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萧然!”梦伊伊大叫。

    刚才她看到呼萧然捧着一束鲜花,无视自己的走向陈宛。

    陈宛穿着带亮片的裙子和带亮片的靴子,身上珠光宝气,像走红毯的电影明星似的。

    梦伊伊好生气,你为什么给她献花呢,就是因为她衣着性感,打扮时尚?

    她想拉住呼萧然,可她跟呼萧然近在咫尺,却像隔了万水千山,怎么也抓不到他,她急得两手乱抓,大声呼喊。

    “夫人醒醒,夫人醒醒!”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呼唤。

    她感到头脑昏沉沉的,眼皮沉甸甸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费力的睁开眼睛,在她眼前的是两个梳双丫髻的女孩儿,古装侍女打扮。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梦伊伊有气没力的问。

    自己不是被关在漆黑的石屋里吗,现在怎么是明亮的房间和温软的床榻了呢?

    年纪稍大的女孩儿说:“夫人,这里是馆娃宫啊,我是环儿她是珮儿,您的侍女啊。”

    夫人,馆娃宫,梦伊伊猛然醒悟,自己现在是西施,人家可不就得叫自己夫人吗,问题是自己怎么来到馆娃宫的呢?

    郑旦让自己继续假装被胜玉公主和紫玉公主囚禁,昨晚睡到下半夜,她被冷醒了,拿着七色花瓣想回到后世,可禁不住好奇,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再后来她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难道是自己获救了,夫差回来了?

    环儿说:“夫人昨天一早失踪,宫里上下都急坏了,正不知怎么向大王交代呢,大王却提前从齐国回到了姑苏。听说夫人不见了,大王大怒,说把整个姑苏翻个底朝上也要找到夫人。搜查之时,有人在岩壁附近发现了夫人的金簪,才在石室里找到夫人。”

    金簪必然是郑旦做的手脚,目的是指引人找到西施,那么如何指证胜玉和紫玉呢,难道要让自己做人证吗?

    “大王知道是谁囚禁我的吗?”梦伊伊着急的问。

    环儿说:“夫人莫急,经伯嚭大人调查,已经知道是胜玉和紫玉两位公主淘气,故意捉弄夫人。”

    淘气,捉弄,郑旦不是想离间夫差与两个女儿的感情,移祸伍子胥吗,伯嚭是怎么搞的,明明是蓄意谋杀,怎么变成小孩子淘气了呢?

    梦伊伊虽然不愿加害伍子胥,可对胜玉和紫玉这两个小恶魔没有好感,这么大的孩子就敢害人,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珮儿说:“两位公主一向淘气任性,只是没想到她们连夫人也敢捉弄。”

    环儿说:“是啊,两位公主淘气起来,大王也拿她们没有办法。”

    很明显,事情的发展已经偏离了郑旦和西施的预想,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呢。

    梦伊伊问:“大王现在哪里?”

    环儿说:“大王要接见越国使臣,过后才能来看夫人。”

    梦伊伊嗯了一声,郑旦说文种来吴国借粮,文种果然来了,不过她现在饥肠辘辘,填饱肚子要紧,才不管什么任务不任务呢。

    环儿和珮儿给她端来了饭菜,四菜一汤,实在谈不上什么卖相,梦伊伊很惊讶,贵为吴国王妃的西施都吃的这样简陋不堪,普通民众的饮食不得跟猪食似的难以下咽了啊。

    这也难怪,后世人们吃的很多东西在特定历史时期还没有,更别说煎炒烹炸和几大菜系的做法了,有些创作态度不严谨的影视作品往往忽略了这一点,把明朝才有的辣椒穿越到唐朝,把唐朝才有的菠菜穿越到汉朝,用细节毁了自己。

    梦伊伊眼前的食物虽然简单,但有荤有素有汤有饭,吃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比如那道煲煮野鸭,肥而不腻,那道清蒸羊肉,熟烂鲜香。

    看梦伊伊狼吞虎咽,环儿和珮儿瞪大了眼睛说:“伺候夫人三年了,还第一次看到夫人胃口这么好。”

    梦伊伊说:“我平时胃口不好吗?”

    环儿说:“夫人平时饭量小,有些菜不过吃三两口而已,哪像今天这样大口吃饭大口喝汤。”

    珮儿笑道:“还有,夫人平时喜欢素食,今天倒大块吃起肉来。”

    梦伊伊笑笑,心说甭管你们说啥,也甭管穿帮不穿帮,我先弄个肚子不饿再说。

    环儿说:“如果大王这样吃饭,说不定有多高兴呢。”

    梦伊伊哦了一声说:“是吗,大王还关心我的饮食?”

