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北京城里突然多了一间名叫香品的歌舞坊。还未开业就已名满京城,那是因为每当余暇满天之际,歌舞坊里就会传出动听悦耳堪比仙乐的丝竹声让闻者动容不已。

    明天香品歌舞坊就会要举行隆重的开业典礼,京城里上至达官贵人王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贩夫走卒都对此事津津乐道,尤其是对那名未曾听闻的乐者甚是期待。

    在此之前,我曾三日闭门于房中潜心作画,一番良苦用心终成一副惊艳绝世之作。纤纤玉指执起桌上成稿的画卷,满意地点点头,朝门外高喊道:“秋菊,秋菊。”

    “来了。”秋菊应声而入,见我手拿画卷便凑过来一赏精美之作,不想一看画上内容大吃一惊,不解地指着画道:“兰雪,你这是?”

    我故弄玄虚地把唇角往上微微一勾:“我自有用意。”小心地把画放于秋菊手中,吩咐道:“把这话挂到歌舞坊门口去。”

    秋菊为难地看着手中的画卷,犹豫着要不要听我的安排。我拍拍她的肩膀,笑得十分可爱,“没事儿,照我说的去做。”

    秋菊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无奈地拿着画向外走去。看着那扇掩上的门,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去。

    那日从宅子回来之后,思绪万千,终究意难平。思及过往,心有不甘。这些年来深刻纠结缠绕的情丝不是说断就能断。话虽说得决绝,然自己却终究不是如此放得下。于是,闭门谢客,任天王老子来了我也避而不见。以最快地速度又开了这间名满京城的歌舞坊,我承认这之中有意气用事和报复心理作祟,但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更不想让胤禛安安心心称心如意。

    很快就会有热闹看了。我缓步走至歌舞坊二楼的窗前,轻轻将窗户打开一条刚好能看到楼下情况的缝隙。

    从我站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秋菊放置在门口的画,那是一副绝世惊艳的女子出浴图。

    女子半侧着绯红的俏脸,白皙娇嫩的双手轻挽胸前的纱衣,极力想要遮掩自己姣好魅惑的光洁身子,然而却不小心露出全裸的后背,营造出一副欲露还休的羞涩模样。柔软舒适的纱衣滑落至臀上,露出整个玉脂般光滑洁白的背部,曼妙的玉背,十分撩人心弦,情欲大动。纱衣轻软且透明,即使被遮住的身子也是朦朦胧胧,若隐若现,惹人遐想。这幅画比起贵妃出浴图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更绝的是,如果这幅画光只是一个媚惑的裸背女子也就罢了,而更具有致命吸引力的是她后腰上的刺青,那是一个展开翅膀的死神头像,洞空的眼睛焕发出嗜血的气息。

    此画名叫冰魇,画上女子虽只微露出侧脸,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画上的女子就是我。

    “这位爷,我们歌舞坊还没有开张,你不可以进去。”

    “你给我让开,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位爷,这是规矩,我们歌舞坊还没开张,你就算是衙门里的人也没权擅闯民宅。”

    “我今天就非进去不可!”

    关上窗户正欲离开,楼下传来激烈的争执声。一听这声音我就忍不住皱眉,思索着要怎样才能既可以保存他的颜面又可以打发他离开。

    这时,秋菊慌忙跑了进来,拉住我道:“兰雪,十四爷他在外面和管事的吵起来了,怎么劝都不肯离开,这事儿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心里有了打算,点点头道:“秋菊,你先把十四爷领到偏厅去,我马上就过去。”

    秋菊忙出去了,我也随后去了偏厅。刚一踏进屋,十四阿哥就挑眉看着我,冷嘲热讽地道:“兰雪,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做头牌的资本。”

    “十四爷,你说的话兰雪听不懂。”我轻轻摇头,睁着一双无辜的清澈大眼睛。无非是想挖苦我嘛,小时候也没少找我麻烦。

    十四阿哥浓眉一凛,一握住我的手,对我怒目而视,“你别跟我装傻,你心里跟个明镜似的,装糊涂也要看看对象是谁。”气怒地甩开我的手,厉声命令:“去把门口那副画撤下来。”

    “不去!”我倔强地站直身子与十四阿哥怒目相视。空气里弥散着强烈的火药味,两个人的战争一触即发。

    “我叫你去把那该死的画撤下来!”气极了的十四阿哥扬手把桌上的茶杯狠狠扔到地上,茶杯在我脚边碎裂开来,碎片蹦射到屋子的各处,昭示着扔东西的人是多么气愤。

    “不去就是不去!”我没被十四阿哥狂怒的表情吓到,仍然倔强得不肯妥协。

    “为什么,是因为四哥对不对?因为他要娶婉月,你心里有气,你故意糟蹋自己!”十四阿哥强硬的语气也变得异常沉痛,怜惜地伸手抚上我的脸,紧紧凝视我的黑眸如狂风暴雨般的大海汹涌澎湃,仿佛积累压抑了很多年的感情在此刻骤然爆发。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一步,强颜笑道:“不是。”十四阿哥抢先一步抓住欲想躲开的我,握住我手腕的力道紧得如铁钳,双眼紧紧瞪视着我,语气肯定而决绝:“你是。”

    “不是,不是,不是。”被十四阿哥不留情面的指出自己的心结,我一片惊慌,强忍住涌上心头的热浪,连连摇头否认。

    “你是,你是,你是。”十四阿哥神情变得癫狂,激动的情绪让人感到恐惧。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他,生怕他做出什么后悔的事情来,大呼道:“你弄痛我了,你快放开我!”

