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猪队友”?

    李蓓蓓今天彻底领悟了。

    武树斌立刻冲蓓蓓使眼色,皱着眉头做手势,暗示她赶紧给老板们倒茶水。

    张勇假装不高兴地低声训斥蓓蓓:“怎么这么死相呢?”他又笑嘻嘻地对汪懿珉说:“李蓓蓓是我们这儿,最有能力、最害怕见生人的员工。”

    “我经常批评李蓓蓓。”武树斌对汪懿珉说。“我每天都帮助她。”

    汪懿珉说:“啊,我想起来了!上次贺总来视察,你就是穿棉袍子的那个女的!”

    汪懿珉意味深长地凝视章舜廷,希望章舜廷清楚地听见了“贺总来视察”几字,明白这个小办事处对贺总的重要性,不要难为他们。

    “对,我就是那个女的。穿大棉袍子那个。”蓓蓓干脆地说。

    棉袍子就是主任要求穿旗袍,妈妈用爸爸的羊绒大衣改出来的旗袍。

    蓓蓓给他们添热水,她一眼也不看他,盯着冒热气的水流,就像考试时盯着一道自己不会做的大题,担心自己的手又颤抖起来。

    她感到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她的手看,特别是那位女主播。

    女主播挑衅地把一条美丽的长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细细的靴跟长得惊人,足够把一个人的心捅穿,她尖尖的靴尖就蹭在蓓蓓的二十块钱牛仔裤上。

    突然,那个熟悉的深沉的声音说:“你长高了。李蓓蓓,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这完全是穿高跟鞋的缘故好吗,她从十四岁以后就没再长高过了好吗。

    然而,蓓蓓还是一抖,身不由己抬起头来。

    这是一双狼一样的眼睛,凝视着猎物一般地专注,只是衰老了,他眼神里含着盈盈笑意,这笑意把他和她未谋面的这些年都融在其中了,而似乎在笑什么她看不到也预见不到、以她的年纪也理解不到的东西。

    蓓蓓迅速低下头。可眼泪却不由她控制地掉下来了。她用一只手遮住脸,可是,不仅控制不住眼泪,连胸脯剧烈起伏带来的窒息般的抽噎也抑制不住。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尖锐地骂着自己,叫她赶紧恢复平静。

    女主播一脸若无其事,仅仅出于单纯的好奇似的:“你们认识啊?”

    章舜廷平静地说:“是啊,我们是老朋友了。”

    听起来好像说,是啊,我们两人之间可是有不少不可告人的龌龊事儿呢。

    蓓蓓抬起头来,虽然没有直起身子,眼睛却冷冷地扭向他:“章舜廷,你老了。”

    一丝失控的无声冷笑,在李蓓蓓唇边,刀刻似的。

    他疑惑了一瞬,压低的浓眉下眼睛变亮了,流露出恨意和傲慢,随即那张依然英俊的脸上出现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薄薄的嘴唇的一角微微弯了弯,嘲讽的眼神变得越发玩世不恭了。

    女主播说:“你真是什么阿猫阿狗的朋友都有啊。”

    女主播娇美的脸上露出故作的不耐烦,唰地起身走了。也许高跟靴的缘故,她出奇的高,人显得出奇的瘦,如同一柄剑出了鞘。好像没有路了,她从蓓蓓和章舜廷之间硬梆梆地穿过去。

    她皮裤包裹的膝盖,闪着寒光,几乎击到蓓蓓的太阳穴。

    蓓蓓但凡是闪开得慢一点点,肯定被她撞飞了。

    不仅仅是被撞飞。

    兴许早已暴尸街头了。

    他们三人眉毛眼睛官司打得不亦乐乎时,其他人一直面面相觑。

    女主播一走,汪懿珉如释重负,终于找到机会了,忙不迭地说:“章总,我去送送她啊!”说完追出门去。

    主任和那俩也如梦初醒,异口同声:“我们也送送!”说完互相推搡着,溜边走了。

    办公室里静得只听见电脑风扇嗡嗡闷响。

    章舜廷一伸手,想将摇晃的李蓓蓓抱进怀里。

    可蓓蓓像小青蛙一样跳远了。她站立不稳,几乎扑倒在地。

    章舜廷冷笑:“你现在还敢对我说,‘我们李家不缺你这点钱’吗?”

    蓓蓓慢慢站稳了,气得哆嗦起来。

    章舜廷的脸突然拉长,面无血色,恶狠狠地说:“看你跟那几个男的眉来眼去,瞅你笑得那贱相!”

    那几个男的自然就是张勇和武树斌。

    蓓蓓失口而笑,随即脸臊得滚烫。他鄙夷的表情和话语都太恶毒了,要是不与他辩解一番,她就不是人了。于是她脱口而出:“我就不能有个朋友吗?”

    他阴沉着脸,气哼哼地脚步沉重地走来走去,显然不愿意理她了,而且看不起她。他走到门边,从里面把门反锁了。

    “你要干什么?”她大声惊叫道。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呢?你不是喜欢大声叫,床吗?喊啊。呻,吟声再大,别人也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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