一动不动,好安静,静得连两颗心脏的跳动都能听得见。当滕诺感到胸前凉凉的时候,才意识到上官雁流泪了。滕诺的心好痛啊,他微微低下头,凝视着上官雁如墨的黑发,心疼地问:“怎么啦?”上官雁摇摇头,没讲话。滕诺用手慢慢抬起上官雁的脸,盯着那双眼睛,温柔地:“不要这样,好吗?我们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说着他深深地吻了下去,上官雁懵了,大眼睛眨眨,天啊,她接吻了。

    “你听,好像有声音。”滕诺侧耳悄悄地对上官雁说。

    “好像是汽笛的声音。”上官雁一说话,滕诺感到胸前暖暖的痒痒的。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喊:“滕诺!滕诺!”

    “是郝叔的声音。上官雁,我们得救了。”滕诺很激动,回头大声喊道:“郝叔,我在这儿。”说着,滕诺飞快地脱下自己的上衣,披在上官雁的身上。

    “哎呀,总算找到你了。”郝叔过来抱着滕诺,“这么凉啊。”郝叔赶紧脱下自己的上衣给滕诺,“老爷子就差没动用国际刑警了,快给你的爷爷打个电话。”郝叔把电话给滕诺。“信号不好,过会儿再打。”滕诺把手机又给郝叔,“你们怎么找来的?”滕诺很自然地问了一句。“客轮沉没早就上电视了,船上有哪些人新闻也大体讲了一下。你爷爷和爸爸都认为你游泳挺棒的,应该没事,就派了好多小艇在附近海域和岛屿搜寻。”郝叔说着,仔细瞧着滕诺身旁的上官雁,拍了下脑袋:“你不就是照……”郝叔本想说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啊,她就是我的同学上官雁。”滕诺打断郝叔,推了一下他:“我们快点走吧,我可是又饿又渴又冷的。”

    上官雁一直没说话,就跟在滕诺的身后。当有信号的时候,滕诺先把手机给了上官雁:“你先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她肯定很着急。我们上岸后,郝叔会安排我们的吃住,等妥当后再给她打电话。”上官雁也没有推辞,接过电话:“谢谢!”就拨通了妈妈的电话,正如滕诺所言,江之静都快急疯了,自己最近身体一直不舒服,听到客轮沉没,她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捣碎一样,软软地躺了下去。而听到上官雁平安时,又像打了强心剂,浑身又有了力气,多想马上去看上官雁,无奈她只能明天和总多的亲属一同过去。上官雁让妈妈等她的电话,过来后再联系她,她自己现在挺好的,不要担心她。

    滕少轩和陈婉仪早已在在码头等着了,看到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陈婉仪抱着儿子流下激动的泪水。滕诺心中感慨也颇多,但现在不是谈论事情的时间,先要填饱肚子。“爸爸、妈妈,这位是我英青的同学上官雁,我们都饿了。”滕诺拉过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上官雁对父母介绍。

    “叔叔、阿姨您们好!”上官雁有礼貌地问好,穿着滕诺的上衣有点肥大,显得她更加瘦弱。

    “嗯,你好!”陈婉仪这才看到上官雁,盯着她看,心里嘀咕着:“这小丫头长得真可人。还有啊,儿子的衣服怎么在她身上?”“好了,先让孩子们去酒店,什么事以后再说。”滕少轩看看他的夫人,示意赶紧去酒店,然后又打电话:“迈克,请在酒店安排中国的晚饭。”

    到达酒店,晚饭也已准备好。“这个时间了,你们将就吃吧。”陈婉仪坐在桌边看着滕诺说。

    “妈妈也一起吃?”滕诺一边坐一边说,并没看陈婉仪。

    “不,我不饿。”

    “那我们先回房。你们慢慢吃。”滕少轩知道儿子不希望有人看着他们吃饭,便笑嘻嘻地站起来拉着陈婉仪走出餐厅。

    “你不饿?还不赶紧坐下吃?”滕诺又站起来,拉着上官雁一起坐下。

    实在是太饿了,俩人只顾低头吃,谁也没讲话。餐厅里的电视播放的是中国频道,里面的声音就这样飘进耳朵:“……据现场的潜水员称,在客舱里发现了多具遇难者遗体,这些遇难者多数都出现手指骨折,证明这些遇难者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曾拼死想逃离客轮……”本能的,上官雁侧脸想看看那些新闻照片,眼睛却被滕诺的大手挡住了,“不要看了,都过去了。现在吃饭,好吗?”滕诺缓缓地说着,他也先看到那些画面,太心酸,明明早上的时候还一起说笑呢,可……他不想让上官雁看到那些画面。

