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是两个春夏秋冬。王府的日子依旧是充满着磕磕绊绊,争争吵吵,仿佛永无止境。或许,这就是所谓生活。在这里的四年岁月,我从青涩的少女变为了成熟的少妇,学会了把不快遗忘,把欢乐慢慢咀嚼。就像喝完草药后吃在嘴里的糖,细细品尝,然后甜一整天。这样一想开些,心里的仇恨就慢慢化解了,日子也就过的下去了,而经过这些年的磨合,大奶奶对我也不再总是冷言冷语,针锋相对。大年二十九这天晚上,大奶奶破天荒地主动把我叫去了前院一起吃年夜饭。思渊,大奶奶,我,我们三人围坐在一张摆满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的大桌子前,气氛居然是融洽极了。大奶奶亲自斟了满满一杯酒,端起来对我说,“妹妹,姐姐以前有很多不是的地方,你可别往心里去,这杯酒我干了,权当是向你赔罪了。”

    我也赶紧端起来杯子对大奶奶说,“不,是我该请姐姐多担待。”

    等我们两个喝完,思渊笑着又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然后指着自己说,“你们姐妹俩是不是也得敬我一杯,要知道我为了你们俩,可是操心操的老命都快没了。”

    “哈哈哈哈”我们一起笑了起来,我端起酒杯,对着思渊一饮而尽,思渊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他看大奶奶一动不动,说,“发什么呆啊,我的夫人,你不向我表示一个?”

    大奶奶回过神来,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思渊看了看她的杯子,说,“呀,夫人,你这没诚意啊,人家钰凝可是都干了。”

    “我知道。”大奶奶轻轻地颔了颔首,竟露出了几分小女儿情态,她抚着自己的腹部,小声地说,“可我不能再喝了…我好像已经怀孕了。”

    大奶奶话刚出口,站在门口伺候的下人就一齐走了进来,连声恭喜。思渊更是欣喜若狂,他站起来,把身子贴在大奶奶的身上,喜得问“这,这是真的吗?我太意外了,我终于要当爹了!”说完他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一脸的喜气洋洋。我也跟着笑,只是感觉自己的脸很僵硬,一定笑的很难看。是啊,大奶奶怀孕了,人家为什么不能怀孕呢,人家也还不到三十岁,况且,我没有为思渊做到的事情,大奶奶为他做到了。他现在这样的开心,难道不是我一直希望的吗?

    尽管我这样在心里对自己说,可我还是有种失落的感觉,尤其是看到大奶奶的肚子,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是的,她杀了我的孩子,现在她却有了自己的孩子,难道她的孩子不该给我的孩子偿命吗?

    不不,不可以。我不能想下去了。趁着一家子高兴的劲儿,我猛灌了自己六杯酒,然后对大奶奶说,“大奶奶,我在这喝的六杯酒,祝您六六大顺,顺利生产。”

    然后我又倒了四杯,这次是祝福思渊,“王爷,这四杯酒,我祝您事事如意。”然后我又一仰头,一饮而尽。其间大奶奶和思渊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却都没有言语,我想他们比谁都了解我此刻的心情。等我四杯酒下肚,眼前早已天旋地转。思渊上来扶住我,把我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你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大奶奶似乎也有了困意,跟着说,“是啊,反正都守过岁了,大家都去休息吧,明儿一早还要拜年。”说完大奶奶特别加了一句,“王爷,今晚你就陪二奶奶吧。”

    思渊搀着我回了后院,我们都喝了太多的酒,上床脱了衣服就睡着了。正睡了一半,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我吵醒了。我揉揉脸,坐起来朝外面一看,居然是前院在响炮仗,不时还夹杂着欢声笑语,好不热闹!我复又躺下,爬到了思渊的身上,用力地摇了摇他。他惊了一下,打了个哈欠,然后睡眼惺忪的看着我,问,“怎么了,这么快就醒了?”

    “我想要。”我伏在他的胸前,一团发髻垂了下来,他撩开我的头发,双手捧着我的脸,问,“告诉我,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在他的唇上吻了吻,“我想要个孩子,我们再生一个,好不好?”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嘛,到底要不要?”

    “我的意思是要,但不是现在。”他苦笑笑,“你想啊,现在刘氏刚怀孕,如果你再跟着怀孕,那我这一年的日子怎么过!”