    环儿说:“岂止是夫人的饮食,夫人的日常起居大王都要一一过问,就怕夫人在这里住不惯。”

    贵为一国之君,夫差连西施的饮食起居都这么关心,他是暖男一枚呢,还是在监视西施。

    吃过了饭,天已午时,几个仆妇过来服侍梦伊伊沐浴。

    在石屋里梦伊伊就感到身上瘙痒,怀疑屋子里有虱子、臭虫一类的东西,正想好好洗个澡呢。

    浴室是一个巨大的水池,热腾腾的清水,上面撒着花瓣,香气四溢。

    现代人都洗淋浴,梦伊伊还从未在这么大的池子里泡过澡呢,可给几个侍女仆妇众目睽睽她又不好意思。

    环儿说:“以往夫人沐浴,都是我和珮儿在旁伺候的啊。”

    梦伊伊说:“今天我身上比较脏,不想你们看到出丑。”

    环儿掩嘴笑道:“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夫人的肌肤像美玉一样光洁无瑕,哪里脏哪里丑了。”

    梦伊伊说:“我不是被关在臭哄哄的石屋里了吗,怎么不脏。”

    好说歹说,几个人才退到门外。

    梦伊伊飞快的脱了衣服,嗖地跳到池子里,水花四溅,波浪起伏。

    哎呦,怪不得影视剧里的很多女主角都出现泡澡的镜头,被暖洋洋的热水浸透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从汗毛孔里往外舒服啊,哈哈。

    梦伊伊惬意的在水里舒展着肢体,拨开水面上的花瓣,她觉得自己像一条洁白的美人鱼。

    对自己的容颜她很自信,对自己的身材她更自信,呼萧然有时会贱贱地说,伊伊你不应该学画画,应该学舞蹈,你的线条比那些扭着水桶腰和大象腿的舞蹈演员好看多了。

    梦伊伊小的时候学过芭蕾舞,要不是她的兴趣在绘画上,说什么也不跳下去了,她现在还真有可能是一位舞蹈演员了。

    慕摩尔这家伙更变态,前几年偷偷以她为模特做了一个雕塑,长发飘飘,长裙飘飘,腰间颈间以及高高举起的右手臂各出现一朵祥云,整个人美得像仙女似的,美轮美奂。

    凭借这件作品,慕摩尔在一次国际艺术双年展中获得金奖,这家伙贱贱地说要请梦伊伊吃饭,被梦伊伊果断拒绝,人家没找你侵犯肖像权的麻烦就够意思了,还想得陇望蜀怎的。

    抚着自己温润的肌肤,梦伊伊得意的想,我就是不喜欢穿短裙和化浓妆而已,要是好好打扮一下,哪里比陈宛差了。

    对了,陈宛不是变成郑旦了吗,夫差宠爱西施而疏离郑旦,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打败陈宛了呢?

    夫差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贪恋女色,刚愎自用,好赖不分,傻了吧唧,呵呵。

    可不管怎么说,夫差这家伙还是有点品位的,不然他身边有那么多美女,怎么偏偏喜欢西施呢,嘻嘻。

    她正美滋滋的胡思乱想,忽听门外有人说“奴婢参见大王”,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嗯了一声,问夫人可醒了。

    不好,是不是夫差来了,这家伙怎么这么讨厌呢,人家澡还没洗完呢。

    环儿说夫人在里面沐浴呢,夫差笑道:“夫人真是爱干净,一天几次,把沐浴当一日三餐了。”

    又问:“你们不跟着伺候,在门外干什么?”

    环儿说:“夫人今天不知为何,不让我等在旁伺候,说是怕羞。”

    夫差呵呵笑道:“到底是年轻女孩儿,害羞也是情理之中。”

    听夫差要进来,梦伊伊又羞又怕,想从池子里出来穿衣服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她扯过一块浴巾样的东西裹在身上。

    她刚把自己裹好,有人就挑门帘进来。

    梦伊伊内心忐忑,哪敢抬头去看。

    那人说:“美人,寡人来迟了,让你受惊了。”

    见梦伊伊不搭腔,那人转到她面前,笑嘻嘻说:“胜玉和紫玉这两个孩子不懂事,美人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

    梦伊伊心说她们差点要了我的命,还说是孩子不懂事,这也太护孩子了吧。

    她忍不住偷眼去看对方,不想这一眼看过去,把她惊得啊呀一声,嘴巴都合不上了。

    “萧然!”她失声说。

    没错,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去掉唇上和下颌的胡须,就是呼萧然。

    “萧然,美人在说什么?”那人愣愣地说。

    不对,这人虽然英俊潇洒如呼萧然,但除了比呼萧然多一部胡子,脸上也多了岁月留下的沧桑,这不是呼萧然,是吴王夫差。

    按史料记载,夫差兵败自杀的时候是五十五岁,而西施整整陪伴了他十七年,目前西施来吴国已经三年,以此推论,夫差这时是四十一岁的中年人。

    这就对了,出现在梦伊伊眼前的是帅大叔夫差,而不是帅哥呼萧然,可他们怎么长得如此相似呢,难道又是与古人容貌暗合,像赵明诚似的?