    “不放!”十四阿哥捏住我手腕的力气大德我怎么挣都挣不开,心里一急,吼道:“你疯了吗?快放开我!”

    十四阿哥闻言哈哈大笑,受伤的眼神尽是凄凉落寞,“我是疯了,在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就已经疯了,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注意过我。”我一僵,没料到十四阿哥会如此说,怔怔地看着他的红唇一张一合,“兰雪,我比四哥更先认识你,更先找到你。纵然我和四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而你都只看得到四哥,从来都看不到我。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自认不比四哥差,为什么你从来都只在乎他?甚至就连老十三那哥淫贱种子都能得到你的关心和爱护,为什么我……”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这一耳光是为了让他清醒也为了让他明白。我冷冷地道:“十三阿哥不是淫贱种子,他的皇阿玛也是你的皇阿玛,他的额娘更是你皇阿玛宠爱的妃子!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你计较,是你自己从来都放不下。”或许是这一耳光让十四阿哥没能反应过来,或许是我冷冽的话语让他如梦方醒,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言语,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年大哥,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和十四阿哥同时回过头去,见到一脸深沉的年羹尧站于门外。不知道他站在门外有多久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气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年羹尧平静如常地打个千,道:“奴才给十四爷请安。”

    十四阿哥轻咳一声,道:“起吧。”回头又对我道:“你们有事要谈我就先告辞了。”十四阿哥匆匆告辞离开。

    秋菊端着茶水进来,微笑道:“这是上等的碧螺春。”

    我“嗯”了一声,挥挥手让她退下去。年羹尧坐于我对面,淡淡道:“歌舞坊的事都准备好了吗?”香品歌舞坊年羹尧也有份。

    我斜睨了年羹尧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有我出手一切都没有问题。”

    “那就好。”年羹尧点点头。

    “好就不曾见年妹妹了,她可还好?”我转移话题。在歌舞坊的问题上我不想做过多的纠缠,年羹尧对我开这歌舞坊的原因也略有所知。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年羹尧轻笑一下,道:“挺好。”

    鸟雀在屋外的枝头上叽叽喳喳欢叫。日已西垂。满院红霞映照,红艳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我坐于院中轻抚琴弦。琴声悠扬,萦绕房梁,不绝于耳。

    一切都在今晚。

    一抹淡黄色身影奔进院中,额头上溢出晶莹的汗珠,娇俏的脸蛋儿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兰雪,外面来了很多人。”

    “这最好不过,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是不确定他是否会来。抬头问秋菊,“请帖都送到各位爷府上了吗?”

    “当然。”秋菊埃着我坐下,扳住我的肩膀面向她,细细地瞧我,感叹道:“兰雪你好美。得卿一人,便胜过世间无数。”

    是吗?有人却不是这样想的。我轻摇头,淡笑不语。

    秋菊把我从凳子上拉起来,推我入房间,嬉笑道:“好好打扮一番,今晚保管迷死众生。”

    我轻啐了她一口,道:“放心,我是歌舞坊的老板,自然会想出奇招妙法让歌舞坊一夜成名。”

    “不用一夜成名了,是已经成名了,今晚只是锦上添花。”

    大厅里搭建了一张表演台,台下座无虚席,人声鼎沸。气氛相当热烈,肆意猜测着今晚的主角会是如何一番光景,说道兴奋处更是一番热潮。

    我将大厅的情况一一巡视了一遍,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外加武清玉都已到场,各自坐于安排好的雅间里。只是胤禛和十三阿哥却没有来。

    时辰已经到了。我掩下心里的失落,对旁边的秋菊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大厅里的灯笼一下子全熄灭了。不明所以的众人抗议声和惊异声四起,吵杂得就像烧沸的开水。

    这时,一曲清幽的曲声缓缓响起,悠扬的曲声穿过纷乱的人群,仿佛盛夏里的一汪清泉,抚平内心的焦躁,沉静如水。

    蕴藏魔力的曲音把众人带向一片梦幻般的境地,众人都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就在如痴如醉之间,大厅里的灯啪地一声亮了起来。于此同时,一个衣裾飘飘貌似仙人的艳丽女子伴随着天籁般的曲乐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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