    “简单,你再找一个进门不就好了。”我跟他开玩笑,他却一本正经的拒绝了,“得了吧,光你们俩就够让我头疼了,要是再来一个非要了我老命不可。”

    “那我们什么时候生?”我问他。

    “等刘氏生下来再说吧。”他打了个呵欠,乐呵呵地说,“不早了,快睡吧,明天还要去宫里朝拜,我得养足精神去迎接明天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他神秘地一笑,“情报还不确定,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爆竹声就响彻了整个夜空,我朦胧着眼睛从被窝爬起来,正想叫思渊起床,可一摸被子却是空空的,再看看衣服架,原来他早就走了。这会儿前院已经亮了灯,想来思渊和大奶奶已经进宫去了。我只好又躺了下来,听着外面断断续续地祝福声,我想起了爹爹。今天是大年初一,不知道爹爹会不会来?掰着指头算算,自己已经两年没回过家了,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了回家的冲动,可是路这么远,每次爹爹来看我都得提前一天启程,我今天断断是没法回家拜年了。

    “二奶奶,您家来人了。”颦儿扯着嗓子在外面喊。

    准是爹爹来了。我赶紧跃起来穿衣打扮,换了喜庆的衣服去了客厅。爹爹这次看起来精神不错,红光满面的,还穿了一身新的湖蓝绸掛子,刚一进门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爹爹。

    “凝丫。”爹笑着站起来迎接我,我行了个福礼,“给爹爹拜年了,祝您健康长寿。”

    “好,好,也给你拜年了。”然后他看了看我身后,问,“王爷呢?”

    “他去宫里朝拜了,估计很晚才回来。”

    “哦…”爹爹有些失望地说,“本想着专门来向他道谢,看来是赶不上了。”

    “谢?谢啥呀?”

    “他没跟你说吗?”

    我问,“说啥呀?”

    “思渊给咱家买房子了,你说他,这么大事儿也不和你说一声?”

    “买房子?”思渊从没告诉过我还有这么一回事。

    “是啊,房子。”爹爹的情绪明显的激动了起来,“这还是去年冬的事儿,那几天下暴雪,把咱们低洼洼的那几家房子全给埋了。思渊知道了就给咱家买了房,五南五北,还带个小花园。”

    爹点了烟锅,猛吸了一口,接着说,“而且也是在京城,后来不仅给咱家送去五百两银子,还给咱家安排了几个下人呐。”

    “您…确定是思渊?”听了爹的话,我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做梦。

    “哪能骗你,这么大的事儿。”

    我确信了爹爹说的是真的,可是,思渊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爹爹一直待到中午,我让后厨炒了几个菜,烫了壶酒,简单吃了顿饭,爹爹便回去了,我把他送到门口,爹爹这时才说,“凝丫,你祥哥辞官回来了,这几天在咱家住着,他说要去巴蜀做生意定居,想跟你告个别,你抽空回家一趟吧。”

    “哎,有时间吧。”我把爹爹送上了马车。

    爹爹前脚刚走,思渊后脚就回来了,紧接着是络绎不绝来拜年的宾客。不过今年似乎很是热闹,连往年从不登门的官员都来了,还来了不少外地官员。我正纳闷,颦儿喜滋滋地进来说,“二奶奶,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咱们王爷,做了太尉了!”

    原来这就是思渊说的“好消息”,其实昨天晚上他提到的时候我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自从那年从草原回来后,思渊就越来越受到皇帝的重用,从一个备受猜忌的闲散王爷一路升到了兵部侍郎。尽管他处世生活依然保持着低调,可我却隐隐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我甚至感觉到他的背后藏着一股势力,这股势力里面有大奶奶,有刘丞相,有吴鬼,还有今天来的这些人。难道,思渊真的跟吴鬼他们同流合污了?

    宴完了宾客已经是半夜了,思渊带着满身酒气来到我的房间,我给他打了冷水,沏了茶,想着那些疑惑不知道该不该去问,思渊看着我的表情分明读懂了我的心思,还不等我问,他就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能当太尉?我想你猜的没错,确实是刘赫吴贵力挺的我。”

    我犹犹豫豫的问他,“你和他们……”

    “不,没有。”他斩钉截铁地否决,“我只是利用他们,因为我需要他们的势力来达成我的目标。”说完他眼神迷离的看着我,说,“还记得那年我说过的吗?有生之年我一定会铲除这些奸佞,为朝廷,百姓除害。为了我,你再忍耐一些日子,我一定会再让你回到我的身边,然后,用这双手,为你打下一个天下。”

    思渊满口胡言,语无伦次,一股股酒臭从嘴里冒出,我知道他又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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