    “美人在生寡人的气?”夫差问。

    自己裹着一条浴巾蹲在浴池里,可谓狼狈之极,说什么也不能这时候穿帮。

    梦伊伊说:“若夫伟人巨器,量逸韵高,高蹈独往,萧然自得,我是在赞美大王啊。”

    夫差欢喜道:“美人哪里得来这么美的诗句,寡人以前从未听过。”

    那是,“高蹈独往,萧然自得”出自晋人葛洪的《抱朴子》,和您老人家差了八百年呢,你要是听过就奇了怪了。

    “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梦伊伊扯谎说。

    夫差笑道:“美人不仅善舞蹈通音律,原来还会作诗赋。”

    见夫差用火辣辣的眼神看自己,梦伊伊本就绯红的脸越发红彤彤了。

    西子捧心,贵妃出浴,历来被人们奉为美的典范,西子捧心的惹人怜爱不必多说,贵妃出浴的美在于那份娇媚和朦胧。

    泡在池子里的梦伊伊这时美得像一朵含羞带怯的海棠花似的,把夫差的心都醉了,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抚摸她嫩耦一样的玉臂。

    这可把梦伊伊吓坏了,夫差虽然长得像呼萧然,可他不是呼萧然,自己哪能让他碰自己呢。

    “人家还没洗完,不许动手动脚。”她一边娇嗔,一边扬起几朵水花,挡住夫差的手。

    七色花瓣就在池边的衣服里,万一夫差过分纠缠自己,得赶快拿起花瓣念动咒语才是。

    夫差说:“美人怎么还裹着东西沐浴呢,寡人帮你拿下来吧。”

    梦伊伊说:“这是我新发现的方法,可以美白润泽肌肤,不能拿下来。”

    夫差哦了一声,缩回了手。

    梦伊伊说:“大王有事就去忙,我还得再泡一会儿才能出去呢。”

    夫差说:“寡人这时无事,特地来陪美人。”

    梦伊伊着急起来,你在这待着,我怎么出去啊。

    夫差说:“寡人此番北伐齐国,虽是小胜,却得齐国割地求和,也是幸事。”

    梦伊伊说:“积小胜而成大胜,大王英明。”

    夫差说:“寡人也是这样想的,可伍子胥却说寡人不该用兵于齐,越国才是吴国的敌人。”

    梦伊伊心中一动说:“这话也有道理。”

    夫差愕然说:“越国可是美人的家乡啊,美人为何如此说?”

    梦伊伊说:“现在吴国强大而越国弱小,勾践这人又阴险狡诈坚韧耐劳,不趁此机会消灭越国,大王早晚反受其害。”

    梦伊伊满以为自己的话会惊醒夫差,不想夫差反而哈哈大笑道:“美人把伍子胥的话学得一字不差,连说话的语气也一模一样,乐死寡人了。”

    这个傻瓜,自己好言相劝,他居然以为自己在开玩笑。

    夫差说:“刚才伯嚭引文种来见寡人,说越国大旱无收,欲向吴国借粮,美人怎么看?”

    梦伊伊心里很纠结,说借吧,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夫差上当受骗,说不借吧,又不忍心越国灾民嗷嗷待哺,无奈的说:“一切都由大王做主。”

    夫差说:“越国是美人的故国,勾践是寡人的兄弟,安忍坐视不管。”

    郑旦还逼自己劝说夫差借粮给越国呢,哪想到人家宅心仁厚,根本不用自己多费唇舌,这样也好,省得自己违心进言而良心不安了。

    梦伊伊说:“越国百姓不会忘记大王的大恩大德。”

    夫差说:“就怕伍子胥听说此事,又来阻拦。”

    梦伊伊说:“伍子胥既有功于吴国也忠心于吴国,他的话大王不可不听。”

    夫差说:“美人又说反话了,他不但居功自傲,还倚老卖老,寡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梦伊伊在心里连连哀叹,夫差这是被灌了多少迷魂汤啊,怎么什么好话都听不进去呢,这不是“自作孽,不可活”是什么。

