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处的疼痛钻心,他却顾不得停留。

    她想要的,他一定会为她办到。

    凌乔直奔大门,将折掉的手冲黑子示意了一下,额头上跑出的汗也印证着他的疼痛。黑子心里嘀咕最近两个孩子怎么老是莫名受伤,却也没拦着他,因着平常见的那双沉稳的眼睛也渗出痛楚,黑子倒是忽略了刘丽刚刚交代尽量不放人的话。

    凌乔没耽误,搭着出租车便直奔上次去的小医院。还好,李医生今天值班。

    李医生见了凌乔,无奈地摆了摆手,“小兄弟,上次你妹妹的医药费我帮你垫了,你不能当我是财神爷吧。”

    李医生也五十多岁了,医者心仁,特别是到了他这个年纪,穷人苦人没个钱付医药费,费用不高有时候也就帮着垫付了。那日凌乔站在他面前,虽然没有像一些家属哀求,但是对妹妹的疼爱还是一览无遗。

    凌乔没说话,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掏出了那个小型板机。李医生一看,就是那日他送给凌乔的。

    那天小姑娘伤得可怜,他本来也没想那么多,凌乔说是孤儿院的,没有钱,他也没难为,就把医药费垫付了。刚巧在警局的妹夫来看同事,顺便到他这儿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会话,想起来什么从裤兜里拿出了个小型板机,说是家里翻出了个陈年的老机子,没有,问他要不要,不要扔了。

    站在墙边的凌乔开口:“给我,我有用。”

    哟,那阵势,说得一点不惭愧。李医生撇了撇嘴,伸手给他了。

    敢情这小伙子是来还机子的,不过自己要来确实没啥用,现在这种板机也就家里老人用用,别的人谁还用这个。李医生扬了扬眉,“还我的?不用,你要就留着吧。”

    “里面有证据,你给那个穿警服的,他应该知道。“

    又是没头没脑,李医生觉得他这人魔怔了,摇了摇头低头翻自己的文件。

    凌乔转身走到门边看了看,把门锁好,将板机的音量调到最小,弯下身子,用手挡着抵到李医生耳边。

    李医生本来要躲开,突然看见凌乔扭曲的手,一愣神,接下来便听见了两个人对话的录音。这下他倒是懂了,想想这小伙子也是有点本事儿,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不过还是先去看看你的手吧。”

    “不用。”

    李医生气结,眼睛瞪得死大,“我付钱。“说完愤愤地先走了出去,觉得自己一定是精神病才会理身后这个神经病,真是,居然不知道接着自己这颗热腾腾的善心。

    压着凌乔正骨后,李医生带着刚戴好夹板的凌乔去了警局,凌乔将事情大致交代了一下,然后就独自回了孤儿院。

    瞄了眼门房墙上的钟表,刚刚过了下午三点,不知道她醒了没。

    凌乔还没走到她的门口,门已经打开了。陆安时站在门口,眼睛红了一片。他用完好的手握住她的腰,“怎么哭了?“

    她突然死死地围住他的身子,将头埋在他肩头,闷闷地啜泣。她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话。刚刚她在屋子里一个人特别害怕,不敢出门,就等他来找她。等啊等啊,却是越来越恐慌。方才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这才壮着胆子来开门。

    他不会不知道哪儿也找不到人的那种绝望,陆安时恍恍惚惚地呆在房间,觉得凌乔应该马上会回的,但是心里却很是彷徨。经历了几天前的噩梦,她有些怕了,哪里都不够安全,唯有在他身边才能感受到安心。

    凌乔拍着她的脊背,等她慢慢平静。

    最后吸了吸鼻涕,陆安时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顺手抹掉残存的泪痕。她这才看到凌乔折掉的左手,她鼻子又酸楚了起来,仰头,眉毛皱了起来,“哥,你的手怎么了?”

    她有些害怕,端着夹板的手有些颤抖,她怕是刘丽暗下伤了凌乔。

    凌乔微微动了动手,“没事,只是摔伤了,刚好撑在地上就崴了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拉起她的手,他将她拉着坐在床上,昨天被蚊虫咬了一身的疙瘩,晚上睡得昏沉模糊,一直有些困。

    凌乔拉住陆安时的手,“我想睡会儿,你不要走。”陆安时抿着嘴忍住笑,反手用两只手把他玩好的那只手掌裹在掌心,“哥,你睡吧,我就在这儿呢。”

    他这才闭上眼睛,紧张感和疲惫同时被她拍着自己的手慰藉,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境。

