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刑毫不留情地,将上述道理讲述了一遍。

    贺隐芝听得脸色通红,但他毕竟是正人君子,十分愧疚地道:“是老臣考虑不周,出此下策,请陛下降老臣的罪吧!”

    聂刑哈哈大笑:“隐芝,朕知你也是一片忠心,岂会降你的罪?朕无非想要告诉你,想要在魔道生存下去,就要比方更奸诈,更狡猾,更凶残,更不择手段。因为那满口的仁义道德,君子约束,在这里统统都行不通!非但不能自保,更会祸及旁人,甚而至亲之人。你明白了么?”

    贺隐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而心中终有不甘,道:“陛下,你休要怪老臣絮叨。老臣也知陛下的宏愿,是要成就无上大道,老臣只是唯恐陛下在魔道中越走越远,不能自拔。”

    聂刑道:“哈哈哈!隐芝,多谢你好意提醒朕。所谓‘道’者,不过一阴一阳而已。故而阴阳清浊,皆是道化,故而有神道贵生,便有我魔道贵杀。汝又何必言唯贵生方是道,而贵杀则非道?岂不知道在屎尿,天地玄元,皆是道!”

    隐芝唯唯诺诺,似有所悟。

    聂刑又道:“无论神道,魔道,还是三百六十旁门左道,有心者,皆可成道,道只在心,最是通化自然,故而因时取需,因地制宜。当生之人,朕便令其生之,当灭之人,朕便亲手灭之,如此皆成自然,不拘不执,又岂会越走越远,不能自拔?然而你与朕,终有不同,朕可为之,而你不可为之。你只需操持本性,不使蒙尘,则可矣。”

    那最后两句话,才点出了问题的关键。聂刑本非寻常之人,所以生杀皆随心意,皆可为之,换作旁人,此路定然难通。只因聂刑是因杀灭而悟道,所以杀灭于他,只是平常,此时他日若有机缘,当会在文中提及。

    贺隐芝见聂刑说得头头是道,方才放下心来,道:“不知陛下日后有何打算?倘若三日后那老贼顺利登基,更是不好料理。”

    聂刑道:“无妨。那所谓魔皇,不过是一个名号而已,朕从不放在心上。如今那青云老祖羽翼已丰,单凭朕等三人,势单力薄,实在不好剪除,朕意欲在左右多募集一些支持,再与之相争。”

    贺隐芝道:“好!”

    聂刑便又蒙上了面罩,道:“事不宜迟,你也不要再收拾打点了,我等即刻便动身罢!”

    那三人便出了房门,离了那赤炎城。

    那城中的魔人,皆是法力低微之徒,且不喜争斗。平日里听听号令也便罢了,如今时刻,却不能拿来当作战力。而此去西南两百里处,有一黑水洞,那黑水洞的洞主平日里多受聂刑恩惠,于是聂刑决定先去找他。

    未过多久,三人便穿行在赤沙和红岩堆积的荒漠之中。那西南一片土地,皆是如此单调,寸草不生,寸木不长,更无一个行人。天大地大,除了这漫漫的沙石,再无其他。然而聂刑与温青丝毫不觉得单调烦闷,反而格外愉悦。

    有你在的地方,便是世间最美的风景,又何须其他来作点缀?

    在赤炎黄泉,天空上有层层禁制。众人却是驾不起云来,也只有凭双足走路。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温青突然停下,道:“聂郎,后面有人。”

    聂刑随即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那一片荒漠空空荡荡,视野极好,哪里有半个人影?也就在这时,耳朵里有细微的声响,轻轻地传来,若不是有意去听,还当真听不出来。

    聂刑竖起耳朵,凝神听了许久,他突然脸色一变,一个箭步上前,将手臂往贺隐芝的腋下一夹,抱着他想高空跃起数丈,也就在此时,突然从地上钻出一直暗红颜色的长虫,正好在贺隐芝刚才站立的位置。

    那长虫足有七八丈长短,比大殿上的圆柱还粗,没有眼睛,一张大嘴长在正前方,长了两排如刀锋一般锐利的倒错尖牙。

    他蹿上地面,将倒错钢牙一合,却是咬了个空。而聂刑正好借着那下落之势,拔出灵明离火剑,往那大虫身上切去。

    正好劈到那大嘴之上,那灵明离火剑锋利异常,不但把牙齿劈断,更如同破竹一般,一路向下切去,把那条长虫从正中间劈作了两截,死在那里。

    四周又顿时恢复了平静。

    聂刑高声喝道:“何方英雄,何不现出身来?在此鬼鬼祟祟,岂不折了威名?”

