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贞儿从绮罗口中得知杜若的异常﹐又截获了萧云泽的书信﹐把杜若囚入自己宫中﹐心里颇为得意﹐本以为可以借此让萧天祚对萧云泽更加嫌恶﹐甚至就此拔掉这根眼中之钉﹐谁料半路杀出个萧梦泽﹐不仅搅了自己的计划﹐更是不惜以死相逼救走了杜若﹐这不禁让她又气又急又恨﹐但又怕声张开来﹐对自己母子不利﹐更怕威逼急了﹐萧梦泽做出傻事﹐只好暂且忍了气恼﹐按耐下性子﹐再寻合适机会。

    她虽然让萧梦泽将杜若带回了澹碧台﹐但自然不会就此放任不管﹐当即就将高升和澹碧台的其它几名管事的宫人召来﹐细细交代了一番﹐让他们严密注视杜若的一举一动﹐连带萧梦泽除了每日去上书房和皇上宣召外﹐其它时间均不得离开澹碧台半步﹐也不得向宫外传递书信﹐同时又严令所有知道此事的宫人不得泄露半点风声。因此﹐杜若在澹碧台住了数月﹐除了那里的太监宫人外﹐其它人都一字不知。

    这日﹐李贞儿又召来高升﹐询问萧梦泽这些天来的举动﹐当听到萧梦泽昨日因师傅告假﹐未去上书房读书﹐而是整日都和杜若一起下棋﹐形影不离﹐且膳食也在一起时﹐不由又怒火高涨﹐但面上并未表露出来。

    李贞儿当初见儿子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古怪丫头忤逆自己﹐还只是觉得他是心性太过善良﹐且和萧云泽感情深厚﹐怕她利用杜若对萧云泽不利﹐所以才不惜以死相逼救下杜若﹐可如今看来他竟然是被这个妖女迷惑住了﹐这不禁让她更是惊惧萧梦泽如今已经为了这个妖女违逆自己﹐甚至甘冒被萧天祚知道妨害前途的风险﹐那日后还不知会怎样﹗如此看来还是要尽早处置了杜若为好﹐但既然处置杜若﹐那自然不能落下萧云泽。

    李贞儿思来想去﹐便让长寿去请自己哥哥进宫商议对策。

    李显听完李后的忧虑﹐也愤然道﹕“原以为萧云泽找此女冒充杜将军遗孤只是想沽名钓誉﹐网罗人心﹐没想其心险恶叵测﹐竟至如此﹗想来他是有意让此女同梦泽相见﹐好迷惑梦泽﹐一步一步达到他的目的。娘娘您想﹐这妖女小小年纪就如此能蛊惑人心﹐若留得长久﹐恐怕会酿成大患﹐依我所见﹐还是早日除掉为好。”

    李贞儿叹道﹕“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只是你看梦泽对她的态度﹐我怕他真做出傻事来﹐那可让我可怎么是好﹖再说﹐若是被皇上知道梦泽和妖女如此厚密﹐岂不是让他生气﹖你也知道皇上他素日在梦泽身上的用心和厚望﹗还是我们筹划不周﹐早该作出决断﹐也不至到如今更加棘手。这错也在我当初﹐武川王起兵时﹐我让你们力谏皇上让萧云泽带兵征﹐本想着他只是一个青头小儿﹐怎能敌得过久经沙场的萧翼﹖只怕他不战死沙场﹐也会落个兵败被皇上治罪的下场﹐那时﹐我再将这丫头的事一并向皇上讲了﹐再呈上他的亲笔书信﹐岂不是证据确凿﹐事半功倍﹖可谁成想﹐他竟然眼看就要平了叛乱﹐这几次我听皇上说起他来﹐态度已经是大大转观﹐而且朝中也有不少大臣对他赞誉日甚﹐说他什么有霍去病﹑卫青之才略﹐有了这些声望﹐只怕此刻动他更难了。可如今若是不动他﹐只处置那丫头﹐又让我如何心甘﹖”

    李显沉吟了片刻﹐道﹕“娘娘不必焦虑﹐其实﹐依我觉得﹐此刻倒正是好机会这些天看战报﹐平定叛乱已成定局﹐相信战事不日就可结束。到时娘娘可以奏请皇上嘉奖萧云泽﹐让他回都来休养﹐这样既可以让皇上看到娘娘您的仁厚慈爱﹐也能借机让梦泽从那妖女身边脱身—本就是萧云泽托付他照顾那妖女﹐如今他本人既然已回来﹐自然也就没有借口再留那她在梦择身边。只消将那妖女送还给萧云泽﹐梦泽这边我们就不用再顾忌投鼠忌器﹐到时再将此女的妖异之处奏明皇上﹐加上有萧云泽的亲笔书信为佐证﹐不愁皇上不信﹗何况﹐现在萧云泽在朝臣﹐尤其是武将中已有一定声望﹐眼看要自成一势。娘娘深知皇上的为人﹐您觉得皇上最忌惮的是什么﹖武川王为何落到如此下场﹖萧云泽此刻羽翼未丰已有如此成就﹐若是日后拥兵自重﹐绝对比当年的武川王气焰更甚。娘娘您若是找准机会﹐只需在皇上那里稍稍暗示几句﹐我想以皇上的圣明﹐自然会做出决断…….”

