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给他闹腾的脑仁子生疼,说句实在的,要不是北静还搁眼前儿戳着呢,他真想龙行虎步迈下高台去踹忠顺几脚。见过蠢的,可没见过这么蠢的,更可气的是,蠢成这样的居然还是他的儿子,杀不得砍不得,养着又碍眼,看着就心烦,简直是比异姓王还戳他心窝子的存在。

    最终没忍住的太上皇到底砸出了桌上仅剩的最后一只茶碗:“你个蠢货把嘴给寡人闭上!寡人可把话放在前头,你要再敢叫唤一声,即便你是寡人的儿子,寡人也非要缝了你的嘴不可!”

    忠顺一缩脖子,摇身一变装成忠厚了。北静倒是面色沉静,可那心里的进宫鼓点打得有多激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太上皇背着抽搐不停的龙爪,大踏步在殿中走过来走过去,再走过来,再走过去,绕的身后的皇上和屏风后的皇后一起眼花缭乱,有昏昏欲睡之感。

    忠顺和北静也觉头晕,只是他们不敢抗议,只能尽力把脑袋窝到肚子上,可饶是如此也没法避开太上皇那明黄的耀眼的绣五爪金龙厚底朝靴,没多一会儿就满眼小星星了。

    浩瀚的星空往往使人生出自身渺小之感,如此一自卑,对于外界的压迫和不公就不敢抗议了,因此忠顺和北静都没敢对太上皇怒气冲天的审判发表任何意见。两个人低眉顺眼的接了圣旨,忠顺再降一等,好端端的王爷降成了护国公,不过好在有北静垫背,他也就没怎么太过抱怨。

    对北静来说,今日一役虽不算大获全胜,却也是大大扭转了被动的局面。首先,他以攻为守的把忠顺这个皇子王爷拖下了烂泥塘,而且还是垫在自己脚底下蹚道,太上皇和皇上被束住了手脚,陷入了想惩办他必须先祸祸了自家儿子/兄长的艰苦命题。

    无可奈何之下,皇上只有忍气吞声的收回了昨儿才兴兴头头亲笔写下的革职查办的圣旨,不甘不愿的叫夏炳忠随便传了一个当值的书吏瞎划拉了一份官降三级的手谕,把北静王贬成了北静伯,而且还是伯中等级最低的三等伯。太上皇虎视眈眈,巴不得在北静伯接旨出宫之前能再找出一两个茬子,把他再撸两级,可惜新鲜出炉的北静伯气度雍容的很,太上皇和皇上外带帘子后的皇后六只眼珠瞪成半打铜铃也硬是没找出那鸡蛋上的缝儿。最终,只能气鼓鼓眼睁睁的看着如丧考妣的忠顺像狗奴才似的缀在风度翩翩的北静身后,大摇大摆的踏出了宫门。

    皇极殿里,皇后冲出珠帘,和皇上一左一右死死抱住太上皇的胳膊,戴权和夏炳忠满地乱滚,牢牢搂住太上皇的双腿,同声大叫:“皇父/皇上息怒,冷静,淡定,千万别撞柱子,对,别撞,就算您那是龙头,它也未必有金丝楠木坚硬!来人,快,快,快,快宣慧玉郡主入宫啊!”

    ☆、119弄小巧用借剑杀人

    林妃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整齐就被一大群小太监小宫女们生拉硬拽上皇宫派来的翟凤玉路车,一路催命似的赶赴皇宫,林妃坐在颠的七倒八歪的金盖马车里扶着硬生生从垂鬟百花分肖髻坠成堕马髻的一头黑发,狼狈不堪朝同样东倒西歪坐不稳的雪雁叫道:“究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非要这样急?”

    雪雁捂着脖子,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跌折了,高叫道:“奴婢也不知道啊!”

    雪鸾一手拉窗棂,一手去扳固定在马车板上的小桌,努力维持素日的稳重:“不知道你不会问啊!你离得车门最近,快去问一声啊!”