    等待是漫长的,这对他们来说是人生很重要的转折点,凌乔知道,他们的生活将有所改变。

    三天后的下午,警局带走了刘丽,封锁了刘丽所在的大楼,也同时封锁了整个孤儿院,从未有过的经历是孤儿院的孩子都有些胆怯,又过了一周,他们被告知将迎接新的管理人员,整个管理体系都会改变。

    然而早在刘丽被带走的那一天,凌乔和陆安时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里,永远。没有人问及他们的事,他们是异数,即使孤儿院的有些人记得,却不会提及,就那样被遗忘了。

    离开的前一天,凌乔和她就是这样睡在一起,他简略地对她说了大致情况,夜色将她的眼睛衬托得静雅而温润,她定定地开口,“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吧,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不管我们过得怎么样,能出去就好。“他也同意,他们是相似的,想法都是那么一致。

    为了逃离,为了自由,为了看看世界的样子。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他们也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不过知晓彼此想法的契机会来得晚很多。

    没有世俗常理约束的他们是自由的,是完全属于自己和彼此的。

    警局这次抓获的是很大的洗钱团队,憋了三天挖出了老窝才来带走刘丽,而凌乔和陆安时趁乱离开。

    李医生是个好人,真的帮他垫付了费用,不过凌乔央求护士少用了些东西,暗自剩下了几十块钱,临走时也带走了从刘丽留下的东西里翻出的百十来块。从而坐上了最廉价的火车到了顷午。

    火车颠簸了一路,被异味和粘腻折磨着,他们几乎逃也似的下了火车。

    南方的顷午平和温馨,近年因为经济发展迅速而小有名气。

    他们到达的时候是夜晚,跑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间黑店。有些森冷的拐角处挂着惨白的招牌,老板娘有些泼辣,但是人还算好,让他们住了最差的那个单间,但是钱算少了很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凌乔和陆安时一起躺在顷午的一个住宿黑店里的床上,这里环境差,不过他们只能住在这样的条件下。

    南方湿润,晚上被子散发着发霉的气味,两个人浑然不觉,搂抱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陆安时累了,说话渐渐短了起来,凌乔拉过一边的薄被给她盖好,亲了亲她的耳朵,轻轻哄道:“不说了,睡觉。”

    她嘤咛了一声,往凌乔怀里缩了缩,渐渐睡着了。黑夜里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搂紧她闭上了眼睛。

    这个店是一次交钱住一周,因为是黑店所以要的少,虽然手有盈余,凌乔却也必须开始考虑生存的问题。

    他们没有身份,正式的工作暂时还找不到,钱一时没有告罄,便先拖了一日。

    小黑店在顷午的北郊区域,附近前年刚刚修建了一个小湖,来来往往散步观光的人不少。听见老板娘议论,陆安时拉着凌乔去了湖边。

    一路上风景秀丽,夏日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小湖岸边围着很长一条荷花带,柏油路上堆满了小小的石子,这里只适合行走。

    站在湖边,放眼望去水波粼粼,在日光照射下反射着白光。湖心筑了一间小亭,木栈道架在湖水上,弯弯曲曲地抵达湖心。

    进到亭子里,陆安时转了两三圈,继而蹲下身子,湖面上爬满了水虱,细长的腿伸展着游动。

    他们在这里消磨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凌乔将能编到的故事都编完了,陆安时才喊饿,半路上小姑娘走累了,凌乔背起她,陆安时将手绕着他的脖颈,凑过去亲他的脸颊,看着他躲闪,撅着嘴一路向前,直亲得凌乔硬挺的眉眼弯了起来。陆安时得意极了,用自己的脸贴着他的。他的脊背宽阔,足以容下她的世界。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凌乔便再睡不着,转过头,陆安时抱着他的胳膊睡得正香,嘴角还可爱地淌着口水,他微微一动,她便翻了个身。凌乔从旁边扯了节卫生纸擦了擦她的嘴角,把她的手轻轻拽离自己的手臂,然后起床下了楼。

    昨晚问过柜台的老板娘,说是就在小湖旁有个职业介绍所,有不少人在那里拉人,他想去那儿试了试。

    果真有这么个地方,转了一圈,凌乔年龄过小,并不符合要求。就在他打算离开时,迎面遇到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自称是煤矿的小老板,凌乔想了想,上前搭了话。

    南方煤矿少,稀缺,加上小本经营出问题也没人负责,很难遇到劳动力。现在凌乔自己送上门来,他也不多说,保证将平常工钱加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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