    李显的一席话让李贞儿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也露出喜色来﹕“哥哥说的是﹗若是此次能让皇上对萧云泽彻底死心﹐也不枉我们这二十余年来的谋划﹗”

    杜若虽然被萧梦泽带回了澹碧台﹐但并没有半点释然她一来愧疚自己为萧梦泽惹出如此大祸﹐二来更担心千里之外的萧云泽。她对宫闱争斗虽不了解﹐但看到李后拿出萧云泽那封信时的表情﹐便知道大事不好—在萧云泽身边几年﹐她也多少知道他的处境﹐以她的聪敏﹐怎会猜测不到李后会拿此信和她的古怪做文章﹐来对付萧云泽﹖

    但她一个女孩儿﹐自保都无力﹐此刻又身陷深宫内苑里﹐澹碧台内外都是李后的心腹和眼线﹐即使是萧梦泽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李后的眼睛﹐何况是她﹖因此急得几乎天天以泪洗面﹐比萧云泽刚离开那阵更加凄惶﹐眼看要郁郁成病。

    萧梦泽虽然心里也担忧着哥哥﹐但也知道母亲此刻不敢擅自动他﹐所以反而对杜若如今的情形更忧虑﹐但无奈无论他怎么安慰劝说﹐杜若仍然不能释怀。他寻思了几日﹐就哄她说自己在去上书房时﹐已经偷偷让人传了书信给哥哥—其实他如今形同被李后禁足﹐李后的心腹跟他寸步不离﹐哪里能有这种机会﹖但也只能如此撒谎宽慰她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李后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传来﹐萧梦泽偷偷寻了几份固州呈上来给萧天祚的军务奏折给杜若看﹐杜若见上面确实有萧云泽的亲笔字迹﹐知道他依然平安﹐这才稍微安了些心﹐人也不再象之前那样整日恹恹的。

    但杜若毕竟无法完全放不下心来﹐再加上她在澹碧台内身份尴尬﹐为了不再给萧梦泽惹祸﹐所以尽量少说少动﹐再也没了当初在离宫时的娇憨明媚﹐仿佛人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变得沉稳持重起来﹐更是对萧梦泽多了些敬而远之的意味﹐反而不象两人之前那样说笑热络。

    对杜若的这种转变﹐萧梦泽看在眼里﹐起先还有些郁闷﹐但后来细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不禁心绪繁杂—她小小年纪便知道如此替人着想﹐可叹他虽然身为皇子﹐却无法保她周全。如此一来﹐就不免也添了愧疚之心﹐自然对杜若更好﹐无论饮食起居都亲自过问﹐惟恐宫内众人因为杜若的身份而慢待了她﹐更怕被母后的人找了机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来。

    因如今萧天祚要给萧梦泽更换授课的师傅﹐新的师傅尚未到任﹐所以他暂且不必去上书房﹐这倒刚好合了他的心意﹐得空就守在杜若身边她若发呆﹐他就陪她枯坐着﹐她若写字﹐他就亲自替她铺纸磨墨﹐若她肯开口说话﹐他自然更是欣喜﹐小心接了她的话头﹐想方设法哄她开心。

    杜若见萧梦泽如此体贴﹐只觉得满腔感激却又无以为报﹐再加上她本来就是个性情中人﹐举动皆随内心﹐心里一热﹐很快就又把要对他疏远一些﹐以免再为他惹祸的想法丢到了一边﹐对他反而较之前更加亲密。

    杜若只管这样对萧梦泽﹐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些亲近举动在他看来﹐渐渐有了别样的意味﹐他心里本来就存的那些心思如经雨春笋一样﹐日生日长。但萧梦泽也明白﹐既然哥哥会将杜若托付给自己﹐他对她的情意自然不言而喻﹐更不用说这些天来自己亲眼所见杜若对哥哥的牵绊之深﹐只怕自己的心思只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只是情思既起﹐又哪能那么容易斩灭﹖以至于夜夜辗转反侧﹐反而更加心绪烦乱。

    就这样过了月余﹐萧云泽重回上书房读书﹐一到那里就听到陪读的几名公候子弟在议论武川王起兵谋反﹐皇上令萧云泽率兵平叛的消息﹐他顿时大惊﹐仔细一问﹐这才知道已经是半月前的事﹐如今王师节节败退﹐皇上一天几道诏令发往前线﹐责令萧云泽拼死御敌﹐狠是危机……

    接下来半日﹐萧梦泽都恍恍惚惚﹐既为哥哥处境担心﹐又忧虑杜若若是得知这个消息﹐不知道又要焦急到何种地步﹐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瞒过她。谁料想﹐一回到澹碧台﹐杜若见他散学回来﹐知道他今日必定听了些外头的风声﹐张口就问他是否有萧云泽的消息﹐害得他支唔半天﹐方使她相信﹐并无什么新消息。

    看着杜若听了他的话﹐眼中的光彩顿时黯淡﹐脸上也愁容重现﹐萧梦泽竟然顿觉心酸—不知若换作是自己﹐她可否会如此挂心﹖这个想头一起﹐竟然遏止不住﹐慢慢地竟然对哥哥有了些妒意。因存了这样的心思,自此,凡是有关哥哥的消息,他都瞒了杜若,就算她问起,他也推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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