    雪雁苦着脸哭丧道:“我不敢动啊!”

    雪鸾气得想踹她:“谁让你人出去问了!笨!你不会高点儿声喊一嗓子吗?”

    雪雁恍然大悟:“哦哦,哦,对了,对了。诶,外边是哪位大哥在赶车?能不能放慢点儿,我家郡主给颠的受不了了!”

    外头尖声细气嚷回来:“对不住郡主娘娘了,您且忍忍,宫中太上皇立等着呢!奴才们不敢耽搁啊!”

    雪雁努力撑着门框定住身子,扬声问道:“这位公公,请问太上皇有何要事?您先透个底儿,他老人家想问什么,想听什么,我们郡主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在车辕上颠的离了歪斜几度险些跌到车轱辘下的赶车公公也在努力保持平衡,一手捞着缰绳顺便扳牢车帮,一手抓紧头上的瓜皮小帽,还要即使回话,忙得不亦乐乎:“姑娘你转告郡主娘娘,还不是为了北静王,哦,不对,现在是北静伯的那档子破事儿!太上皇和皇上、皇后都气得够呛呢!请郡主娘娘进宫,就是想陪着那几位宽宽心,说说笑笑,解解烦闷。”

    林妃在车厢里听见,气得乱叫:“合着我就是那给人逗闷子的主儿啊!不去,不去,把车赶回家去,本郡主这回还就不伺候了呢!”

    雪雁老老实实传达出去,这回轮到外头的公公吱哇乱叫了:“不行诶不行诶,我的好郡主娘娘,您就当是心疼奴才,就去吧!请不到您,奴才们这些人都要掉脑袋的。”

    这下林妃没咒念了,只好气呼呼的小声嘟囔:“我疼你,谁疼我啊?再说,我跟你非亲非故的,我疼你个毛啊!”只是说归说,她终究还是老老实实的一路颠着进宫了,没再嚷嚷回去的茬儿。

    下车换轿,再度享受了一把飞一般的感觉,林妃被四个力壮太监扛着,犹如磁悬浮一样被悠进了长生宫,落地时还差点儿崴了脚,结果一抬头,太上皇黑如锅底的脸映入眼帘,林妃真给吓崴了。“哎呦!”林妃低叫一声,身子一歪,就朝脚边跪着的雪雁身上栽去。

    雪雁等丫鬟一入宫就自动自觉的跪下请安,没听到“免礼”都没敢抬头,自然,她们也是看不到头顶上主子摇摇欲坠的,结果还能有什么好?林妃颤巍巍歪在雪雁头上,突如其来的一砸吓得雪雁“哎呦”一声大叫,下意识闪身就躲,一头撞在身旁跪着的雪鸾身上,雪鸾同样想闪,结果将动未动之时从眼角瞄见林妃马上就要坐到雪雁头上的身影,急忙顿住,抬手想去扶,另一边的雪雀也是个眼尖的,跟雪鸾一式一样的心思,都要去扶林妃,可是中间伴着个雪枭,这一下就热闹开了,主仆五个像串糖葫芦似的,一个砸一个,一个扶一个,又一个绊一个,就在长生宫大殿上摔了个满地都是。

    太上皇正生着气呢,面沉似水,皇上和皇后也虎着脸,一言不发,结果林妃一进殿,话没说上两句,就“骨碌骨碌”了这么一场,登时就把憋着气的太上皇给逗漏气了:“噗嗤!”太上皇一下子喷了:“哈哈哈哈,好,好,戴权,你把妃儿给寡人请来真是请对了。哈哈哈,她一来啊,寡人就觉得喜气极了,看什么都不生气了。好啊,赏!”

    林妃气急败坏从丫鬟堆里爬出来:“赏他什么?该打一顿板子才是正经!把地弄得这么滑,摔了我不要紧,要是下回摔了父皇、皇兄和皇后娘娘可怎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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