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周尺若不信云花开无的放矢。

    云花开此时却跟没事人似的,侧身仰头,悠哉悠哉的透过海棠树看夕阳下的云霞。

    这个人从来就是想说便说,不想说撬开嘴也不会说,当然,她也撬不开他的嘴。

    周尺若抿了抿唇,不再指望这个男人,专心盯着跪在地上的老太监。

    “说实话,不挖树。不说话,先把你处置了,再挖树。”

    那老太监闻言身子抖了抖,匍匐着将额头深深抵在地上,恨不得整个人陷进土里,但再怎么说他也不是鸵鸟,青石板也不是那么容易钻的,静默了片刻,说道:“这棵树是先帝府中的一位夫人亲手栽种,种下后不足半年就逝了,二十年后先帝宠爱萧美人,特意修建玲琅阁以慰乡情,当时所有景物推倒重置,唯独留下了这棵海棠树,可见先帝对先夫人重情,老奴斗胆,恳请太后为这番情深意重饶了它吧!”

    周尺若微微蹙眉,斜睨了眼云花开,发现这厮还在看云彩,知道他是不满意太监给出的说法,别问她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她就是看懂了。

    不由将眉头蹙的更紧,如果处置了老太监,明天御史台就得谏她一个薄情寡义之名,非朝她要说法不可;若是不处置老太监,那这棵海棠树也就挖不得了,如此精怪作祟的谣言岂不是未曾熄灭反而炽盛?

    正左右为难,忽就听锦淳请安,“请母后安。”

    “大臣都退下了?”这个时候锦淳应该在政议殿处置政务,就算没有政务也应该是在批阅奏折,所以她才要去看他,没想到这孩子溜达这来了。

    锦淳已经笑着回道:“内阁十分好用,儿臣清闲了许多,用过晚膳就想来见母后,谁知母后来玲琅阁,怎么?这人是谁?”

    锦淳的视线落到那太监头上,那老太监又是一哆嗦。

    不待周尺若细说,一旁侍候的内侍乖巧的将事情经过说给锦淳听。

    周尺若只觉这内侍机灵,云花开却冷着眸光看了眼,锦淳背着手听完,脸一沉,倒没发落那老太监,而是不轻不重的朝内侍呵斥了一句,“要你多嘴。”

    内侍噗通跪地,连连扇脸,“是奴才多嘴,看奴才这张嘴,奴才抽它,求太后处罚。”

    责怪他的是锦淳,而他求的却是太后。

    周尺若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眼锦淳,锦淳的目光却转到海棠树上,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又去看云花开,而云花开也正看向她,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刹时都看到了对方复杂莫名的情绪。

    略尴尬,周尺若轻轻咳了一声,随即若有所思的也看向海棠树。

    “母后打算如何处置?”锦淳转过身问她。

    “不如……就交给皇上处置吧。”

    “哦。”锦淳的样子似乎并不意外接下这件突发事件,只是晃了晃小脑袋,笑道:“儿臣也不知能否处置好,但儿臣愿意为母后分忧。”

    “好。”周尺若习惯性的去摸锦淳的肩膀,蓦然发现,这孩子似乎又长高了些。

    看来是长大了呀。

    意料之中,也是一直以来的期盼,可真发现这孩子似乎已不需要她过多的庇护,反而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还有些伤感和失落。

    心绪漂浮不定的陪锦淳逛了会儿园子,找了有事要吩咐绿竹的借口匆匆回了寝宫。

    “最近内阁有何指令?”周尺若一进寝宫,顾不上喝茶水就去问绿竹。

    “也没什么,几个无关紧要的职位换了人,都是皇上随口提上来的。”

    周尺若回头,接话的是云花开,她有些生气,“谁准你跟着哀家回来的?你不是帝师么?不应该随侍在皇上身边么?”

    出乎意料的,云花开并没有如以往那般毒舌驳斥回去,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焦灼烦躁的走来走去。

    似乎是找不到出口,又似乎知道自身处境而不愿意走出去。

    周尺若立着眉头,狠狠瞪着云花开,一腔无法言表的躁怒让她无法发泄。

    绿竹眼见情况不对,悄然的退了下去,殿内只有周尺若与云花开两人,良久,久到脚发麻腿发胀,周尺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挪动身子缓慢的走到梳妆镜前,再缓缓的坐下。

    其实她知道,锦淳早晚要长大,之前不就发现他越发独立的思想和叛逆情绪么?再有之前两年的皇帝生涯,他比一般家庭的孩子会更早成熟世故。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是的有点早,早到她还不想放开这个蹒跚走来的孩子。

    可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她总是要放开的,渐渐的,只能看着这个孩子与旧年的儿子一样,离自己越来越远。

