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胥从怀里掏出水晶瓶,虽然经过了精心的修补,但是在阳光下那裂痕依旧明显。

    步薇问道:“碎成这样还能修补?”

    “郸国有一家著名的珠宝加工商铺,传闻不仅可以使破镜重圆,还可以修补各类宝石水晶。”

    这时铃兰端来了药,打开盖子,漆黑的药汁如同油漆,散发着异常难闻苦涩的味道。

    步薇接过药碗,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仰头一口气喝完,微笑着将空碗放回桌子上。抬头继续与宁胥闲聊。

    赫然记得那一年的秋天,在庭院里,她靠在沉琰的怀里睡着了。然后华丽丽地感染了风寒,那时她多任性,真的以为自己的身体是钢铁做的,死活不愿意吃药。

    那时沉琰多温柔,端起药喂她。她却捏住了鼻子,跳了起来,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米远。而现在,她真的离他十万八千米远了。

    记忆里,那次真的把沉琰惹恼了,他点了她的穴道,嘴对嘴,用最甜蜜的方式喂她喝完了最苦涩的药汁。

    后来的三天,她天天都被沉琰盯着喝药,那个时候真的觉得那三天的时光是最最最难度过的了。之后沉琰没有让人准备汤药了,她激动得像是刚刚从精神病院逃出了的病人,去沉琰的书房前点了三炷香。

    后来再也没有人以那样强硬的方式逼迫她喝药,也再也没有人能像他那样温柔地关心她,爱她胜过爱自己。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她,真的很幼稚。幼稚得以为沉琰会永远在她身边,会永远宠着她,爱着她。

    把宫内的事务交代了一下,整理了几件衣服,第二天,步薇就和宁胥出发去郸国了。

    六月初,正值立夏,昱国也只有这个季节,才没有冰雪,但是要看见太阳,依旧有点困难。但是郸国却是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三天后,两人抵达了郸国。找了一家客栈,放下行礼。宁胥说他去修水晶瓶,让步薇休息一下,但步薇嫌客栈闷,便随宁胥一同出门了。

    宁胥的一头白发十分耀眼,一路上回头率百分百,但所有人最后都是被他的容颜吸引住而忘记了他的头发,从而忽略了他的年龄。

    两人绕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个宝石商铺,最后宁胥利用他的美色,让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带着他们去。

    “大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哦,除了我们陛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大哥哥,你的头发好白啊,是假发吗?但是真的跟真的一模一样啊。难道是用了什么染发剂吗?在哪买的?”

    一路上,小姑娘一口一个“大哥哥”,对着宁胥笑得比蜜还甜,还边走边说,完全无视了一旁的步薇。

    步薇真的很想告诉她宁胥的年纪可以做她爷爷了,就不要花痴了好吗?

    “大哥哥,你们是第一次来郸国吗?我告诉你哦,郸国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特别是慕薇园哦,那里种满了红色的蔷薇花,远远看上去就像燃着熊熊不息的火焰,站在里面如同站在绚丽的夕阳间。对了,前两年没有身份的人还不能进去,但是今年皇上一开心,所有人都可以进去游览了。现在正好是赏花的季节,大哥哥你们可不要错过哦。”

    “慕薇园……”步薇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记忆里郸国似乎并没有这样一个景点。

    小姑娘说:“你们外地的应该不知道,慕薇园是我们皇上三年前修建的,据说是为德庄皇后修建的。”

    说着,小姑娘领着他们转了个弯。

    眼前的路两边竟然全部种满了红色的蔷薇,一朵朵,一簇簇,如同两条红色的彩带。

    小姑娘指着尽头说:“这条路的尽头就是那个商铺了,不远了。”

    这条路步薇无比熟悉,是从皇城通往景王府的必经之路。

    记得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夏天。他们从皇城坐着马车回府,半路上马车坏了。路面积水成河,她那时咬咬牙,准备脱了鞋子走回去,就当玩水。但是沉琰却强硬地要背着她,不让她碰水。

    她已经不记得沉琰当时的表情,但是却依旧清晰地记得那天震耳欲聋的雷声,暴雨淹没了整条路的汪洋,以及路边树上落下的冰冷的雨水。

    如今,路边的树已经不在了,换成了美艳的蔷薇,曾经汪水的路面被太阳烤得泛白。

    如今,阳光明媚得像是可以掩盖住所有的悲伤和黑暗,可是,她却不可能回到那一天的雨幕里,再也找不回那一天的甜蜜了。

    看着旁边的这个小姑娘,她笑容甜美,眼神活泼地像是五年前的自己。

    宁胥起先只是随便敷衍她一个字,渐渐地,竟然同那个小女孩聊了起来。

    “蓝宝石是指路石,可以保护佩戴者不迷失方向,并且还会交好运,甚至在宝石脱手后仍是如此。蓝宝石就被看作是忠诚和坚贞的象征。被称为”命运之石“的星光蓝宝石的三束星光带,也被赋予忠诚、希望和博爱的美好象征。”

    听着宁胥说着宝石的专业知识,一窍不通的步薇觉得很枯燥,而那个小姑娘却似乎很感兴趣。

    “哇,大哥哥你竟然知道这么多,不过相比蓝宝石,我更喜欢红宝石……”

    步薇的思绪停留在小姑娘说的“红宝石”上,之后小姑娘的话她没有听进去。

    红宝石的寓意是爱情之石,沉琰帮她戴上的时候说,除了死亡,不可以把它摘下来。那个时候,他们的婚期已经是倒计时。

    她情不自禁的抬起手,冰凉的手指停留在胸口的位置。

    宁胥看着她,有些担忧地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步薇笑着摇摇头:“可能是累了,我就不陪你去了,我先回去了。”

    宁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跟那个小姑娘慢慢走远。

    步薇往回走了几步,竟然就到了景王府。

    看见熟悉的大门,熟悉的牌匾,步薇心中一时无法形容的感情,有激动,有思念,有悲伤,更多的是无奈。

    不知道今年沉薇阁的蔷薇花开得可好?

    跟着自己的心情,步薇踏进了王府大门,很惊讶,里面竟然空无一人。但屋顶并没有结起蜘蛛丝,想必有人在打扫的。

    绕过回廊,来到了沉琰的书房,她站在远处静静凝望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进去。就算进去了又能怎样,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最后,步薇来到她居住了两年的沉薇阁。

    红色蔷薇似血,把树下那两个空落落的秋千衬托地如同腐化了多年的骨头。她走到了秋千旁边,伸出手,在秋千的绳子上面来回抚摸。

    原本这里只有一个秋千的,因为沉琰常常来这里,所以她又让下人做了一个秋千。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秋千,却再也无人来荡了。

    苦笑着摇摇头转身欲离去,触景生情,早知道不应该进来的。

    谁知一个转身,就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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