    那地底下,再无半点动静,然而那周围弥漫的杀机,却又分明在提醒众人,有一个可怕的杀手,在周围潜伏,伺机待动。

    可惜聂刑如今的法眼尚不甚分明,那人又有心隐藏,故而无法洞悉出来。若换作从前,哪里轮得到此等鼠辈在此碍眼?所幸的是,他虽然不能看破,却自然有人能够看破。

    那不是法眼,那是心眼。

    温青不慌不忙,取出那瑶光玄微琴,道:“聂郎,你也有段时日未曾听我琴音了,青儿这便为你抚琴一曲。”

    如此紧张的局势之下,温青竟有闲心抚琴,却不知为何?

    聂刑不问。他只是笑道:“好!”

    于是温青席地坐下,用那一双巧手,去轻轻拨弄琴弦,登时那天籁之音,悠悠扬扬的响彻起来。那曲调格外舒缓,且有一股格外的吸引力,便是如贺隐芝那般不通音律之人,心神也被那袅袅的琴音吸引了去。瑶光仙子的大名,当真是不同凡响。

    聂刑听得兴起,便应着那悠扬的琴音,将手中的宝剑轻舞。那身姿飘逸俊秀,正与琴音相得益彰。

    以前温青还深锁在冷香殿时,曾对长生星君说道,当今世上,她只得聂刑一个知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能尽知她琴中之音。当时长生还以为是她夸大其词,如今看他二人,一琴一剑,配合无间,便知她当日所言不虚。

    所谓知音,便是那心意相通,仅仅凭一个音节,一个眼神,甚而连音节也无,眼神也无,便可明明白白地知道对方的心意。

    而琴声,便是那心意的表达。

    不知不觉之间,那琴音也逐渐加快了节奏,也聂刑也将那一柄剑,舞得如龙蛇飞舞,似行云流水。刹那之间,温青将双手一拨,一个疾音打来,聂刑“喝!”地一声,射出一道剑气,直往那地面打去。

    那并非普通的剑气,而是聂刑的太阳真气,剑气笔直地刺入地面,将那坚硬地红岩贯出一个深深的洞,只怕有十数丈。未及喘息,温青又拨出两个疾音,聂刑便连连刺出两剑,此时那地面下,虽有琴音缭绕,但依旧可以听见一阵响动,那潜伏着的人终于开始动了。

    温青连连拨弦,聂刑便左指右打,那琴音与聂刑的动作,竟似同时所出,看不出半点迟缓,那二人的心意,当真是紧紧相连,毫无半分嫌隙。

    而后温青一边拨琴,一边优雅地向上空一跃,那一跃轻轻盈盈,却有十余丈高,衣袂在半空中飘飞,端的是飘潇秀丽。而在她方才席坐的地方,又蹿出一条暗红大虫,想她扑了过来,大嘴一合,而温青早已躲开,又是扑了个空。

    温青将十指一拨,那琴音又疾又重,一道青色光束,随着琴音而出,直往那大虫身上打去。聂刑的剑气也到,一上一下,将那大虫断作两截。而温青那道琴光,与聂刑的剑气恰好交汇在一起,却如同两个恋人相抱一般,蹦出了动人的光彩。

    正当此时,温青的琴音戛然而止。

    三人向前方望去,见得不知何时,已经有一个人影站在他们面前。

    而那一声装束,颇让人心寒。

    那人一身黑色罩袍,面上带了个铁青面具,只有两道阴冷的寒光,从双目中激射出来。

    然而最诡异的是那个面具。面具上是一个女子的笑脸,笑得怪异无比,令人心下发毛,更有两滴血泪,从眼睑一路流淌下来,直到那下颌角。

    那怪异的面具,给聂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聂刑从那阴寒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善于隐忍,出手狠辣的人,并且法力不俗。

    方才一直躲在地底下,放出大虫偷袭的,也正是他。不过此时,他终于被逼了出来。

    他冷声道:“在下奉命来取逆贼贺隐芝的性命,与阁下二人无关。请二位速速退下,留下贺隐芝,否则,”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然而那言语之间所透露出来的寒意,已经知道他的打算了。

    因为聂刑和温青也是蒙着面的缘故,所以,那人只把他二人认作是贺隐芝的保镖爪牙,却不知他面前的,正是赤炎魔皇。

    聂刑道:“你的主人是谁?是不是青云老祖?”

    那人冷哼一声,道:“是又如何?”

    而温青此时,心中突然一动,这个人,他。。。。

    那人见这二人毫无半分退意,道:“既然阁下不肯离开,一心一意要来阻碍在下,便不要怪在下无情了!”

    他身形一晃,突然消失在这空气中,众人未及错愕,他早已现身在聂刑的身前,而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锯齿匕首,当胸便快如闪电地朝聂刑心口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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