    “羽翼丰满的大鹏总要直上青云的,他如你期盼的一样优秀,你不是该欣慰和骄傲么?怎么反而沮丧又伤感?”云花开淡淡的开口。

    周尺若一只手杵着下巴,懒懒的靠在镜子前,似苦似甜的扯了一下嘴角,没回答。

    *

    夏日的风一天比一天吹的黏腻,让人恨不得泡在水里不出来。

    宫女侍候着太后穿衣,只搭了一件薄棉布长袍就让人都退下,一手抄过扇子,边扇边嘟囔,“游戏世界用的着弄的跟真的似的,连续半个月不下雨,热的喘不上气了。”

    身为男儿身,敞着胸口也没什么,但宫里人多眼杂,她总不好赤着膀子,玉树临风的长袍让她穿出了浴袍的感觉。

    松垮的搭在身上,她微敞着,露出大半个胸膛,几次见这幅身子几次感叹不已,真是很完美呢,这要是长别人身上,她恨不得捏两把,长自己身上,就恨不得戳瞎眼珠子。

    狠命摇着扇子,好像能把身体摇成女儿身。

    “娘娘。”碧萝的声音清凉的传过殿宇。

    周尺若连忙把衣裳掖好,半侧身,掩盖住太平坦的胸,应了声,“进来回话。”

    绿竹有意栽培碧萝,而且碧萝的身份也是极亲近的依米族人,她便也放心的用,现在许多隐秘的事都交给碧萝去办,绿竹如今专心打理内宫事务。

    “娘娘,奴婢已然查到买凶杀程元西的人了。”碧萝近前回话。

    “谁?”周尺若摇扇子的手一顿,没曾想不过半月就查到了,看来叶晖也有些手段。

    碧萝咬了咬下唇,轻声道:“九王爷,应该是临去西域前就布置好的。”

    东承浩?哼!

    周尺若冷哼一声,在他当过一次帮凶后,她就更信不过这小子了,不过东承浩本身就是十八阁的人,要买凶杀程元西,怕是另有隐情。

    会不会是有雇主委托他,然而他要去西域,期限内赶不回来执行任务,就把任务归到甲类任务里,想由阁内其他人去完成?

    可他不会想到,接到任务的是她!

    周尺若抓了抓下巴,东承浩不是没脑子的人,明明知道她也是十八阁的人,也有可能领甲级任务,怎会毫无顾忌的暴漏这件事?

    一时脑袋打结,皱着眉头问碧萝,“会不会查错了?背后还有大雇主,或者是有人栽赃陷害?”

    绿萝苦着脸道:“奴婢也怕查错,让叶晖反反复复查了三遍,目前只查到九王爷身上。”

    这个……,周尺若苦恼的挠挠头,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她从径慧那里拿走两个密贴,另一个还没拆开看。

    “既然落到九王爷身上,那你让叶晖顺藤摸瓜,查查九王爷吧。”但转而想到东承浩与自己的‘师兄弟’关系,这该死的关系,周尺若头疼的补充道:“要隐蔽,绝不可把所查之事泄露出去,族人也不行。”

    碧萝连忙应下。

    晚上锦淳来见周尺若,请了安,喝了茶,才道:“那个老太监自戗了。”

    “那树……”周尺若皱眉,怎么没一件顺心事。

    锦淳微微一笑,“母后曾说过打草惊蛇,蛇都惊了就别顾及草动不动了。”

    “你的意思是挖树?”

    “儿臣想知道树底下到底藏着什么鬼。”

    翌日下晌,锦淳亲自带人去挖树,锄头才碰到地面,就被绿竹制止了,“娘娘说今日有些晚了,恐东西埋的深,让您得空闲了慢慢挖。”

    锦淳扬眉,知道事情有变,太后是让他暂时不要动这棵树了,就好脾气的点头,“好。”

    晚上宫里都点了灯,有宫女过来密见锦淳。

    宫女走后,锦淳有些气恼,小脸板的紧紧的,批了一半的奏折被他推到一边。

    宫女说的话如蛇般缠着他不放。

    “娘娘单独见御医裴逃,两个时辰后裴太医才离开,不知是激动还是气恼,离开时面色绯红。”

    打发了曲游,还有个云花开暧昧不明,还未曾掌握好时机除掉,就又冒出个御医来。

    锦淳撑着额头,只觉得两个太阳穴怦怦直跳。

    这些人明明都有亲人爱护关心,为什么还要来和他抢母后,他们……都该死!

    落日稀薄的光透过窗棂,深陷思绪里的锦淳并没有发现窗外立着的月白身影,那人微微蹙眉,满目忧虑。

    题外话

    不是又停电了,是停水……,我滚去妈家住,奈何没有网啊~先传3000,晚上看情况再更一章来,(⊙o⊙)…也可能明天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管道,如果还不能回家就得明天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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