    吃饭的时间,郝叔已把俩人的新衣服买回来,都是运动装。上官雁洗澡时才发现,运动装里包着内衣和内裤,不仅隐隐觉得这个郝叔做事情认真周到。

    该打的电话都打了,上官雁现在能确定的是英青中学目前还有两人没有信息,其中一个就是凌霄墨。庄老师说,凌霄墨的奶奶和爷爷明天也要随亲属团过来。“为什么凌霄墨的爸爸、妈妈不过来?”上官雁很纳闷地问庄老师。庄老师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凌霄墨的爸爸和妈妈都去世了。”上官雁觉得今天遇到的事和听到的事都让她难以理解,客轮好好的,怎么就会沉了?凌霄墨这个像阳光一样热情奔放的女孩竟然没有爸爸妈妈?上官雁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自己也不清楚。

    第二天一早,滕少轩就要回国,滕诺坚决不同意,一定要等上官雁的妈妈来了以后再走。陈婉仪觉得儿子说的对,这个时候应该等上官雁的妈妈来了之后再走比较好,所以当江之静刚到,滕诺一家就离开了。

    为失踪者祈祷,愿他们平安归来。在客轮沉没第三天的时候,大家的愿望仍旧如此,可谁都明白,失踪者生还的可能性很渺茫。英青中学目前只有凌霄墨还没有消息。看到支远航盯着凌霄墨曾经的背包如此悲伤,上官雁忍不住过去拍拍支远航的后背,劝慰道:“也许她的消息会迟一些。”

    支远航后面好像有眼睛似的,声音沙哑:“上官雁,你不知道,凌霄墨有厌世情绪。”

    “不可能!她那么优秀,还有什么烦心的呢!”

    “她是很优秀。但她曾说过,她最讨厌的是学习,可她做得最好的就是学习,这是不是一个很大的讽刺?”

    “那到底为什么?”

    “因为她爱她的爷爷和奶奶,她不想让他们伤心。”

    “爱爷爷奶奶?难道不爱爸爸、妈妈?”

    “她的爸爸是一位工程师,在她还没出生时突发心肌梗塞就离世了。她的妈妈和她的爸爸是大学同班同学,彼此很恩爱,她的爸爸去世一年后,她的妈妈因得抑郁症而自杀。在凌霄墨看来,如果她的爸爸不是高级工程师,就不会整晚趴在电脑前绘图、计算,也许就不会得心肌梗塞,妈妈也许就不会自杀,她也许就会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喊着爸爸和妈妈慢慢长大。”

    “原来喊着爸爸和妈妈慢慢长大也是一种幸福啊。可是凌霄墨愿为爷爷、奶奶学习,说明爷爷、奶奶很爱她,她也爱爷爷、奶奶,她又怎能舍得爷爷和奶奶而去呢?”上官雁不解地问道。

    支远航微微蹙眉,抬头遥望远方,缓缓地说:“凌霄墨的爷爷、奶奶很爱凌霄墨,单从物质方面来说,凌霄墨并不比同龄人差什么。可人活着。不仅仅是吃喝的问题,生性敏感的凌霄墨在缺失父爱母爱的环境下渐渐长大,其心底藏着深深的自卑和自傲。当看到同学和爸爸妈妈一起有说有笑时,她常常感到深深的自卑,她是一个没爸爸没妈妈的孩子,她的许多事情只想和爸爸、妈妈倾诉。但她又很骄傲,虽然没有爸爸妈妈,可她仍旧很优秀。这种自卑与自傲让凌霄墨很无奈,特别是看到年迈的爷爷、奶奶在静静地看自己时,他们深深的思念和痛苦已藏在满脸的皱纹里,她的内心何止一千次地呐喊过:为什么会这样啊?爸爸妈妈,求你们帮帮我。日子久了,凌霄墨越来越觉得活着很累,在日常生活中,她也会时常说一些厌世的话。你想想看,在那种情况下,凌霄墨肯定不会主动求生的。”

    “如你所说,那凌霄墨……”上官雁没往下说,痛苦地摇摇头,又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上官雁问过之后就有点后悔,凌霄墨和支远航是同桌。

    “因为有太多的因为。”支远航回过头,那双满含泪水的眼睛里有太多上官雁看不明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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