    夫差说:“算了,不提这个白首匹夫了,寡人已经多日不见美人,做梦都梦见美人跳响屐舞了。今天美人得好好陪陪寡人,跳响屐舞,游玩月池,在姑苏台彻夜长欢。”

    响屐舞是西施的专属舞蹈,脚上穿木屐,裙上挂铜铃,在数以百计的铺着木板的大缸上翩翩起舞,铃声与大缸的回响声交织在一起,应该很美轮美奂,不然夫差不会对此如醉如痴。

    梦伊伊只跳过芭蕾舞,哪里会跳什么响屐舞,穿着那么硬的木屐,站在那么多的缸上,别说跳舞了,想想都觉得可怕。

    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在姑苏台彻夜长欢”是什么意思,想演绎一场“姑苏台夜未央”啊,这怎么得了。

    梦伊伊正绞尽脑汁的想怎么脱身,门口有人说:“大王,伍子胥大夫求见。”

    夫差说:“想是为了越国借粮之事而来,不见。”

    梦伊伊赶忙说:“大王还是见见吧,万一有别的事呢。”

    夫差说:“与其听他唠叨,不如陪陪美人,为胜玉和紫玉的事情寡人已经被他唠叨过了,哪还愿再听他唠叨。”

    梦伊伊恍然大悟,怪不得夫差饶过了胜玉和紫玉,除了护犊之情,伍子胥也为她们求了情,想到郑旦的离间计谋落了空,她心里好不畅快。

    “还是接见一下吧,伍子胥毕竟是您父王的老臣,开疆扩土,居功至伟。”梦伊伊打出了情感牌。

    夫差嗯了一声说:“父王临终前叮嘱夫差多倚仗伍子胥这批老臣,夫差哪敢遗忘,只是不耐烦他唠叨罢了。”

    看来夫差还没糊涂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梦伊伊欣喜的说:“大王忙完国事,再陪大王不迟。”

    夫差恋恋不舍的说:“寡人思念美人,真是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了。”

    他刚一出门,梦伊伊就跳出浴池,急三火四的穿上了衣服。

    还好,还好,终于度过险境了。

    环儿在门外问:“夫人可洗好了?”

    梦伊伊说:“已经完事了。”

    环儿进来说:“大王请夫人去‘响屐廊’,说一会儿眼看夫人舞蹈。”

    梦伊伊说:“我累了,要去休息一下。”

    路过一个殿堂,远远看见夫差和一个须发如雪的老头儿对坐,此人当是伍子胥无疑。

    听见她的脚步声,伍子胥向这边一瞥,眼里喷射的怒火差点没把梦伊伊烧着,我的天哪,这老头儿的目光也太犀利了吧,犹如两把钢刀在你眼前挥舞,吓得梦伊伊一溜烟的跑回寝宫。

    借口小睡,梦伊伊把环儿和珮儿支了出去。

    忍着剧烈的心跳,她摸出七色花瓣,夫差不耐烦伍子胥唠叨,说不定一会儿就会跑回来,自己再不逃走,又将陷入难堪了。

    她刚想许愿,黑影一闪,郑旦出现在她面前。

    梦伊伊吃惊的说:“你怎么来了?”

    郑旦冷笑说:“我再不来,你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梦伊伊说:“夫差不舍得处罚他的两个女儿,我有什么办法。”

    郑旦说:“我说的不是这个,刚才伍子胥求见夫差,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梦伊伊说:“他要见伍子胥,我拦不住。”

    郑旦猛地一回身说:“还是见一见吧,万一有别的事呢,还是接见一下吧,伍子胥可是先王的老臣了,这些话是谁说的?”

    梦伊伊目瞪口呆,这都是她刚刚对夫差说过的话,郑旦是如何知道的,难道她在暗中监视自己,或者是在自己身边安排了眼线?

    郑旦说:“夷光,你别忘了自己是越国人,也别忘了自己对范蠡大夫的承诺。”

    承诺,什么承诺,范蠡明知道勾践不是好人还助纣为虐,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连夫差都不如,自己对他有什么诺言可守。

    郑旦又说:“文种大夫带来勾践大王的话,说你父母在会稽生活的很好,无需挂念。”

    不对啊,某些影视剧里不是说西施的父亲和郑旦的父亲一样都战死了吗,难道事实并非如此,他被勾践扣为人质,西施才被迫当了间谍?

    这可不好,自己如果再不慎言慎行,就要酿成灾祸了,范蠡这家伙不值得考虑,西施的父母可不能不顾及啊。

    她垂头丧气的说:“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郑旦说:“任务不变,构陷伍子胥,借粮给越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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